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骞没有给许强面子，而谢城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拆荣骞的台。虽然他也很意外，但他笑着站起来：“薛总，我和荣骞还有点事儿，我们改日再来坐。”
两人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薛总和许强。一时间十分安静，只剩下空调运转时发出的嗡嗡声响。
薛总一口饮完手里的茶，却捏着空杯把玩，并不放下，许久才冷冷开口：“张泽呢？”
许强完全没想到今天的会面会是这样的一番走向，荣骞离开时他都还懵着，这跟他预想中的场面完全不一样。但听到薛总问话，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回答：“他在家里休息，是真的不太舒服……”他一边说，一边瞧着薛总的脸色，“之前您不是说，他过不过来都行，所以就……”
“咚！”薛总猛地把茶杯一放，怒不可遏，“我说过不过来都行他就真的不过来？有没有动脑子想一想！我今天专门把荣骞喊过来，舍下脸面就是在帮他收拾烂摊子！张泽他要是懂点事，就该知道过来道个歉，至少把面上功夫做够，给荣骞一个台阶下，我不信荣骞还会这么不识趣。”他看向许强，“张泽是觉得翅膀硬了，不用听我的话了是吧？”
许强慌忙解释：“不是的，薛总，张泽是真的不舒服……”
“前天晚上不还挺好的么。”薛总嗤笑了一声，“别忘了是谁让他得到现在这一切，他以为，为什么万象娱乐愿意花这么大力气捧他？”
“当然没有忘记是因为薛总的慧眼关照，张泽一直都很感恩。”许强连忙讨好地说了一大番好话。张泽是他现在手里最红的艺人，对他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自然不能得罪了张泽的金主。
“我这就给张泽打电话，他如果感觉好一些了，知道您有空，一定特别想来见您。”
“现在过来有什么用！”薛总哼了一声，靠回沙发上。
他当然不是因为自己捧红的玩物的一点不听话而生气，只不过借题发挥，敲打几下。
真正让他动怒的是荣骞的行为。
他今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双方握手言和，把这件因为张泽录音而引起的闹剧尽快平息下去。毕竟是真金白银的投资，他绝不愿意见到电影受影响，更不能容忍他的投资受到损失。
虽然确实是张泽有错在先，但他又不是要让荣骞硬吃哑巴亏，肯定会从别的途径给他一点补偿。他已经考虑过了，可以适当地增加投资额，并且绝不干涉荣骞的使用。许强也表示万象娱乐愿意在电影后续的宣传发行上给与更大的助力。
在他看来，这不是一个不能谈的买卖。
但荣骞今天这种态度，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想干嘛？！
许强觑着薛总的神情，见他没再发怒，便小心地提起茶壶，替他重新斟了一杯茶。薛总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倒伸手把茶杯端了起来。
许强心里便有了底。他斟酌着说道：“薛总，其实张泽今天不在，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飞快说道：“您看到荣骞的态度了，我觉得，他完全没考虑过化解误会，也根本不准备给您这个面子。如果张泽在，说不定他会说得更过分，到时场面可能会更加难看。”
“说实在的，谁私底下不聊聊天、讲讲对其他人的评价？说说而已嘛，都是人之常情。再退一万步来说，张泽固然有错，但荣骞要追究也应该先去追究拿这件事炒作的人，他却全迁怒到张泽身上，他难道没有错？他怎么能是这样的态度呢？”
薛总“唔”了一声，神色似被说动。
许强趁热打铁，故意叹了一口气：“何况……您见到荣骞的脾气了，想必也明白张泽为什么会在背后吐槽他了。不是只有我们张泽……不少人都觉得他难相处呀。”
薛总猛地看过去，锐利的眼神落在了许强身上，几乎要看透他的心思。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们万象娱乐怎么打算的？”
许强谨慎地说：“我们当然不希望张泽受委屈，毕竟他才是网暴的受害者。”
薛总沉吟道：“但是电影本身不能受到影响，它得尽快恢复拍摄。拖的每一天损失的都是我的钱。”
许强笑了起来。“我们也是这么希望的。所以，如果遇到障碍，我们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把障碍处理掉。”
听到这里，薛总眯起了眼。他意味深长地说：“我记得，当初是你们坚持想要参演他的电影吧？”
许强笑道：“如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至少不能落空。我们希望能拓宽张泽表演上的可能性，让更多人认可他身为演员的实力。所以只要是优秀的导演，不管是谁，张泽都会很愿意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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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薛总的公司，谢城好人做到底，又载荣骞回家。他刚才在楼上碍着场面不适合再多说什么，一肚子的闷气憋到现在，一上车就不停地吐槽。
“这薛总做事挺不地道的。”谢城一边开车，没好气地说，“我约他时间的时候可没跟我说会把许强也喊来，分明是要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他转过头看荣骞，忍不住哈哈几声：“不过他肯定没想到你一点也不肯退让，肯定把他们气的不轻。”
他说得兴起，没注意到前面路口已经转成了红灯，直到车都临近路口了才从眼角余光里发现，吓得一脚刹车踩到了底。
荣骞毫无准备，被惯性推得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死死勒住，勒得心脏几乎停跳一拍，“你好好开车！”他冷下脸喝道，“要不你就下来让我开！”
谢城也吓了一跳，连忙坐直：“好好好，我知道了。”他见到信号还是红灯，连忙问，“哎，我停在人行道上了，这算闯红灯吗？”
“只要没开过去，不算。”荣骞闭眼，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开车还是专心点，再制造这种惊吓就换我来开吧。”
“还好，看来我的分保住了。”谢城吐了口气，状态又轻松起来，“你的车我可不想坐，在市区全程不超过四十码，不是，你不会憋得慌吗？”
荣骞瞟他一眼：“我觉得还是你急刹车的时候，安全带勒得慌。”
“意外，意外。这不没事嘛。”谢城不在意地摆摆手，“刚才那是有个公交车在前面挡了我的视线，不然我早就看见那个红灯了。就这点小事儿，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
荣骞干脆不接话，免得让谢城又说个不停。他转头看向窗外，不动声色地松开刚才下意识抓紧的扶手，若无其事地抽出一张纸巾，团在掌心。
少了接话的人，谢城终于能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开车上，一路平稳地把车开到荣骞家楼下。
荣骞先下车，过了会儿泊好车的谢城也走了过来，跟着荣骞一起走进电梯里。两人不用特意约定也有共同的默契，今天会面的结果完全在他们的计划之外，当然要找个地方重新讨论一下。
谢城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显示，感叹道：“我上次过来好像是一个多月前了，一直没空过来检查，给你找的清洁工干的活还行吗？”
荣骞一年到头不是拍戏就是采风，经常在外，留D市的时间很少。为了方便维护房屋状态，荣骞索性给了谢城一份家里的钥匙，托他安排清洁工定时打扫。
“还行，基本没有积灰。”荣骞不太在意，“只要不乱动我的东西就行。”
谢城眼珠子心虚地转了转：“没乱动吧？你房子里的东西那么少，动了你肯定能看出来。”
荣骞“嗯”了一声，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转头狐疑地打量几番谢城。
但很快，他就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一进门，谢城就轻车熟路直奔厨房，走出来时手里拿了罐可乐。荣骞走近一看，这罐可乐上还带着霜，显然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
但他昨天刚从冰箱里拿过水，根本没注意到里面有其他饮料。
荣骞立刻皱眉：“我的冰箱里哪来的可乐？”
谢城打开拉环，畅饮一大口：“当然是我帮你放的。虽然你回来的时间少，但总有待客的时候吧，比如像我这样的客人根本不想喝你那没味儿的巴黎水，这不就可以喝喝可乐，省的叫外卖了嘛。”
荣骞为谢城的恬不知耻震惊数秒，警告他：“这是我家。”
“是的，所以我把他们藏起来了。”他拍拍荣骞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的心胸要宽容一些，反正你又不做饭，厨房里冰箱柜子都这么空，拿一个出来方便我这样的朋友，这不是很能增进我们友谊的事情吗？”
“你的意思是除了饮料，你还放了别的东西是吧。”荣骞完全不为所动，十分残忍，“下午我就叫清洁工来重新打扫。”
他绕过唉声叹气的谢城，也去厨房拿了一瓶巴黎水——只不过这次他特地拉开冰箱逐层看，果然发现其中一层放了满满当当的饮料。
谢城摊在沙发上演了一会儿怨妇，演满足了，坐起来挠头：“说回来今天的事儿吧，路上才聊了一半。今天咱们也算是把底线摆明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办？”
荣骞走过来，并没有坐下。他沉吟片刻：“我还不确定他们会怎么做，但有一件事我很确定，至少张泽不怕把跟我们的关系闹僵。”
谢城皱着眉：“他还是想让我们退让，到时主动帮他解释这是一场莫须有的误会。”他又看荣骞，很无奈地摊手，“但我们肯定不愿意。”
“我不会帮他擦屁股，”荣骞提醒他，“也不接受他重新回到我的剧组里。”
“我知道，你想让他走……”
荣骞忽然道：“这是我的要求，你觉得，会不会也是张泽的想法？那些有意制造的舆论风向，今天张泽选择避而不见……他们判断我不会妥协，索性提早布置，从而将我踢出局？”
谢城一愣，猛地坐直身。
“至于吗？”他皱眉，“你是这部电影的核心，剧本也是你写的，换了人可能就拍砸了，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这件事虽然在网上闹得很大，其实在娱乐圈里当面撕逼的事都多了去，这不是化解不了的矛盾。”
荣骞却道：“你认可我的能力，知道踢我出局会带来很大的损失。但他们却不一定这样认为。说不定他们反而认为，这是代价最小的解决方法。”
他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巴黎水，微微俯身，把它放在谢城打开的可乐旁边。
“我们的眼中，评价的标准是不一样的。”
荣骞想起张泽的那段录音，其实无论张泽有多愤怒，甚至哪怕张泽是在他面前跟他跟他吵架、说出录音里那番话，他也不会特别生气——拍戏辛苦，有怨言完全可以理解。
但让他感到非常遗憾的，是不论张泽也好，薛总也好，他们都不是真正只为了这部电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