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華盈目瞪口呆的表情,弓亲笑了笑,将藤孔雀始解。
随着他话音落下,弓亲手中的长刀瞬间像孔雀开屏般,弯成了四把镰刀型状的中长分叉刀刃。这是華盈第一次见到弓亲的始解,也是第一次见到形状如此怪异的斩魄刀。
“我的藤孔雀的造型,你没见过吧?”
听到弓亲这么问,華盈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和一角没有进入过灵术院学习,都是直接追随着队长进入十一番队的。不管是一角的鬼灯丸也好,我的藤孔雀也好,在刚开始得到它们的时候,这不同于传统斩魄刀的造型,也让我们苦恼了好一阵子该如何好好利用呢。”
弓亲顿了顿,接着说:“你是跟着一角训练枪术的,有些话其实不该我来说,但既然被我看到了你这样急功近利的练习,实在太不美丽了,我有点忍不住。”
華盈抿了抿唇,露出了讪讪的表情:“不不……绫濑川五席,您也是我十分敬重的前辈……能得到您的指导,对我来说也是会十分受益的。”
弓亲很满意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一些大道理,反而是问華盈:“一角教给你的所有动作拆分都已经掌握到位了吗?”
“大部分已经掌握了,但有一些连贯起来还是会感到有些困难。”華盈诚实道。
“我的建议是,等到你所有拆解的动作都熟练掌握了,再连贯起来练习整套的枪术。”
弓亲的语调温和,也带着些一角身上所不会有的书卷气,很耐心地解释道:“我知道你想尽快掌握长枪的用法,但快速的推进往往并不能迅速地得到好的成果,反而容易带来接连的挫败。”
“先不说长枪,在你最初学习剑术的过程中,是不是也是由最简单的挥刀练习开始的呢?尽管到现在,队里的训练中,挥刀训练也仍然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迎着華盈那带着些思考的眼神,弓亲挥动着手中的藤孔雀,将其解除了始解恢复成太刀的模样,收刀入鞘接着说:“打基础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大部分人在接触新的武器时,都会有试图速成的想法,毕竟剑术几乎人人都有所建树,总会觉得武器之间是融会贯通的,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掌握,一上来就会用力过猛,这是武道的弊端。”
“虽然十一番队注重训练量,大量的训练也确实会能让学习的进度在刚开始时看起来快一些,但在掌握不好基础就急切地推进后面的部分,基础薄弱的短板就会暴露出来,与之相对的,与自己心中的预期便会越差越大时,很容易就会产生挫败感。”
“你看,刚刚你练习了这么多次,那个转身还是每一次都站不稳,如果你好好纠正一下中间的过渡动作,将它练熟了,这种衔接并不会成为一个难题。”
華盈露出了茅塞顿开的表情,让弓亲感到很满意。
她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说:“抱歉,绫濑川五席,是我太急于求成了。”
“不,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作为十一番队的队员,你有这样的热忱其实是很棒的一件事。”
训练室内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弓亲的面庞十分柔和。
華盈是女性队员,本就会比其他队员承受更大的训练压力,更别说她加入十一番队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快速成长,加之又拥有一把无能为力的斩魄刀,弓亲很理解她急迫的心情。
只是,热情过头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你自己要多多注意,一角门下队员众多,他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关注你的进度。不过你也大可放心,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收了你入门,他一定会好好地教你。如果你觉得遇到了难以掌握的瓶颈,就得收着练。回到上一步仔细想想是不是有哪些拆解没有学好,重新打打基础,万不可操之过急。”
弓亲想了想,试图举个例子来鼓舞華盈,脑子里晃了一圈后,像是灵光一现般提高了声音,雀跃说道:“对了对了,你看,二番队的碎蜂队长看起来是不是也很柔弱?但你能想到她那样的身材会是白打的高手吗?”
華盈点了点头,但再一思考,又赶忙摇了摇头。
弓亲被她这个反应逗笑了,他撩了撩头发无奈地解释道:“碎蜂队长在指导队员白打的时候也说过,虽然她在瞬步上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但她的白打之所以施展得快,并不是因为用了多大的力气,而是因为所有动作都训练了上万次,已经协调得无比熟练。所以,你要记住,在刚开始打基础的时候,一定要慢,千万不能着急。”
“慢则顺,顺则快。”
这套理论,不管是灵术院里教授武学的老师,还是笨嘴拙舌只会空用实战和动作教导的一角,一直以来都从未有人与華盈这么详细地拆解提及。
看着弓亲不同于往日轻飘飘的认真面庞,華盈第一次感到,自己要来十一番队的这个决定是如此地正确。
逐渐熟悉起来后,她慢慢地发现十一番队的各个前辈都完全没有高高在上之感,虽然行事作风都各具特色,但也都不像他们所展示出来的气质那般不近人情,野蛮粗鲁。
即使手段不同,但他们每一个人都很认真、很负责、很……可爱。
这个普通的夜晚里,她感到受益匪浅,眼神亮晶晶地盯着绫濑川弓亲,深深地对他鞠了一躬:“是!非常感谢您,绫濑川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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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華盈听从了弓亲的建议,收起了焦急的心态,一步一个脚印扎实地打着基础,重复着枯燥无味的单一动作训练,一门心思扑在了训练上。
而斑目一角也不愧为是享誉整个瀞灵廷的战斗人才,他门下的训练项目在五花八门的同时又质朴无比,几乎填满了華盈每一天的时间。
譬如说,一边将手绑在身后一边跪坐,大腿上还要放上大石头、背着手蛙跳上山、甚至就连最最基础的挥刀训练都和别的番队不同,甚至是与其他几位十一番队的席官都不同——在一角所指导的剑道场内,所有队员均要把脚绑起来,倒挂在天花板上,然后再进行挥刀训练。
这样的训练,每周有六天。華盈一开始体力跟不上,被熬得眼冒金星,双手双腿都像废了一样,每天都感觉在丧命的边缘。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不知道她是越来越习惯了这样大的训练量,还是已经麻木了,总之,她完成这些训练计划的时间慢慢变得越来越短,也慢慢得心应手了起来。
在她的体能和枪术的各个拆解动作都逐渐跟上来后,一角也确实如他所承诺的那样,教给了她连贯的、在实战中所会用到的,长枪的所有使用方法。
要上手一个全新的武器绝非易事,華盈谨记着弓亲的教导,从被倒挂着练习挥刀,变成了被倒挂着练习突刺,就连平时的茶余饭后时间也被占满——为了练习枪花,她随时随地携带了一根木棍,去到哪里都会边走边甩,严丝合缝地利用上了碎片时间,一跃成为了十一番队里最刻苦努力的人。
除了训练上的用心,華盈在此之前的生活习惯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她从小恪守着保持身材的规训,尽管贪嘴,但她在饮食上总是不敢过多地食用一些高糖高油的饭菜,每日进食量小得可怜。
虽然在真央时的食量有所增大,但总体上仍是保持着一个平均水平之下,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到什么食物都会先思考一下能不能吃的进食习惯,在加入十一番队的半年后,就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那时她和恋次在每日结束了斑目小队的训练后总会在一起吃饭,恋次每天看着自己堆得如山一般高的饭菜和她那充其量只能算是平原的简陋饭菜,都会发一些不解的牢骚,数落她几句训练量这么大,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久而久之,華盈便渐渐产生了疑问。难道,在训练的时候,这些都是可以吃的吗?
她想了想,感觉这些似乎也不能成为问题,毕竟恋次和一角他们的饭盒都一个比一个堆得高,但他们的身材也都一个比一个结实精壮,看不到一丝赘肉。
最终打破她坚持的是弓亲的饭盒——就是这么一个优雅得体,感觉丝毫不与人比拼蛮力的伟大五席,都把饭盘堆得满满当当的,她到底还在担忧些什么?
而且,这些精致饭菜不都是拜她所赐申请了足够的经费挣来的吗?!
不吃白不吃!
于是,从那天开始,華盈从试着多打一些饭菜,渐渐演变成了想吃什么就吃,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以前不敢尝试的、总怕发胖的食物也甩开了膀子吃,油饼、米面、烧肉、甜品……再无忌口。
从前待在宅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天也不会出多少汗,虽然健康但总是比较文弱。如今她吃得无比快乐,又很好地搭配上了巨大的训练量,不但没有发胖,反倒是慢慢练出一副比从前更加健康精壮的身材来了。
斑目一角门下的训练很苦,很累,让人时常有含着热泪想要放弃的时刻,但不得不承认,在那些疲惫不堪的日子里,每当華盈在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长和进步后,又都会觉得那些眼泪和伤疤是值得的了。
自从加入了十一番队后,她每一天都过得极为充实,每周都在没日没夜地训练,再没有大把闲暇的时间,只偶尔会和空鹤书信往来,告知彼此自己的现状和生活。再或者就是和夏子去商业街喝喝饮料吃吃饭,两人说着一段时间内各自的成长,眼里都能闪烁起明亮的光。
如今的華盈,积极、向上、充满生命力。除了日常的训练外,还兼顾着十一番队几乎所有的文书工作,甚至于每年新年的贺年卡制作的任务都落到了華盈头上,但她不但不觉得繁琐,反而做得很是乐在其中。
从最开始对十一番队抱有偏见和刻板的印象,到一点一滴融入了这里,華盈在岁月的流逝中,也越来越习惯大剌剌地和大家相处,学到了许多不拘小节,甚至大节也不怎么拘的处事理念,慢慢地恢复了对生活的热情。
她重新订阅了《瀞灵廷通信》,还在自家副队长草鹿八千流的软磨硬泡下加入了女性死神协会。
她拥有了自己的外号,在草鹿副队长一脸嬉笑地喊完斑目三席“光光”再喊她“卷卷”的时候,她竟意外地很喜欢,油然而生出一种对十一番队的归属感。
她交到了朋友,也真的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岁月如飞梭,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跋涉中,一晃四十年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