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是程叶先生吗？”
“是的，有什么事吗？”
“程先生，我是方一言小姐的代理律师，林景宁，此次致电是想和您就《离婚协议书》的细节进行沟通。”
程叶部门最近在负责一个重要项目，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赶方案，连今天周六大家都还聚在办公室开会。会议期间，程叶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显示是一个未备注的号码打来。他挂断后，这个号码又再次拨打过来，他再次挂断后手机才安静下来。
会议过后，他给刚挂断的电话回拨过去，没想到竟然是方一言的律师。
林景宁没有听到对面的答复，“程先生，请问您还在听吗？”
“在的，但我已经和一言说过我不答应离婚，你不用再找我沟通这些。”
之前和方一言的沟通中，林景宁就已了解到程叶的态度，现在他的反应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程先生，结婚是双方的事情，但离婚却不是。方小姐让我来代为沟通，也只是觉得这会更有利于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
“解决问题？我们之间的问题难道你会比我们更清楚吗？”程叶有些生气，她没想到方一言会为了和他离婚而请律师，此时说出口的话也带了些讥讽。
林景宁听程叶有些激动，解释道，“程先生，了解当事人的婚姻状况和离婚原因是我们梳理的必备流程，所以请您相信，今天我拨打电话过来并不是对你们的情况毫不知情。而关于二位之间的问题，我所知道的也足够来和您进行交谈。”
程叶听了他的解释情绪有些缓和，“她要你和我说什么？”
林景宁把需要程叶确认的财产，房产，过户时间等事项和他说了下，程叶听完，“我已经和她说过了，要离婚可以，房子归我。”
“程先生，恕我冒昧，关于夫妻婚姻存续期间共同所供的房子，是属于夫妻二人的共同财产，离婚也不意味着就能归一方所有。”
“我不管你怎么说，离婚冷静期一过，只要我不到现场，这婚就离不成。”
打电话来之前，林景宁有想到可能程叶会不配合，“程先生，如果您这边实在不愿意配合，方小姐将会发起诉讼离婚。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您二人现在已经处于分居状态，即使您现在可以耗着，时间一长，也会因感情破裂而被判离。今天我先不打扰您了，您可以再好好想想，我这边随时等您的答复。”说完没等程叶回答，林景宁就先挂断了电话。
通话完程叶回到工位，打开的文档半天写不出一个字，同事发来的消息他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她真的要和我离婚吗？”“她为了离婚还请了律师。”后来实在坐不住和领导请了假就直接打车到了方一言家。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人应，他只好在门口等着，此时听到方一言问他来干嘛。他才反应过来，“言言，你请了律师，你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吗？”
方一言走近没回答他，只打开门，“进来说吧。”程叶这才从地上起来跟在方一言身后进了她家。
进来后两人坐在沙发上，方一言没有说话，程叶也就安安静静呆着，终于他还是忍不住，“言言，我们和好好不好？你觉得我哪不好我都可以改。”
“你可以辞职吗？”
“言言，你知道现在我正在职业上升期，等过了这两年，我的收入和发展都会得到大大的提升，为什么你不能等一等呢？等我升上去，你要我陪你，我自然都会有时间。“
“是吗？你觉得你领导有比你悠闲吗？你现在都平衡不了工作生活，过两年升职就能平衡吗？”
程叶听方一言的话还带着抵触的情绪，人往她位置挪了挪靠近了些，手搭着她手臂，“那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有了孩子你下班后有点事做不会想这想那的。”
方一言没想到程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怒气一下子顶了上来，甩开程叶的手站了起来。
刚开始结婚，两人想过二人世界，没要孩子。等过了几年想要孩子了，却碰上程叶升职，别说夫妻生活了，就二人现在的作息节奏，不刻意碰时间连说句话都难。
比起怒意，方一言此时内心更多是充满了失望。
如果说程叶不了解不懂她，她反而不会这么难过。可偏偏除了父母，没有人比程叶更了解她，正因如此，他对待二人婚姻的处理方式才更让她觉得这段关系没有必要再继续。
她声音有些颤抖，“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我经历了丧偶式婚姻后，还要再经历丧偶式育儿吗？”说完又转过身背对着程叶，“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麻烦你之后有需要和我沟通的直接和我的律师联系！”
律师二字像是戳中程叶的痛点，他大叫起来，“是，你没错，那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努力工作挣钱，不还是想要我们能生活得更好一点吗？我是比以前少了一些时间陪你，可是我们之间重要的日子我哪次有忘记？”
听程叶这么说，方一言嗤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他，“你没忘记，你人在我身边，心却不在。是，你没忘记，看电影你要时不时拿出手机回复消息。看完电影吃饭你埋头在那修改方案。你是没忘记，可是你这和没在我身边有什么区别？！”
方一言看程叶想开口说点什么，没给他机会又继续说，“我知道你工作日忙，可是周末呢？周末你要不是去公司加班，要不就是在家说要补觉。你想想你升职后的这两年我们能有几次是真的像之前一样能好好坐下来吃饭的？”
程叶试图想为自己辩解，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方一言说的都是事实。他看到方一言的脸因为情绪激动整个涨红，垂在身边的手也握紧了拳头。
“你没时间和我沟通却有时间和同事吐槽闲聊，你和同事聊得大笑时，我问你笑什么，你也只会回复我说没什么。我和你说起我的事，你也只会嗯嗯啊啊敷衍回应。你的生活重心早已转移，是不是还需要我的存在？你又是否关心我的生活发生了什么？”
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那些被压抑的情绪突然之间破口而出，“还有你说你没忘记我们的重要日子，今年的结婚纪念日你还记得怎么过的吗？我在定好的餐厅等到他们打烊都没等到你来，直到我回到家你才惊觉自己因为要改方案而无法赴约却忘了和我说一声。”
说到这方一言深吸了一口气想平复下心情，但因为刚刚一直克制着情绪，这一深呼吸反而咳嗽了起来。程叶看到走过去伸出手想帮她拍拍背，却看到方一言退后了两步，留在空中的手只好悻悻收回。
“结婚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的工作性质忙，我可以多照顾家里一点，但现在这样真的还有必要吗？我的付出你是不是看得见呢？还是婚姻对你来说只是需要一个照顾你生活起居的人？”
方一言越说越委屈，恨自己不争气，居然哭了。她抹掉眼角的眼泪，强忍着哭的冲动继续说，“我不是想要这样一桩桩去数落你做得不好的地方，我知道这些年你工作很辛苦。只是一件两件我可以谅解，但这样的事太多了，多到我现在好累。纪念日我回到家听到你的解释，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只发生这么一次。”
结婚纪念日的那天，想着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仪式感，方一言早早就打扮好去到了餐厅。之前两人的生日因为程叶忙都只是在家互道声生日快乐就草草结束。过了约定时间，程叶还没来，不用联系她都知道又是工作的事。她盯着手腕上的手表，发觉自己和程叶之间就像秒针一样，一圈一圈地转动。它转动所产生的变化细微且不易被人察觉，等到意识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悄然改变。也是那天开始，她下定了要离婚的决心。
程叶在收回手后一直低着头，他不知道原来方一言对他有这么多情绪。和他说要离婚那天她都不曾提起，只说觉得两个人的生活没意思，他以为只要随她的意分开冷静一阵，她的情绪就会过去，直到到了离婚冷静期他都还是这么想。可随着离婚冷静期快结束，他才意识到方一言这段时间几乎不再联系他，他开始感到慌了，怕方一言真的要离婚，他才以房子来要求她妥协。
“言言，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程叶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
“你走吧，我爸妈散步快回来了，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们这样。”
程叶走后，方一言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刚刚压抑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她抬起手臂盖住自己双眼哭了起来，整个人不可控制地沉浸在和程叶的回忆中。
就这样哭着哭着睡了过去，直到枕边的手机响起，她坐起来接通。“林律师，怎么了？”说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哭过此时有些哑。
“方小姐，程先生答应离婚了。”林景宁听着方一言的声音，上午见面还好好的，此时却有些鼻音。联想到程叶下午和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同意离婚的态度，他猜测可能是两人发生了什么。但没有多问，只和方一言说《离婚协议书》的终稿晚点发给她。也提及了程叶电话中和他说的，希望离婚当天只有他和方一言二人。
“谢谢您，林律师。律师费用您等和《离婚协议书》发给我，我再支付给您。”
“方小姐，此次协议离婚我没有帮到什么，所做的内容和我平时做义务法律咨询没有太大差别。您不用放在心上，最终事情能解决还是程叶先生这边做出了让步。”
经过刚和程叶的争论，方一言此时没有气力再和林景宁客气，想着他如果真的不收费用，等再买个礼物送给他表示感谢。还没开口，就又听到林景宁说，“方小姐，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后，林景宁突然有一种偷窥到别人另一面的怪异感。和方一言的两次见面，她都表现得冷静得体，似乎离婚这件事不会再激起她的情绪。以往他的其他当事人更多是对对方破口大骂，或者在和他陈述时情绪崩溃。但她没有，她只是安静地讲述和程叶之间的事，甚至有一种这一切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感觉。但今晚方一言电话里的声音让他意识到，离婚这件事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地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