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袁满发现不是没有注意,而是真的遇不到。

    上下楼,她却连续三天没有见到人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她这里一点用没有。

    早上或下午不论是提早一小时还是晚一小时,她就在楼底下的花园闲逛,逛到大爷大妈跳广场舞回来,都不见人影。

    这让袁满怀疑,他到底在不在家。

    她略显郁闷地骑着小电驴走了,到了草药园,有了前面好几次的经验,自来熟地推门进去,“徐叔,我又来了啦!”

    徐迅端着碗饭,看到她一点都不意外。

    这小女娃娃,来了三五六次,每回来就跟着他后头,在草药园子里打转,锲而不舍。

    甚至勤学好问,叽里呱啦地追他后边认药材。

    下次反问,她还真就记住了。

    有些品种长相差无几,连他当初都要会功夫。

    遇上这么个,还能有什么法,徐迅确实高看她一眼,心里被她聒噪地开始了摇摆。

    “我来得不是时候呀。”袁满嘿嘿笑。徐迅没好气瞅她一眼,“进来吧,来一碗?”

    她大大方方的坐上桌,“谢谢王姨,王姨今天下班挺早?”

    嘴甜谁都喜欢,王瑞芳给姑娘加饭,“店里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你吃,别客气,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惯……”

    “你也是,”王瑞芳不满徐迅,“有客人来不提前跟我说,还有小祁好长时间没来,药都喝完了吧,你也不上心。”

    小祁,哪个小祁?

    徐迅哎呀了声,“那小子倔脾气,我能说得动?喊他到家吃个饭都得吼。”

    “这一个两个的……”王瑞芳眉间发愁,看着袁满越看越喜欢,用公筷给她夹菜,“我听说了,小袁是听水街那边的吧?满园堂糕点我以前还吃过。”

    小姑娘用了心,她有意帮一把,主动提及:“你是打算转路子,打造食养的口碑?”

    “差不多,但也不全是,”袁满搁下筷子,认真起来:“老式糕点往往会与“腻”、“齁”以及“消化不良”等标签相贴。”

    糕点不能当饭吃,但它闲暇之余恰到好处时品尝,却会是亮眼点缀。走在街上,感受浸染尘世烟火的生活,路过的人群,可见的古朴建筑,经年久的拱桥……

    这一幕幕,繁乱地闯入袁满的思绪。根据顾客回访,她觉得,有时候,吃食,吃得也是一种情怀。

    窝在小租屋里,袁满肯定自己心中所想。

    “满园堂的‘根’一直会在,这是老一辈的传承,不会变。”袁满想了想,说出自己可能还停留在幼稚层面的想法,“我想做个系列出来,比如说推崇药食同源,与中医药结合的‘养生系列’……”

    饭桌上安静半分钟,徐迅看她一眼,继续夹菜塞嘴里嚼着,这让袁满有些方,她已经绞劲脑汁尽全力了。

    王瑞芳轻声笑了,“好了好了,别逗人姑娘。”

    “我替你徐叔答应了。”

    徐迅不满她自作主张,吹胡子瞪眼。

    袁满咧嘴笑,“……真的?!”她小声yes了下欢呼。

    “煮的!”徐迅看她那样,也笑了,但又顾及面子,他摆着谱,“先打好预防针,我这人脾气大,有不对的直接就说了,别到时候哭哭啼啼。”

    “应该的,嘿嘿,我脸皮厚,您批评我受教,”袁满达成心愿,乐呵呵地从包里拿出文件夹,“这是大致策划书,您看看。”

    有徐迅这样的专家大拿做指导,加持力度会很大。解决了最难搞的,回去路上的风都是甜的。

    傍晚时分,橘色云霞揽天。

    袁满绕着路边,美滋滋地回家,一个拐弯,她眼睛瞪亮了,下一瞬扭动车把手,加速追上去。

    “嗨~”说话都灌着风,她时而加速时而减速,和人一前一后,“帅哥,哪去呐?”

    骑行戴着耳机的陈祁并没有听到,只是余光注意到了。

    稍微偏头看过去,他愣了愣。

    这个愣的时间有点长,袁满都要怀疑他被自己迷倒了。

    要不然,干嘛这样子看她。

    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因为他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她身后,不待她问起,后头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停车!停车!”

    是执行的交警。

    袁满咯噔一声,傻眼了。

    “怎么回事,你头盔呢?!”交警大哥荧光绿晃到她面前,“不戴头盔,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外加处罚。

    袁满低眉顺眼,好声好气认错。

    “记住了,路上车辆来往,把头盔戴好再上车,哪怕一步距离,你也要戴着才能行驶!”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记得。”

    “好想有下次?!”

    “不敢不敢……”袁满怯怯摆手。

    她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出行次次遵守交规戴头盔。方才从药草园子出来有点得意忘形,忘了脑袋上少个东西,这下好了,又丢脸了。

    呜呜呜呜……

    地球再次毁灭吧。

    “喊着喊着,你都没听见,魂是被他吸走了吧?”交警大哥显然很不满,他顺眼去瞅瞅有啥好看的,等看完之后,哼气一声。别说,确实好看。

    想当年他也和人不相上下嘞。

    “行了行了,没头盔骑不了,车扣了,明天带上身份证和头盔,自己来拿。”交警大哥推着车,摇摇摆摆走了。

    袁满站在马路边被围观,尴尴尬尬。

    她被当成了错误典范。

    “陈祁。”她求助在场唯一认识的人,声音娇娇小小,听得人耳朵发麻,要是周恬在场一定鸡皮疙瘩掉一地。

    对方确实很有善心很好地陪她一块,站路边挨骂受训。共患难的感情,袁满要感动地稀里哗啦了。

    陈祁确实服气,无奈地叹气:“先……离开吧。”

    他的单车也没后座,纯粹是为了锻炼用的。

    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于是只能推着车,把人领走了。

    袁满头垂到地底了,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她渐渐缓过来,从单车另一边绕到陈祁这边。

    戳戳手指头,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话,该说什么了。明明平时话可多的一个人,这会竟然扭扭捏捏起来。

    主要是真的很丢人。

    跟没长大似的,袁满要哭不哭地耷拉着。

    看上去就是个淋雨受了委屈的小猫,颤颤巍巍卷缩起身子急需要安慰。而陈祁话少,恰好最匮乏的也是这项技能。

    沉默地走过一段路,袁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在想怎么能挽回些形象。

    沿着最边上走过交通拥堵路段,朝家的方向走去。

    闻到不知哪家的晚饭香,袁满深吸了口气,“你晚饭吃了么,陈祁,我请你吃饭?”

    他顿了下,摇摇头。

    “那沙县小吃?狼牙土豆?烤冷面?……”她不气馁地挨个列举,毫无疑问都是被拒绝了。

    到底是谁说女追男隔层纱的……

    袁满看他一眼,颇为倔强地让等一下,她快步地小跑到花花绿绿的小吃摊上。陈祁静静等着,看她付账的时候和老板娘说说笑笑,回头看了他一眼。

    走过来时,她手背到身后藏着什么东西,陈祁从遥遥望着他笑的老板娘那收回视线,定睛到面前。

    “噔!噔噔噔!”分明刚还可怜兮兮委屈的小猫,转眼功夫就已经雨过天晴了,她笑晏兮兮,“别的不要,这个拒绝不了吧?”

    “小时候的快乐哎。”她感慨道。

    是糖葫芦,花花绿绿的。

    陈祁不知道甜得发齁的东西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又是如何在某人期待的眼神中咬了一口的。

    这些,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小时候的快乐?陈祁单手推车,另一只手举着竹签,略显滑稽。耳边是叽叽喳喳的雀跃,回程的路上灯光璀璨,万家灯火。

    他听着她讲她的小时候,调皮捣蛋,是被惯着、宠着长大……她咬一口糖葫芦外面裹着的糖霜,嘎嘣一声脆响,嘴角沾上被忽略掉的碎糖渣。

    还听她讲自己的倒霉事,比如说被大爷碰瓷、打游戏被队友坑还被骂……诸如此类,时而说着时而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陈祁竟然跟着思绪发散,他想起了外婆,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织袜缝衣,张望着,看他有没有回来……

    想起外婆不由分说地把她接回家,佝偻蹒跚的脊背把奄奄一息的他一路背了回去,穿过条条大路,哼着儿时歌谣。

    他以为他早就不记得了。

    这么多年,那张岁月斑驳了皱纹的脸,被埋葬在时间长流里。

    离开就是丢弃。

    这算改了他名字又如何,该离开的还是一个又一个的离开,尽管他告诉自己,他不需要。

    袁满、袁满……

    他想听听她的名字。

    陈祁在密集的话语中,挑了个缝隙,提及:“你的名字……”

    他点到为止,笃定她会接过话头,果然,她一顿,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有些高兴地扭过头给他说。

    陈祁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你问我名字啊?袁满、圆满呀,我爸给我取的。”她是在5月21号刚好小满那天出生的。

    “后来我也问过有什么意义,”袁满踮起脚尖走路,说,“我妈说,就希望我们家小满平平安安长大啊,人生不要求多圆满,有‘小满’就胜万全啦。”

    袁满说完,礼尚往来,她想多了解他,顺着问:“那你呢,你的名字有什么由来吗?”

    “没什么涵义,”也没什么好说的,而刚好给了他打断这段对话的契机。陈祁停下步子,看向小区门口,“到了。”

    他说完,大步往前迈,将车停到棚子里。

    出来时没有再看她,径直上了楼。

    袁满在他后边追着,两个阶梯地跨,都有些跟不上。

    她不知道怎么一下变成这样了,是自己说错话了?

    眼见着他又要进那道紧闭几天都没见开的门,她慌乱地抓住他关门的手腕。

    这十分冒昧,她知道,甚至严格意义上,身份对换,都能算得上骚扰。

    袁满克制不住,她中了邪,尤其是刚他停好车出来,一扫而过看向她的眼神,疏离、冷漠,一晚上的进展不复存在一般。

    “陈祁,”她气都没缓匀,结巴道:“我们明天还能见到吗?”

    不会了,不会见到,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见或是不见有什么重要的。他没有回答她,只是低头,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突兀。

    袁满有些脸红,她不得不慢慢松开,转移到门框处。

    僵持的短暂时间,屋内没有开灯,大概是窗帘都拉着的,整体黑不溜秋,冰冰冷冷,这一会时间,透过狭小的缝,袁满觉得冷。

    冷之外,还闻到了熟悉的清冽苦药味。

    她抬眸,忽然道:“陈祁,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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