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

    丫鬟捧着小瓶,脚步虚浮地往厨房方向走去,穿过回廊时,一阵穿堂风吹得她后背发凉,手中的瓷瓶仿佛有千斤重。

    厨房里热气蒸腾,两个粗使婆子正在忙事,见主子身边的丫鬟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夫人身子不爽利,要一盅安神汤。”丫鬟强自镇定道。

    张厨娘擦了擦手:“姑娘稍候,老奴这就准备。”

    “夫人特意嘱咐,要我亲自看着熬。”她站在灶台边,看着张厨娘取来食材倒入砂锅中。

    厨房里蒸腾的热气将她额前的碎发都打湿了,黏在面颊上。

    “张妈妈。”她紧紧捏住袖中瓷瓶,“夫人想吃甜的,您先去库房取些新鲜蜜来。”

    张厨娘一出门,厨房里只剩一个婆子在背对着她择菜。

    丫鬟放轻脚步闪到另一个正在熬制的砂锅,她颤抖着拔开瓶塞,将药粉尽数倒入药汁中,药粉遇水即化,转眼便不见踪影。

    恰在此时,旁边烧水的锅中咕嘟咕嘟冒起了泡,丫鬟连忙离开药罐,慌乱间碰倒了盐罐,雪白的盐粒洒了一地。

    择菜的婆子听见声音回头,见盐洒了,叮嘱一句:“姑娘小心些。”

    “噢,噢。”丫鬟手都在抖,所幸没有被人看见。

    “姑娘这是怎么了?”张厨娘捧着蜜罐回来,见状诧异道。

    “没、没什么。”丫鬟擦擦脸上的汗,“方才手滑了。”

    “我来收拾就行。”张厨娘往砂锅里加好了蜜,取了扫帚来清扫洒落的盐。

    “麻烦张妈妈了。”丫鬟瞄了一眼熬药的砂锅,心如擂鼓,“这厨房太热了,我出去等。”

    丫鬟不敢在厨房附近多留,她心神不宁地往外走,在回廊转角处竟一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李元泽。

    “大少爷恕罪!”丫鬟慌忙跪地行礼,声音发颤。

    李元泽皱了皱眉:“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见她面色惨白,只当是被自己吓着了,摆摆手道:“下去吧。”

    丫鬟如蒙大赦,匆匆退下。

    李元泽正要离开,忽见地上有个瓷瓶在阳光下泛着光,应是刚才那个丫鬟落下的,他俯身拾起,瓶身上还沾着些白色粉末。

    “这是……”他眉头微蹙,想到那丫鬟好像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就先将瓷瓶收入了袖中。

    “真是明目张胆。”李欢喜已算完这几日的账目,翻之前的账册却发现其中另有玄机。

    姨娘院中月例连续多年每月都被克扣十五两,名下领的锦缎、茶叶也都打了对折,而赵春兰院里的用度却凭空多出相同的数目,多出许多不在份例内的头面首饰。

    最可笑的是,这些账目连高明些的掩饰都懒得做,略一看就能看出来问题。

    “欺人太甚。”李欢喜忍不住捶了捶大腿,她盯着那些被克扣的数目,眼前浮现出杜姨娘一直清简的衣着,又叹了口气。

    姨娘总叫她不要忍气吞声,结果她自己却默默忍受这些。

    “二小姐,您的补汤送来了。”小丫鬟提着食盒站在廊下,声音清脆。

    “进来吧。”

    小丫鬟轻手轻脚地将食盒放在案几一角,掀开盖子,一股清甜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放着吧,我待会儿再用。”李欢喜见汤盅还冒着热气,拿勺子搅了搅。

    热气飘过鼻尖,闻起来和前几天的味道似乎不太一样,大概是换了药材吧。

    难道是那四殿下送来的药用完了?李欢喜捧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舀起汤汁又浇回去。

    如果不是自己没有关于他的记忆,没办法套近乎,他还真是个好的利用对象,光是他四皇子的名头就够她使的,送来的药材对她恢复元气也很有好处。

    眼见汤药放凉几分,李欢喜小口啜饮着,不一会儿就喝完了整盅。

    赵春兰正在房中焦急等待,见丫鬟回来,立刻上前:“事情办妥了?可亲眼看着汤药送出去了?”

    丫鬟被她掐得生疼,低着头不敢直视,也自是不敢说实话:“回、回夫人,都办好了,奴婢亲眼看着人送出去了。”

    赵春兰这才松开手:“好孩子。”她转身走向妆台拿出一些银子扔给丫鬟,“拿去给你兄长瞧病吧。”

    丫鬟连忙捧着银子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赵春兰理了理衣襟,叫来一个小厮:“我前几日在账房那边丢了东西,是个耳坠,你去帮我找找。”

    眼见着小厮走远,赵春兰心下畅快,到时候她再叫人过去,就能看出好戏了。

    若是被人瞧见堂堂尚书府二小姐竟与小厮纠缠在一起,看她到时候还怎么见人,与四殿下有再深的旧情也救不了她!

    她心情大好,取了些上好的膏药出了院门,想到儿子跪在地上的模样,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那丫鬟接了赵春兰给的银子,找了些不要的衣物将银子包在一起,寻了个信得过的人帮她把东西捎回家里。

    她如释重负,这才想起要把瓷瓶拿出来处理掉,她摸了摸袖袋,却猛地僵在原地。

    袖袋里空空如也。

    她顿时如坠冰窖,手忙脚乱地翻遍全身每一个衣袋,连腰间荷包都抖开了,几枚铜钱叮叮当当滚落在地,却唯独不见那个要命的瓷瓶。

    “怎么会……”她双腿一软,靠在廊柱上才没瘫倒在地,怎么回想却也想不出丢哪里去了。

    她踉踉跄跄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找,连石缝里都不放过,也拨开每一丛杂草,可是瓷瓶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怎么办……”她绝望地闭上眼。

    赵春兰匆匆来到祠堂,见儿子跪在蒲团上抽噎,心疼得连忙上前将人搂住。她指尖蘸了药膏,轻轻揉着儿子乌青的膝盖:“娘的乖儿,再忍忍……”

    说着又塞给守祠婆子一块碎银:“夜里给七少爷弄床被子,再备些点心。”

    婆子掂了掂银子,满脸堆笑地应下。

    赵春兰又对李元艾好生安慰一番才回到院里,瞥见案几上摆着安神汤,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现在已经凉透了。

    她顿时火冒三丈:“这群懒骨头,连个热汤都……”

    她四下张望却不见丫鬟人影,只得愤愤地道:“拿了钱就不经心了,贱蹄子。”

    赵春兰心中躁郁,端起汤盅一饮而尽。

新书推荐: 入梦三醒 藏娇:将军夫人她善谋 本想趁人之危,死对头说他婚约对象是我? 白云无尽时 亲爱的一场梦 世子他非要手刃我前夫 总是梦见室友哥哥怎么办 再遇白昼[娱乐圈] 和总裁互换身体后 赤玫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