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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步生天

    更深露重,秋夜寒凉。一股寒意渐渐染上他们背脊。他们四人吓得躲在土坡下,气儿都不敢喘。幽静又诡异。

    宋赪柔眼睛都不敢睁,不只是冻的还是吓得瑟瑟发抖。扯着燕溱手臂挡在脸前。

    重重迷雾下,真有一个影子,长袍摇晃,像是飘忽移动。他似乎弯腰将什么东西翻动。随后他竟然从那上面扯出了什么东西,长长的,滑滑的,何渃瞪大双眼。不会是在啃食肠肚吧。

    “救命啊,那是肠子吗!”

    宋赪柔听到何渃故作虚声,闭着眼睛反而更加恐怖。她一个机灵睁开眼睛。何渃也弯腰躲在允峥身后。他俩一凑头,怕的都要躲进地里了。

    “等等,好像…是个人。”

    允峥透过迷雾,发现那东西似乎弯腰动作并不僵硬。这是个人啊。

    “什么!”一个人大半夜在这乱葬岗混什么呢“我看看。”宋赪柔双手扒开双眼,仔细观察,这好像真是个人。

    虚惊一场,不禁有些尴尬。

    燕溱无语,与允峥一换眼色,两人都俯下身子从两边悄悄往那人走去。

    寒光一现,剑已悬在这人脖颈。“何人深夜在此?”

    那男子反应过来,嘴角一勾,抬手时一挥衣袖。细微粉末融入空气。允峥和燕溱不急闪躲,吸入一些,回身躲避时,竟叫那男子一转身逃开剑下。闪出一些后,这男子却在原地站立,并未逃跑。

    何渃原本持剑护在宋赪柔跟前,刚要上前,却发现他并未逃跑,疑惑万分,一时不能靠近。

    “莫急,一点半步而已。”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燕溱和允峥都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宋赪柔一见这情景,顿时急了。“你到底是谁”

    “姑娘别怕,我也不是坏人,只是二位上来便刀剑相向,怕是不妥。只好用些小玩意儿,为我们寻一些说话的时间。”这男子锦衣宽袍,料子是锦绣坊的拨云青。百两一尺。转过身来,面容温润,眼睛似是温柔如水,鼻梁高挺,却无攻击性。

    “在下姚温成。”

    何渃转眼一想,“你就是那个五岁遍识草药,九岁医术超群,十一岁金针悬命的玉卿先生!”

    姚温成医学世家出身,但他可谓是百年难遇的医学天才,九岁时跟随师傅为人看诊,一眼看出那人并不是先天不足,只不过是环境不好,中了慢毒。前往追因,亲自培育棉木籽乌,治好了那一村的顽疾。十一岁便能独自云游四海,悬壶济世。一手金针便能化腐朽为神奇,传言死人在他手下也能活过来。

    宋赪柔简礼待之,以表敬意。言明有案子需要复审,特来寻尸,一并出示大理寺翻案文书。

    “半步,不过是令人暂时不能动弹罢了,无碍性命,二位不要强制活动,半个时辰可解。”

    “先生年少成名,天之骄子,何故夜半三更在此。”燕溱疑惑。

    “哈哈,这还不简单,当然是……”

    “验尸”

    ?四人顿时脸上都挂不住神色。堂堂医学天才,夜半锦衣华服到乱葬岗,验尸!?

    搁谁身上都奇怪吧。宋赪柔额角抽搐,难道这就是天才吗。恕她才疏学浅,根本理解不了天才是怎么想的。

    见四人疑惑表情,姚温成顿感无奈。

    “医者,无学无知,要知行合一,天公地道。”姚温成明明长的温文儒雅,但一说起医术,不自觉便带上了傲气凛然。“死人会说很多活人不能说的。”

    宋赪柔了然,眼睛移到地上,赫然是结案画像上那渔夫。一日已过,尸体上有了尸斑尸僵。气味异常。

    姚温成顺着她目光,“此人壮年男子,身长七尺有余。手臂肩膀肌肉发达,体型魁梧。面色青白,双目微张,瞳仁涣散。背脊之上,利器贯穿,伤口纵横交错,挣扎所致深及肺腑,血迹暗褐色。伤处皮肉翻卷,筋骨断裂,尤以心脉处为甚。伤口边缘略有腐败之相,隐有腥臭之气,乃死后一日之常状。其余部分未见明显伤痕,四肢拖曳之痕。尸斑呈暗紫色,按压不褪,乃死后血液沉降之象。上臂与腕部有淤青和抓痕,似是挣扎,臂膀之处指印更深,被他人强力钳制所致。”

    “先生明智,观其尸身,便知他死前挣扎。此人冤屈,若先生能为我们写一份尸检供词,定不胜感激。”允峥诚挚溢于言表。

    “我还知道,此人手掌虎口和指节处有厚茧。面目黝黑,身着粗麻,沾有鱼鳞。他是个渔夫。”

    医者仁心,姚温成不忍贫苦百姓含冤而死,更不想有人草菅人命。特地在供词后,盖上玉卿先生的章。

    “给你,我亲自做的尸检,没有人可以质疑。”

    宋赪柔拿到手时,欣喜若狂,高兴的像个孩子,都忘了自己在坟地了。

    他们一道回了城,天空已泛起了鱼肚白。允峥和何渃在外骑马,马车内,只有姚温成怡然品茶,燕溱宋赪柔见他神情自若,心下赞叹,他们一行人今夜在乱葬岗一顿折腾,浑身尸臭,他竟如此泰然喝茶,令人敬佩。

    见她俩一直震惊的神情,姚温成垂眸一笑。

    “我常年上山采药,随身带些避蚊虫的草药,有异味。时间长了,便也熏出药草香了。寻常气味不易沾身。自从我开始为逝者诊病。便研究了一种香丸,以祛尸臭。”

    “艾草,苍术,白芷,有利于去尸臭。回去后可以燃烧这些,祛味辟邪。”姚温成年纪轻轻,本是和宋赪柔差不多大,却已经如此温柔细心了。

    “女子身娇体弱,你又年纪尚小,回去煎副安神定志汤。好好休息。”

    如此细心周到,宋赪柔颇感到些暖意,面上也就更温和,眼神中都透露出敬意。

    “多谢,玉卿先生若是无事,不如同我们一起,回去修整一番。我们预备些酒席,聊表感激。”宋赪柔垂眸轻声道。

    “不必了,我还需回去配药,就先告辞了。”

    姚温成下了车,宋赪柔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想到,暖如春阳照万物,坚若磐石御寒霜。

    一行人彻夜未眠,到了客栈沐浴熏香后终于累倒。

    晌午日头高照,燕溱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的喘不过气。热的不得了。

    推又推不开,动也动不得。

    朦胧着睁眼睛,刺目的日光晃的眼睛睁不开。她一低头胸前是是宋赪柔的胳膊,她的腿还拢在身上。

    她悄悄的从她怀中侧出身来,下了楼梯,当院练枪。

    “娘子,英气得很哟!刚有一位郎君来过,送来个檀木匣子。说是要转交给那位小娘子的。”客栈老板娘,早早开了这家客栈,都城摸爬滚打时间长了,人情世故通达,爽朗大方。见小娘子没起,给了燕溱是一样的。于是做完了事就走了。

    燕溱正对着匣子疑惑,门扉吱呀一声推开,宋赪柔抻着懒腰走出来。

    “阿溱,你在看什么?”

    燕溱打开匣子,一张纸条覆在其上,“我配了一些定神汤,煎服即可。瞧见姑娘手上伤势,制了些玉红膏,生肌敛疮,好的会快一些。”

    姚温成,而今才午时未到,他怕是回去后未曾休息。

    宋赪柔心中更具感激,提溜着要便要去煎。

    “会煎药嘛?”一转头,允峥早在身后,宋赪柔懵懵摇头,他走过来,取下宋赪柔挂在指尖的药。走去灶上。

    宋赪柔和燕溱颠颠的跟上去,小炉咕都咕都正沸,热气氤氲,且要煮上一会儿,姚温成送来四份,细心周到。

    “我们今晨回来时,我遇见枝枝趴在窗边。见着我急急忙忙奔过来问她爹爹什么样……”允峥手里拿着小蒲扇看着火候。

    宋赪柔原本坐在灶台上晃悠着腿扒拉着果脯吃,闻言便低落下来,闷闷不乐。“怎么能跟她说,爹爹抵死挣扎,却还是……她太小了,这太残忍了。我们看来都心痛,对于她来说,那是两日前递给她热汤馄饨时摸头说晚上一起回家的爹爹啊。”

    传言听说与亲耳听来不一样,亲耳听来与亲眼所见更不一样。

    一个渔夫离奇死在天元楼。

    你爹爹被人牵制住,他挣扎过却还是背后利刃穿透。

    听来已经如此残忍,当她亲眼见到爹爹毫无生气躺在乱葬岗,甚至不像个人形,被丢在那。看着爹爹手臂上紫青斑痕,看着他血肉腐烂。

    她便能想到,爹爹曾经如何躺卧休息,穿衣吃饭,劳作耕耘,爹爹每一个表情,每一条皱纹都深深刻在她记忆中。她更能想到,爹爹如何挣扎,如何被杀,如何不甘。

    对她来说,那是活生生的人。

    “枝枝会好的。”何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摸了摸宋赪柔的头。

    “是啊,枝枝会走出来的,她和阿娘会有新生活的。”燕溱笃定。她眼中是温热的坚韧。

    “赵氏与丈夫力量悬殊,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作案者定有帮凶,且能一击毙命,应为强壮男子。且伤口平切,作案者身高应与渔夫相差无几,赵氏矮不少。此两条便说明人不是赵氏亲手所杀。”燕溱捋了捋思路,徐徐道来。

    “况且,据枝枝所说,家中虽贫穷,但是日子十分幸福。赵氏与丈夫可谓恩爱,当时他不忍妻女受冻,如此拮据不顾自己腹中空空也为妻女买下一碗热汤便可证明,他定是相当珍爱妻女。他直到死,身上穿的还是粗麻,可赵氏与枝枝却穿的是布衣,秋末冬至,枝枝还絮了棉花。他们生活和谐,赵氏没有缘由杀他。就更不存在串通他人行凶。”燕溱隐约觉得这一切好像落下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怎会有奸夫?

    日子清贫但温馨,怎么会有杀意?

    ……

    那阿萨如呢,他无辜被牵扯难道仅仅是因为那日与赵氏有约?

    宋赪柔恍然大悟,“衣服,赵氏在狱中所穿为布衣,与枝枝所说相符。可阿萨如却说,赵氏赴宴时,身着绫罗轻纱,这身衣服从何而来,又消失在何处?”

    “是啊,分明是有人预备这身衣服,污她与人通奸,身着不和礼数,真是辩驳不得。”何渃气愤此人歹毒,不仅嫁祸杀人,还要辱人名节,此事若成,坑害了夫妇二人性命,枝枝就算逃过灭口,怕也活不下去了。

    “看来凶手与这衣服接触过,我们要找到这身衣服就能得到他的线索。”允峥将煮好的汤药倒出晾凉。

    “天元楼昨日请人做了法事,今儿已开了门,我们一道去看看。”

    何渃端起盛好的汤药吹了吹热气,就着喝了一口,五官顿时皱在一起,比鬼还难看。

    “哕……好苦啊!”苦的他语调都变了音。他这副模样,吓得端着碗的三人都不敢下口,看着热气腾腾的药,三人都僵住了。一时不知如何逃跑才好。

    何渃感觉自己胆汁都在往上返,龇牙咧嘴吐着舌头。“不对,宋赪柔!果脯在哪?我看见了”

    宋赪柔心虚的刚要从旁溜走,眼见被当场抓包,顿时气虚,双手合十,一副可怜模样。“吃…吃完了”

    虚的都不敢说。

    “好你个馋虫,你来,你过来,我保证把药全给你灌下去一滴不会剩!”何渃端起药就要送。

    二人又打打闹闹,允峥和燕溱相视而笑。

    最后,四人一齐喝了药,一齐吐在桶里。

    苦的四人东倒西歪,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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