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李欢喜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宋玉临仍立在原地。

    暮色渐沉,藏书阁的阴影攀上他的衣袍,像一场无声的吞噬。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袋中的硬物,纸页边缘硌在掌心 ,是他方才忘记送出去的画。

    “阿喜。”

    他低声重复这个称呼。

    方才她回头时眼中闪过的震动,让他证实上次的想法绝非错觉,她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你到底是谁?”

    宋玉临轻哂一声,朝账房走去。

    账房内空无一人,案几上的账册还摊开着。

    他将画搁在案几一角。

    目光扫过四周,柜子都上了锁,但锁扣光亮,显然常有人开启,唯独那个标着“田庄收支”的柜子,铜锁蒙了层薄灰。

    显然是自周显告病后,便无人再动过。

    李兆平竟连亲生女儿都防着。

    “看来这账内……”他喃喃自语,修长的手指在铜锁上停留片刻,“一定是有些东西。”

    是用晚膳的时间了,李欢喜抱着诗集和史书往院里走。

    晚风拂过她的鬓角,带来一丝凉意。

    “阿喜……”宋玉临低沉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这本该是属于李元知的。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另一个人的灵魂,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她知道自己不该与宋玉临有任何牵扯,那本应是李元知的人生。

    如果宋玉临真的对李元知有意,那她明知这样还放任他接近,无论是对宋玉临还是对李元知都不公平。

    她望着渐暗的天色,眼神渐渐坚定。

    方才只是被这一声“阿喜”迷了心,她不会再沉溺与此了。

    李欢喜回到院中时,丫鬟们正端着漆木食盒鱼贯而入。杜惟芳坐在桌边,见她进来,眉眼舒展,温声道:“回来了?快坐下用膳。”

    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小菜,一碗莲子羹,一碟桂花糕,都是李元知平日爱吃的。

    李欢喜落座,目光扫过简朴的菜色。

    “二姨娘。”她斟酌着开口,“我今日看账时发现,咱们院子的月例银子,每月都被克扣了。”

    杜惟芳执筷的手顿了顿。

    “姨娘可知道是赵春兰做的?”李欢喜追问。

    杜惟芳抬手替她盛了碗莲子羹:“我在府中不受宠,若为这点银子生事,反倒落人口实。”她将碗推到李欢喜面前,唇角含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寂寥,“喝汤吧,凉了伤胃。”

    “姨娘。”李欢喜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烛火在杜惟芳眼中跳动,映出一层薄薄的水光,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傻孩子……”

    晚膳方毕,李欢喜回到屋内,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元知!”

    李元清提着裙摆匆匆跨进门,发间的珠钗都跑得歪斜,她一把抓住李欢喜的手,上下打量:“我回来才听哥说三房的事,你没事吧?”

    李元清额角还带着薄汗,显然是听闻消息就立刻赶来了,李欢喜心头一暖,轻轻摇头:“我没事。”

    “赵春兰越发嚣张了!”李元清气得指尖发颤,“哥和我都觉得是赵春兰本想害你结果不知道怎么自己遭了报应。爹怎么会看不出,我要去找爹评评理。”

    李欢喜连忙拉住李元清的手腕:“姐姐别去!父亲定是不希望事情闹大的。”

    “那也不能平白让你受了委屈!”李元清声音拔高了几分,又急忙压低,“这些年,赵春兰明里暗里……”

    “习惯了。”李欢喜打断她,她想到姨娘这些年的隐忍,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反正一直以来在府里,都是这样的。父亲今日心情也不好,出了好多事情,姐姐若是贸然前去,怕是还要被责备。”

    李元清怔怔地看着妹妹:“元知,你是不是在怨父亲?”

    李欢喜没有回答。

    “父亲他……”李元清声音软了下来,“可能他身为尚书不得不那样。”

    李欢喜抬起头,看着李元清眼中真挚的维护之情,她忽然明白,在李元清心里,李兆平是慈父。

    就像她看她自己的父亲一样。

    “姐姐,是我不好。”她轻轻握住李元清的手,“我不该说这些。”

    李元清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自责:“不,是我太鲁莽了。我总想着替你做主,却忘了考虑你的处境。”

    摇曳的烛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李元清突然眼睛一亮:“对了!今日在赏花宴上我遇到了林婉,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明日她邀请我一起去游湖,你也一起去吧。”

    李欢喜暗暗记下这个名字,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真的?那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会高兴。”李元清拍拍她的手,“整日闷在府里也不好,明天我们一起散心。”

    送走李元清后,李欢喜独自站在窗前。

    若她真要替李元知讨回公道,势必要与李兆平对立,到那时,待她如亲妹的李元清该有多伤心?

    窗外树影婆娑,仿佛无数个李元知在暗处注视着她,李欢喜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

    “李元知……”她低声呢喃,“若你在天有灵,可否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好?”

    回答她的,只有庭院中沙沙作响的叶声。

    李欢喜叹了一口气。

    可能复仇并不一定要以血还血,如果能让恶人自己暴露,让他们自食其果就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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