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传来消息,箫夫人突发重症,皇上特派太医赶往箫王府。
如今虽说赐婚的消息沸沸扬扬,但毕竟皇上还没有正式下旨,公主府不能上赶着去看望。
“皇兄不会那么快下旨,这段时间就是在等我反应,不能让人察觉公主府的态度。”
唐九安清楚不能派人去箫府探望,左右她也无事,便打算夜间亲自去一趟。
既是为箫楚山,也为箫夫人。
上一世她嫁给箫楚山,实际上更准确来说是箫楚山入了公主府。
唐九安不常回箫王府,两个人本也不是恩爱夫妻,唐九安不屑在他人面前装模作样。
明白箫楚山也是受害者,唐九安对箫王府的人倒也是礼遇有加,其他人对她也是恭敬大于亲近,唯有箫夫人是实实在在拿她作儿媳妇。
好看的料子、名贵的脂粉、难得的花草……所有箫夫人认为女儿家会喜欢的东西都会为她留一份,即便谁都清楚从小到大受尽宠爱的上阳公主一点儿都不缺这些东西。
如今箫楚山不在京城,自应当代他照顾母亲。
吩咐红烛做好安排,让人守在外面,唐九安趁着夜色潜进箫王府。
虽说来的不多,唐九安对王府的布局却清楚得很,不然也无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王府。
等到人都离开,正当唐九安准备进入箫夫人的院落时,突然有人从后方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头,控制住了她。
只听“啪”一声闷响,胳膊便无力垂了下来,唐九安皱紧了眉头。
从小到大上阳公主还没受过这样大的伤害,上一世即便到死也是一杯鸩酒,片刻便无意识,无甚痛苦。
唐九安没忘记此刻还在箫王府,来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叫人而是选择制住她,说明并不想引起动静,还有商量的余地。
后面的人可能是感觉到手下的人没有一丝反抗的意味,这才稍稍放松钳制,引着她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唐九安回头望去,果然是他。
箫楚山。
虽然按理说他应该在千里之外,但在这个档口出现在箫夫人院前又如此熟悉府内路线的人合该是箫王爷。
其实满打满算唐九安也只几日没见到他,可不知为何,好似两人很久都没见过了。
一时间,唐九安竟忘记胳膊上的疼痛。
“公主,您怎会在王府内?”
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不意察觉的警告意味。
被箫楚山的话拉回了神,看到他的神情,唐九安不由得笑了笑。
话虽恭敬,脸上却满目怀疑。
这一世唐九安可不打算跟他再玩相敬如宾,不是她的东西她都要,何况本就是她的人。
装作无比惊讶的样子,“箫王爷!你不是在西南军营?何时竟回到京中了。”
说完便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胳膊:“咝。”
倒不是装的,危机解除,唐九安意识也回来,痛感便不可忽视地袭了上来,眼眶里泛起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箫王爷看到唐九安的反应,当即也顾不上继续询问。
“请公主忍着些。”
双手在脱臼的胳膊上找准着力点,用力一推,重回原位。
唐九安又感到一阵刺骨的痛,这下禁不住痛呼出声,“啊!”
“是臣一时失手冒犯,公主责罚。”
无论上阳公主因何出现在此,伤害公主才是头等的大事,箫楚山不能让箫王府被自己连累。
唐九安自然知道箫楚山心中在想什么,怕她迁怒箫王府呗,他向来看重家人。
“此事不论,你急着赶回来想必是因箫夫人,先去探看箫夫人,明日我想办法让我手下人过来看看,他医术不错。”
箫楚山听了唐九安的话,犹豫一下,到底是母亲的病更为重要,便同意她的提议。
箫夫人还处在昏睡中,两人自院中出来已过亥时。
“夜已深,公主可留在府中歇息一晚,明日再离开。”
唐九安本没打算留下来,看着他恭敬实则恨不得撵人的神态,反而来了兴致。
“好啊,有劳王爷了。”
随箫楚山一起越走越偏,最后停在王府后无人的院子里,空旷的院子一个下人都没有。
“劳王爷费心了。”
今晚唐九安出现的不明不白,自是不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王府中,箫楚山也清楚这个道理。
“院子常年无人居住,委屈公主了。”
不管上阳今夜来箫王府的目的为何,她不愿说,箫楚山自然不敢用手段逼问,将她安全送出去才能保证王府周全。
箫楚山到屋内点上烛火就要往回走,唐九安正想跟他解释自己今夜确实是担心箫夫人才会潜入王府。
还没开口,脸色顿时变了。
先前都在黑暗的地方,去看箫夫人时又因担忧没注意其他,如今到明亮的烛光下才发现箫楚山的衣服因着急赶路有些散开,胸前衣襟内隐约透出一点布帛的痕迹,白色布条上沾染刺眼的红色。
“你受伤了?”
唐九安一时着急也顾不上男女有别,直接上手去碰面前的衣襟,以箫楚山的身手,自然是不可能被她碰到。
“公主看错了,夜深了,公主先歇息吧,明日臣会送公主出府。”
箫楚山迅速拢起衣服,便要转身离开。
唐九安心里着急,不想跟他作无谓之争,直接道:“那你让我看看。”
箫楚山不明白平日里没有交集的上阳公主今日到底为何出现在箫王府,又为何对自己的伤格外在意。
不想平生事端,箫楚山又重复了一遍:“臣已说过,是公主看错了,无事臣先告退。”
“箫楚山!”
若说先前唐九安一直在跟箫王爷玩笑,那这句话是实实在在含了威压。
又是这样,上一世两个人相敬如宾,唐九安明白箫楚山同样是这场赐婚的局中人,不至于迁怒他,但也不会主动去联系他。
没成想箫王爷更是直接当没有成婚这回事儿,那时唐九安早就跟皇兄撕破脸,天下都知道上阳公主和驸马爷不合,他们更不用在旁人面前扮作夫妻和睦。
箫王爷有事不来寻唐九安,无事更不会来寻她。
两个人婚后除大婚当日,再次交流就是皇上有意要动箫王府,就连那次也是公主府主动表示合作的意愿。
箫王府自皇上登基后一直遭打压,然实力有目共睹,唐九安一直想拉拢其为公主府效力,但箫家历朝来不站队,只忠于百姓,是朝延中坚实的中间派。
然箫家无论在朝堂还是江湖都颇有名望,势力不可小觑。
皇上也正因如此,干脆直接将公主府和箫王府绑在一起,一块灭了干净。
唐九安自然不能让他如意,所以哪怕箫楚山没开口求她,她也帮了箫府一把。
自那以后,公主府和箫王府才算真正有了交集。
可唐九安分明记得清楚,箫楚山回京时并无伤病消息,因为赐婚一事,唐九安还提前着人到西南打听,箫王爷由于旧伤发作才会不慎在战场上被敌军首领抓空子挨了一刀,但在回来时伤已经大好。
上一世唐九安没有乖乖接受赐婚,他们见面时已是箫楚山回来几个月后,两人也就只在大婚走流程似的见了几面。
箫楚山眼见公主隐含怒意,却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
“公主不论问多少遍,臣都没有受伤。”
“臣告退。”
箫楚山转身就走,唐九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平息心中的怒意。
唐九安知道箫楚山现在不信任她,她不在意,不想说原因她也不在意,气的是他伤未好便着急赶路,观他脸色恐怕这几日都没休息。
第二日黎明天未亮,府里人大都还没醒的时辰,箫楚山按昨夜说好的那样亲自来将公主送出府。
两个人一路无话,箫楚山特意避开了有人的地方,从后门将永昌王朝最尊贵的上阳公主送出王府。
唐九安知道他不会说,索性也不问了,走前直接告知他:“今夜我会派人来王府瞧箫夫的病,和你的伤。”
说着看了一眼他胸前的衣襟。
“不知公主到底想怎样?”
唐九安看他就差说“你有什么目的”的眼神,也不跟他废口舌,直接道:“想必箫王爷已知晓你我的事情,以后公主府和箫王府走动多着呢。”
“况且,本宫的命令,你敢违抗吗?”
此话一落,箫楚山便不再言语。
唐九安挑眉盯着他默认下的样子,呵,就知道他不敢拿整个王府赌。
小胜箫楚山一局,唐九安有些欢快地转身离开,“记得接人。”
上一世到死两个人都是只有夫妻之名的关系,到后来,唐九安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被赐死后,唐九安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罪之身不能入皇陵只能被扔在乱葬岗的原因,不过她也不在意了,汲汲营营一生,最后得个全尸,比预想的好多了。
没想到不久后唐九安开始模模糊糊有了意识,她看到箫楚山来到乱葬岗,将她的尸身装进棺材里,拉在马车上,大约一个时辰后,到了一处墓林,脚下密密麻麻,全是墓碑。
看清旁边墓碑上的碑文时,唐九安有些惊讶,这是箫家的祖茔。
唐九安蹲在地上看着箫楚山一铲一铲挖出够一个棺材大小的洞穴,看着他将棺材放进去,看着他砍来木头,她是罪人,不能立碑,箫楚山便做出一个空碑立在坟前。
箫王府没了后,箫楚山更沉默了,唐九安就坐在坟前陪着他,直到天黑他才离开,唐九安正想着能不能跟随他一起便突然一阵眩晕,再醒来就是公主府的床榻上。
呵呵,既然已经进了箫家的陵,自然就是箫家的人,这一世唐九安要堂堂正正的驸马爷。
回到公主府后,唐九安就吩咐花采翎去查箫楚山的伤,同时让人通知闵蔚今夜去箫王府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