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南星辞神色一如既往,淡淡回答:“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她直觉没那么简单,心里更是慌乱,忍不住追问,南星辞却摆出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再也不肯说话了。

    “不行,我不信,除非你让我亲眼看!”

    她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爆发的力气比平时大上许多,南星辞毫无防备,竟身形一歪,被她猛拽得扑了过去:“时猗猗?!”

    两人的脸几乎整个贴住,南星辞下意识屏住呼吸,用手臂支住身体,歪头错开她的唇。

    她却半分也没察觉,一股脑儿地和他僵持,恨不得直接上手把他衣服扒个干净,方便她查看伤势。

    “时猗猗,松手。”

    南星辞喉结动了动,用力掰开她的手,拢着衣领坐起身。

    “我真的没事。”

    可他越是云淡风轻,时猗猗就越是怀疑:“如果真的没事,你为什么不敢让我看!我是医修,在战场上不知道看过多少人的伤口,也不知道第多少次替别人脱衣服包扎,你到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没有不好意思。”

    “那你就脱啊。”时猗猗紧咬住这个理由不放,故意激他,“难道你是长了大肚腩,身材太差害怕被我看见吗!”

    “我——”

    南星辞似乎被噎住,深吸一口气,忽然蹭地站起身,抬手开始解下自己的铠甲,一件件扔在地上,砸出沉重的闷响。

    宫人和侍卫们守在旁边,见状不禁嘴角一抽。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尊主大人的身姿和气度,比修仙界那些“尊者”“道君”之流还更冷峻出尘,何必为了一两句虚言而自证。

    可时猗猗轻飘飘一开口,就逼得向来性情淡漠的尊主大人面红耳赤,甚至自顾自地脱下战甲,非要证明不可。

    这难道就是道侣二字的威力?

    宫人和侍卫们无奈摇头,纷纷露出“这也行”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眼,默契退了出去。

    时猗猗却直勾勾瞪着眼睛,看南星辞一层层剥洋葱似的解开上衣,看了会儿又等不及,嫌弃他动作慢,跑到他背后用力一扒——

    熟悉的冰凉气息扑面而来,入眼先是白玉般的肌肤,然后是结实而匀称的肩膀和手臂,还有后脊那道浅浅弯曲的沟壑。

    竟连一道伤疤都没有。

    时猗猗怔了怔,愣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她亲眼看见南星辞替她挡住数不清的剑气,元神不比身躯,一旦受伤非同小可,这才两天,就全都愈合了吗。

    而且,就算他修为高深,那几百道剑气没能伤他,但她清楚记得,以前他在学校里打过架,流了很多血又不肯去医院,她实在没办法,还亲自帮他包扎过伤口,最后落了一道长长的疤。

    难道穿书后,这些伤疤也都一起消失了吗。

    时猗猗出神望着他的脊背,震惊得说不出话,南星辞微微侧过脸,不自然地问:“看完了吗。”

    见她皱眉不答,南星辞顿了顿,低沉的嗓音再响起,竟隐隐有些幽怨:“我有腹肌,不胖。”

    “……啊?”

    时猗猗茫然抬头,南星辞已经转了过来,层层叠叠的上衣敞开着,搭在手臂,露出锋利而舒展的腰线。

    眼前突然撞进一片紧致分明的腹肌,她愣了愣,下意识退后几步,耳尖后知后觉的烧起来,视线却像是被黏住,怎么也移不开。

    他、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和记忆中那个清瘦的少年相比,南星辞好像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许多,光看身影和轮廓,完全是个可以真正依赖的男人了。

    倒显得她站在他面前,像个还未长大的少女,满身天真的青涩与稚气。

    时猗猗咬了咬唇,心里有些别扭,明明她和南星辞是同样的年纪,岁月却故意推着他向前,只把她留在原地。

    就连他们的身体都走在分岔路上,越隔越遥远了。

    心脏忽然很轻地坠了一下,她眸光逐渐黯淡,南星辞一言不发,始终垂眼望着她。

    见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仿佛对他展露出的样子并不满意,抿了抿唇,固执又有些不知所措地重复道:“我真的不胖。”

    “嗯?”

    时猗猗抬头,被他执着的目光唤回神,尴尬地“呃”了声,解释道:“好啦是我误会了,你修为很强,没有受伤,也一点都不胖……”

    她心虚地眨眨眼,故作镇定地把他的衣服重新拢回去。

    但他白花花的腹肌太过惹眼,她视线忍不住往四周飘,余光却又瞥见某处淡淡的粉色,顿时耳朵更热了,胡乱把他胸前的衣服一层层交叠盖住,终于松了口气。

    南星辞垂头默默盯着她的动作,半晌,低声开口。

    “穿反了。”

    “啊?”

    时猗猗一时没反应过来,南星辞已经再次将自己的衣领拨开,然后上下换个方向,重新交叠。

    他穿衣的动作十分利落熟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矜贵和坦然。

    她以为南星辞成了魔星,平时穿戴各类衣装也该像电视剧里那些帝王一样,都是由宫人服侍,没想到他还是那样亲力亲为,一点上位者的架子都没有。

    时猗猗顿时有些汗颜。

    她总觉得,南星辞适应这个世界太快,可她又何尝不是早已习惯了那些规则,理所当然觉得他应当高高在上。

    明明她应该是最了解南星辞的人,此刻却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遍。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仔细抚平一层又一层衣领,忽地想起他虽然穿这么多,但掌心总是冰凉,疑惑开口:“阿星,你冷吗?”

    南星辞动作一顿,淡淡答:“不冷。”

    可他抱起来很冷,石头似的,没有体温。时猗猗想了想,没有追问,或许他穿书后成了魔星,体质也变得特殊了吧。

    她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南星辞也向来不是爱闲聊的性子,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闷。

    他穿好最后一件铠甲,忽然转头问:“还不坦白吗。”

    时猗猗一愣:“坦白什么?”

    “你来到魔界的真相,还有束缚元神的咒印。”南星辞语气平静,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瞒我么?”

    “不,我没有……”时猗猗下意识反驳,忽然又想起师尊提剑斩向自己的场景,心中止不住发凉。

    修仙界已经将她认作叛徒,再瞒下去,说不定还要拿她的元神作筹码,用来威胁南星辞,拖他的后腿。

    经历过这次大战,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次亲眼目睹南星辞被修仙界无数修士围攻,身负重伤的模样了。

    时猗猗咬了咬唇,沉默半晌,轻声道:“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然后把穿书之后发生的事,一件件讲给南星辞听。师尊的伤势,修仙界宗门的争斗,还有原书中有关那株神秘药草的描述,全盘托出。

    南星辞目不转睛盯着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阴沉。

    “所以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治好你师尊的伤?”

    他眸色森寒,嗓音低得仿佛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一字一顿质问。

    “而长门宗的人怀疑你叛变,当众在你的识海中设下咒术,甚至剥离你的元神。时猗猗,这就是你口中的自愿?”

    “这就是你拼死隐瞒,也要在我面前守住的秘密?”

    “你就只为了这个?”

    他居高临下,语气一句比一句冷硬,仿佛她说了不可理喻的谎话。

    时猗猗动了动嘴唇,哑口无言。

    她确实只为了这些。可始终对南星辞隐瞒,不仅仅是因为担忧两界的战争,更是因为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和南星辞相比,她似乎总是那么天真、幼稚,对世界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修仙界信奉弱肉强食,胜者为尊,她知道,也明白,但还是不服输地想证明,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愿意放下心中的利益和仇恨,共同握手言和。

    就算是假的,大家都在装装样子,她也愿意竭尽全力,去维持那个虚幻又脆弱的假象。

    可她不想让南星辞知道自己付出多少代价,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蠢。

    她只是想赢一次而已。

    时猗猗握紧拳,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我之所以选择救师尊,是因为师尊也救了我的命。刚穿书那时,我受了很严重的伤,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荒凉的土地上,动都动不了,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多害怕吗?

    “如果不是师尊好心,将我带回长门宗,说不定我已经被野兽吃掉,或者被其他修士抽去筋脉卖掉,只剩一堆骨头了。

    “所以,于情于理,这份恩情我都不可能不报,对师尊坐视不管。阿星,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确实是自愿接受的,我不傻。”

    “你不傻?”

    南星辞冷冷道:“如果你真的不傻,就应该明白报恩有很多种办法,而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更何况那群人心机深沉,无情无义,凌鹤子到底是好心救了你,还是故意设计引你入局,我看未必是前者。”

    “那不可能!”时猗猗突然拔高了嗓音,大声反驳,“阿星,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师尊的确是因为好意才救我,没有其他理由!”

    “你凭什么断定?你伤重流落荒野,他却恰好出现,难道事情就这么巧合?”

    “那不然呢,难道你觉得是师尊先把我打个半死,扔在野地里,然后再假装路过,救我回宗门让我感恩戴德吗!”

    南星辞忽然冷笑了声:“看来你明白,什么样的真相才算合理。”

    “你——”

    时猗猗的怒火蹭地冒起来:“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伤和师尊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和谁有关系?”南星辞竟也急了,压抑着怒意问,“你到底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是谁做的,又为了什么!”

    “当然是因为——”

    她怒气冲冲喊到半截,忽然心头一颤,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因为分手那个雨夜,那辆疯狂的轿车撞来前,她把他推了出去。

    眼前闪过白光,她身体骤然一轻,几乎瞬间失去意识。而记忆中残留的最后一幕,只有南星辞那张被大雨淋湿的,惊愕又茫然的脸。

    他应该是亲眼看见她死过一次的。

    他不记得了吗。

    时猗猗按住胸口,踉跄着退后,失神喃喃道:“因为……”

    “因为什么。”南星辞居高临下,一步步靠近追问,“继续说,别骗我。”

    “因、因为……”她嘴唇颤抖着,不停重复这两个字,喉咙却像是被莫名的恐惧和痛楚同时堵住,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努力压下汹涌的情绪,微微喘息着问:“阿星,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那件事了吗?”

    南星辞皱眉:“记得什么?”

    “就是穿书前那天的事,那晚是你的生日,天很黑,还下了雨……”

    “穿书前?”

    南星辞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低声重复她的话。

    他只记得自己苏醒后,便已成了恶名昭彰的魔星。除了那个梦,和梦里的人,记忆中只剩一片混沌。

    直到再次遇见时猗猗,记忆的闸门才瞬间裂开缝隙,过往倾泻而出,想起作为魔星之外的,名为南星辞的一切。

    可这和她的伤有什么关系?

    南星辞用力按住额头,目光逐渐放空,似乎陷入回忆。

    时猗猗望着他深思的模样,心底说不出是期待还是失落,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反复确认:“阿星,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如果他不记得穿书那一晚。

    那他还记得,他们两个已经分手这件事吗。

    她不敢呼吸,怔怔望着他,等那句答案。

    南星辞沉默半晌,摇摇头。

    “我不记得穿书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另一件事。”

    “……是什么?”

    “杀了那个女人。”他冷冷道,“以及整个长门宗。”

新书推荐: 错撩狠戾权臣后 魅魔可以拒绝成为咒术师吗?! 死也不会爱上你 天赋是第四天灾 任务失败后缠上阴湿反派 无情道师尊攻略我 杀死那个龙傲天 追着别人问遗言会被打死吗 关于重生后得知这个世界是假的这件事 离婚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