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作

    早上,赵春兰将手中的茶盏“砰”地砸在案几上,茶水溅湿了袖口也浑然不觉,她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丫鬟:“老爷当真让她碰了账册?”

    “千真万确。”丫鬟额头抵地,“老爷亲自带二小姐去了账房,还给了钥匙。”

    赵春兰眼角微微抽动,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颤。

    这野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的算账,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她除掉,如今倒让她站稳了脚跟。

    她知道老爷最厌烦管后宅这些蝇营狗苟的勾当,她让账房周显在账册上做了手脚,每月都从二房月例里克扣银子,这些老爷未必看不出来。可那杜惟芳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这些年竟一声不吭,老爷也就乐得装糊涂。

    前儿个她刚用这笔钱给元艾打了副项圈,那沉甸甸的分量,戴在孩子脖子上多体面。

    她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那病秧子还不一定能看出来差错,看出来了说不定也不敢吭声。

    但赵春兰又想起那日去“探望”病中的李元知时,那丫头靠在枕上,明明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瘆人。

    当时自己只不过多说了几句,那死丫头竟敢回嘴,那语气,那神态,哪还有半分从前畏首畏尾的模样?

    更可恨的是这些日子,她亲眼看见李元知与李元泽在回廊下说笑,元清还送了她一些精巧物件。这些嫡出的少爷小姐,何时正眼瞧过这个野种?

    她不过是仗着自己认识皇子罢了。

    赵春兰心底生出一丝慌乱感,如果她把自己做的事情都抖给四殿下,自己还能好端端做这李府的三夫人吗?

    她陡生恶计。

    李元知必须得除掉!

    赵春兰原是乐籍女子,那一日画舫夜宴,她隔着珠帘瞧见李兆平腰间悬着的牙牌,便知遇上了贵人。

    她素来最会看人眼色,一曲琵琶曲拨得格外婉转,三巡酒过,将这位大人哄得杯盏始终未空过半刻。

    不出半月,李兆平便替她赎身脱了乐籍。原说安置在外宅做外室,偏巧她被诊出两个月身孕,她就借孕哭求,终是让李兆平松口,一顶粉轿抬进了府里做妾。

    这些年,她贵门的气度没学到多少,那些在风月场里学来的手段却是一个没忘。

    “起来。”赵春兰踢了踢脚边跪着的丫鬟,“去西街药铺,帮我买些东西回来,现在就去。”

    “殿下,你看那可是李尚书府中的丫鬟?”

    茶楼上,宋玉临斜倚阑干,目光跟着亲卫所示落在街上。

    只见一个穿着李家婢女服饰的丫头神色鬼祟,提着裙摆匆匆忙忙地往西走。

    “跟上。”他指尖在茶案上轻轻一敲,身后扮作小厮的亲卫立即会意,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亲卫回来复命:“那丫头钻进了西街的春意阁,出来时袖中鼓鼓囊囊的。属下进去问了,买的是‘春风一度散’。”

    宋玉临眸色微沉,西街卖的药物是什么货色,他自然清楚,李家竟有人要用这等下作手段去害人?

    他指节在案几上轻叩两下:“去查清楚。”

    不多时,亲卫便来回禀:“是府中三夫人贴身使唤的丫头,属下听着她拿到东西骂了几句,似乎说的是二姑娘。”

    “可知为何?”宋玉临问。

    “周先生最近身体抱恙,据说是二姑娘暂替他管账,这才惹得三夫人不爽快。”亲卫说。

    他口中的周先生正是因病告假的李府管账周显。

    当年将军府遣散众人后,周显就投奔了时任户部侍郎的李兆平府中,后因感念救助恩情,暗中与刚回京的宋玉临通了消息,一直为他传递消息。

    宋玉临蹙眉,先不管这冒牌货居然还会算账一事。

    “周老才不在几日,就险些出了纰漏,若不是今日恰好在此与人相见,就坏了大事。这几日叫个人去那边守着,别叫李元知出事。”

    派去蓉城的探子回报,当年确实有不少街坊亲眼目睹李元知被接上马车,连车夫都证实途中未出任何差错。

    既然查不出破绽,不妨先当作真的用。

    李欢喜对这些暗潮汹涌都毫不知情,不过一日功夫,她就将积压数日的账目理清了七八分。

    李欢喜搁下毛笔,轻轻舒展了下有些酸涩的手腕,案几上原本凌乱的账册如今已整齐摞好。她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明日再花些功夫,这些账目便能全部理清了。

    “明日若是理清了这些,正好翻翻往年的账册。”李欢喜想。

    翌日。

    赵春兰在屋里来回踱步,下药这事要好好找个时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行。现在没找到好机会,她又担心李元知已经查出来了什么,便招手叫来李元艾,想让他去打探一下有没有查到什么。

    但她又转念一想,儿子年幼,如果言语不慎怕是会打草惊蛇。

    她收回放在儿子肩膀上的手,端起茶盏又放下,几次想唤人再去打探,又强自按捺住。

    赵春兰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浊气,吐不出又咽不下。

    “……娘?”李元艾见她坐立不安,有些担心地拽了拽赵春兰的衣角。

    赵春兰正烦心,一巴掌打开儿子的手:“你若是能争点气,我们母子俩还用的着这么憋屈吗!”

    李元艾的手顿时红了一片,他揉着手背,越想越气。

    都是因为她娘才会这样凶他。

    在他记忆里,那个二姐姐向来是最好欺负的,说话细声细气,被推搡了也只会红着眼圈躲开。

    他今天必在她身上出了这口恶气。

    他趁赵春兰正在气头上,偷跑出去溜达到账房边。

    “二姐姐。”他探头进去,笑嘻嘻地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李欢喜头也不抬,在账册上勾画:“你若是闲着,不如去温书。”

    李元艾见她目中无人的样子,故意拖长声调:“二姐姐真厉害,什么时候会的算账呀,难道是你外祖母教你的——”

    李欢喜笔尖猛地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一团,她缓缓抬头,眼底寒意让李元艾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你还敢与我提?”李欢喜一字一句说道。

    上回她念在李元艾年幼,只略恐吓一番便作罢,不想这孩童年纪虽小,心性却已染了赵氏那等阴毒,今日竟还敢拿外祖母的事来戳心窝子。

    若是真正的李元知在此,只怕又要咬着唇默默忍下这口气,可如今坐在这儿的是她李欢喜。

    “你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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