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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海森在翻阅阳月最新发售的一卷,仍然是那本号称推理爱情小说、实则更接近信息情报谍战的近未来科幻小说。
因为题材新颖,人气火热,编剧拖着她不让完结。
大抵是与她达成了共识,阳月在书中的情节安排更多偏向于描写提瓦特科技发展后带给世界的变化,潜移默化的文字中对未来进行探讨、猜测。
因这独特的无神明存在的完整世界观与科技树,不少学者特意采购来作思维拓展之用。
外行人看热闹,对内容的便捷民用科技好奇不已,进行讨论。
内行人看门道,对角色随口提及的理论进行再科研,深入探究。
这本小说大卖的同时,由此诞生了一批相关主题的同人创作。稻妻八重堂近几月的火热新番终于不再只是“转生”、“无敌”题材,而是转变矛头,放在未来科技上。
这对于解除锁国令不久,始终以农耕文明为主的稻妻而言,是一项巨大突破。
至于须弥,这份利好的项目让整个课题组都不必担忧经费与个人经济。
即便是后期加入课题组、曾经负债累累的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妙论派学者,也经此课题还清巨额债款,成为激励学者研究新方向课题的一大案例。
——起码在因论派的经济学课堂上,已成为经典。
所以暂时不会有人猜出,艾尔海森真正关注的小说情节在于侦探与助手之间的相处。
阳月作为畅销小说家,懂得平衡爽点与剧情,在人物相处的情节处理方面更是娴熟自然。
她早先承诺要写一本以二人为原型的爱情小说,当时没有人在意,谁知道她在闲暇之余、勤奋摸鱼,写出了这篇连载至今的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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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海森自小便习惯了克制自己的情绪。
兴许这是先天的本性,兴许是后天的、知晓自己发泄情绪并不会改变任何现实、从而养成的习惯。
养育他长大的祖母并非没有予以长辈的关怀与爱护:
她会为他准备偏好的谜题、供他娱乐;会在午休时抚摸他的头发、轻拍脊背的哄睡;会在夜晚降临时点起星光灯,在空旷无一物的天花板上映出提瓦特的星图,一一教授他星辰的位置。
祖母也愿意接受艾尔海森任性的要求,不去教令院研学,而是在家自学。
她知道艾尔海森是个过分天才的孩子,能够体谅他、爱护他,并殷切的希望他能过上平静的、不为才能所困的生活。
祖母离世后,遗产交由艾尔海森处理:一间旧屋和内里学者们最为关心的书籍与笔记。
——再也不会有人能坦然接纳他的任性,庇护这只雏鸟。
——他接受了这个现实。
安葬的那天,风和日暖,一片晴朗。
正是祖母喜爱的天气。
这很好。
紫藤花的香气顺着流风贴过面颊,艾尔海森抬头眺望,正如花架上抖擞着羽翼、便乘风远去的飞鸟一般,走向了远处隐有轮廓的教令院。
多年之后,他还是选择了这条学者的道路。
这条道路很适合他。
毕业后成为一名书记官,生活简单又快乐,艾尔海森自认除了需要忍受偶尔的室友噪音,他已经没有旁的苦恼了。
学识可以借由书籍、思考增长,金钱足够他的花销,地位与权势他并不追求,防身的力量他也不缺。
就因论派口中的人的需求阶级理论而言,他的人生十分圆满。
——甚至室友的吵闹也不必过多忍耐,他迟早会还清款项、搬离。
——艾尔海森知晓他的才能。
人对世界的观点理应逻辑自洽,观察后得出规律,总结出适合自己理念的三观、而非普世的价值观。
艾尔海森抱着这样的态度,客观的评价周围的人或物。
于他而言,所有人都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他和镜面本身。
她当然也是镜子。不过既是面小镜子——高度不过他的胸口,又是面大镜子——映照着世界本身。
相知相识的过程不必过多赘述,艾尔海森也没兴趣将这些回忆与他人分享。
重点在于……
他想与她更加亲密,却不知如何迈步。
自小的教育与行为习惯中,鲜少有过他主动靠近且不掺杂任何利益交换的事例。
他可以用很多借口与她接触,公事公办是最为自然的方式,毕竟在同一课题组中。而她也确实在公事公办,干脆到只顾着完成任务,脚步匆忙连点头致意的闲暇也无。
眼中只有未完成的目标,沿途的风光一概不理。若不是他踩点下班的习惯已然感染她,怕是要彻夜加班如同僚。
饭后的消食散步似乎已成惯例,但仅仅是简单的闲聊并不能满足他。
莫名烦躁的心情只有在午休、夜晚时段才得以缓解……他当然知道其中缘由,但一味地发泄情绪、渴望与她更加联结的冲动并不理智。
好在她习惯人的作息,习惯进食、睡眠、洗漱,否则他连这些细微的接触可能也无。
为什么侦探和助手可以如此自然的相处?亲密接触恍若常理?
艾尔海森翻阅桥段,不知不觉看完了整篇小说。
路过的璃月学者站在他身后,撑在椅背上看了同样时长的篇幅:
“我……没有助手这么活泼吧?”
艾尔海森合拢书页,抬眼看她,窗外的光落进地面为他的眼眸、侧颜镀上金边:“难得的闲暇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学者略微思量,垂眸回复:“我们的空闲时光,不都是一起度过的吗?”
“我已经习惯看到你了。”
这份直白……
真是难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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