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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卡维学长轻轻地放下。
这位自尊心强又保持着绅士风度的金发青年仍未在数个呼吸之后回过神来,依旧是那副面红耳赤、僵在原地、死死抱着怀中名为“梅赫拉克”的机械体的模样。
我不好出声打断,只好耐心在旁警戒。
阳月打算安置的豪宅位于沙海边缘一片绿洲的隐蔽处。
这里地处偏僻、荒无人烟,连商旅都保持着一个月一次的往返频率,格外适合躲避读者。
当然,她意图修建的是一片豪宅群,她择一居住(狡兔三窟),剩下的可以任由过路的旅客暂居,勉强收些过路费用于维修房屋损耗即可。
有一个有钱的冤大头愿意出钱出力,顺带帮助过路人,卡维学长当然乐意。
不过他需要携带的物件与测量工具过多,慌忙收拾间错过了难得顺道的商旅出发时间,愁眉不展时偶遇了来冒险家协会交接任务的我。
地脉传送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不过考虑到学长装备较多,正常的传送姿势会造就遗漏。索性让学长抱齐装备,我直接公主抱送他一程。
所以……原来公主抱真的会给人造成精神上的致命打击啊?是控制技呢。
下次这么对待敌人……
试试看?
当我若有所思时,身旁的卡维学长终于理清了思绪。
“学妹……谢谢。”卡维学长红着脸,道谢的话说出时自己却忍不住低头掩饰面颊上过高的温度:
“可以的话,希望下次……能提前说一声。”
“嗯。”我点点头,思绪有些漫游:
学长,看起来像是一块能自己烧烤的肉。没准还挺适合沙漠的,毕竟发色也有隐蔽性。像是金沙。
“对了,学妹你似乎没准备好干粮和水壶?”毕竟我在交接任务时遇上的他,没有准备齐全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卡维学长从背包里搜索,却是先被我递上了一壶保温杯。
“学长不知道吗?我有水系神之眼,不用多带这些负重品。”我掏出腰包里的蓝色玻璃珠,在卡维学长面前一晃而过。
这是找钟离帮忙定制的璃月款神之眼周边,方便掩饰自己的元素力使用种类。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邪眼,即便是愚人众,他们之中拥有邪眼的人数也不算多。
——所以,不会有敌人能料想到我有其他的元素力可驱使。
——如果有……那也无碍,这只是一个战术上的幌子。
“所以这份剩余出来的水杯,就交给学长你了。”
我抬手指向就近的小道:“刚才搜寻了一遍。这条小路直通阳月的居住地。”
“学长要是不急的话可以慢慢走,毕竟坡度较高,膝盖容易受迫。”
“水杯是新买的,还没用过。学长可以放心使用。居住地里有配齐的食水份额,交接的员工也已经在居住地等候了……”
“应该没什么缺少的了?”
“呃……”
闻言,卡维学长陷入了沉默,他忍不住询问:“学妹,你真的是艾尔海森那……他的朋友?”
“不都说……朋友的性格差不多吗?你跟艾尔海森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唔……如果学长想听我用他的口吻交流的话……”我也做不到。
“别!千万不要!”
卡维学长吓得直接打断我的发言,“我可不想和你吵架。”
“……呃,我的意思是,我听到那种修辞手法就控制不住火气,不是对学妹你有意见。”
“没关系。被艾尔海森气到的人很多,学长不用说得这么委婉。”
我眨眼间略过这个话题。“学长不也是他的朋友吗?没有习惯他的说话风格?”
“我……我跟他……”卡维学长一时语噎,不太想讲述、又觉得不应该敷衍,只好低着头,却是被我仰视的目光对上:“很多年前,我跟他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因为理念冲突,大吵了一架。”
“我,我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
“再让我说,我们是要好的朋友……这句话我已经说不出口了。”
“正如覆水难收,伤人的利箭不可收回……是吗?”我的视线平和,叙述的话语亦不尖锐。
卡维学长点点头,苦笑:“他能提供一个租房的合约,我已经很感谢他了。……但我,但我不可能一直麻烦他。我会把欠款一一还清,再搬出去的。”
“这样啊……”
“那就一步步来吧。就像拆解零件,总要先撬开外壳,一点点拆卸,才能正确执行。”
我的比喻倒是契合妙论派的行动理念,卡维学长的笑容终于变得开朗些:“如果你对妙论派的知识感兴趣的话,下次,下次我也可以教你一些机械相关的小技巧!”
“那就等学长先完成这次的工单吧?”
我回以微笑。
见少女与自己挥手告别,卡维目送她远去,才察觉到疑点:如果她用不上这杯保温杯,那她为什么要买来?
她与自己的相遇是巧合。那么她去冒险家协会提交任务后,她是为了什么才准备这多一人份的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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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为了给不合作的搞事者准备的维生物资了。
——不过现在想来,也不需要了。
沙漠。
部族边缘区域。
少女的长靴踩在抗拒者的胸口,力道深重,足以将他踩进沙坑、爬不出也动弹不得。
“就是你们,杀死了来修建通讯塔的工人们?”
“以……野兽捕食的借口?”
抗拒者喘着气,却感受到呼吸间获得的氧气补给越发稀薄,却是被人为的吊着、勉强输送着维生的一口空气,才不至于头晕眼花,回不了问话。
可他宁愿自己视野模糊,不用看到周围部族人民倒地的模样。
与其说惨死,倒不如说和他此刻的境遇一致,窒息着抓挠脖颈,大张着口,像是濒死的鱼类。
没有血液外淌,没有出声喊叫,甚至没有半点动静……
这个偶然到来的少女衣着华美,打扮干练却没有冒险家的风霜,本该是个最合适下手的肥羊,却没想到……
在围攻时,少女若有所思的默念、数着数字。
一开始,没人听懂她的意思,甚至在嗤笑她保证自己不去紧张的方法有多可笑。
——可谁知道她是在数部族的人数呢?
周围的部族人突然开始表现得烦躁不安,试图握紧手中的弯刀却发觉手脚无力,莫名的恐惧与惶然降临了。紧接着是集体的呼吸困难,唇色发绀……
如果仅是一人还好,如果仅是一群人还好……可偏偏是一个部族……一个散落在周围各角落、高度不一、远近不同的部族人众!
一个个熟悉的人影倒下了,像是树上砸落的枣椰,沉重地滚落一地。
——没有挣扎者,也没有遗漏者。
放眼望去,站立在这片沙漠上的只有这位衣着华贵的少女。
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抗拒者的视线开始模糊。在正午的阳光下,他看到少女俯视而来、冰冷的目光……还有那双琥珀色的、泛金的眼眸。
她究竟是……难不成是……
神罚吗?
倒也不是全部解决了。部族里总会有一无所知者。
对路过的华服者心存恶念之人、满怀贪婪之人、灵魂沾染憎恶之人都已倒下。这个名为塔尼特的部族,到最后竟然只有一位自称“猎鹰”的猎手保留着神智。
她不是好人,也猎杀过无辜者……但她是工具,仅仅听从上位者的命令去猎杀。
所以……带到阿如村去,被那里的守卫者看管吧。
唯有沙漠民本身才最懂得纠正同类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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