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顺看李承儒终于继续走了,松了口气,看来,老头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让他们看了之后心生不满,老头这性格,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去的,自己回去之后也得和好好老头说说,看看他的风评,在镇里都成了四害之首了。
如果你想问阿顺从来不出山,是怎么知道外边的信息的,答案一定是:书中自有黄金屋。阿顺虽然不让老头给他带吃的,但是会让老头给他带点书,他摸着干涸的墨迹就能认出上面的字迹,一次他读着一本骂奸邪的书,有人在后头批语当今小镇四害云云,他结合着老头每天给他回来讲述的英雄事迹,和老头给对上号了,不过他不忍心告诉老头残忍的事实。
李承儒给他买了一个糖葫芦,他一手抓着一根串子,正想抬起另一只手摸摸糖葫芦的样子,就被李承儒给拦住了:“阿顺,糖葫芦上面的糖衣有点粘,你可以直接用舌头舔一舔。”
阿顺有些茫然的伸出一丢丢舌尖,把串子横着拿,左右移动,尝了尝是白糖,甜的,一个一个圆球连起来的。
李承儒看着阿顺小心翼翼舔糖葫芦的样子,感觉心都要化了:“你再咬一下试试。”
阿顺两只手横端着签子的两端,轻轻咬了下去,酸酸甜甜的,糖衣像一层薄薄的水晶,脆脆的,里头的应该是山楂,绵绵的,软软的。阿顺抿了抿唇,嘴上还有糖衣碎渣,阿顺偷偷舔了舔,吃进嘴里。
“这东西真好吃,用串起来的山楂裹上一层融化的白糖,你说,这是什么人想出来的,既能减少山楂吃进嘴里的酸味,又能合理的控制白糖的量,那些不爱吃山楂的小孩子一定愿意吃这个。”如果阿顺眼睛好的话,这时候一定会两眼放光。
李承儒有些诧异,阿顺只是舔了舔,咬了咬,怎么就知道了那么多东西:“不知道,这种便宜又好吃的东西,一般都是民间创造的,他们大多都留不下名字。”
阿顺皱了皱眉头:“也是。”然后放下一只刚刚拿签子头部的手,拽住了李承儒的袖子,继续埋头品尝他的美味了,李承儒看着袖子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有些怔住,这还是阿顺第一次主动拉他。但看着阿顺自然而然的样子,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眼眶有些干涩。
他的三哥,永远是这样,从来不对自己设防,就算失忆了,潜意识里对自己也是信任的。
阿顺吃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直接牵着人家的袖子,不禁愣了神,奇怪,他们的关系明明没有那么好啊,要说改进,那也是今天李承儒带自己出去玩,他们的关系才突然变好的,他怎么就这么顺手去牵人家袖子的,好奇怪,不过阿顺没有多想,继续去啃他的糖葫芦了。
“嗒。”
“啪嗒。”
“啪嗒啪嗒。”
雨突然下起来了,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慌张的去避雨,这个时代,就算一点风寒也有可能带走普通人的性命,一般人都不会愿意淋雨。
不是普通人的阿顺和李承儒则慢慢悠悠的在雨里晃荡。
李承儒看着这雨和阿顺的糖葫芦,不禁想到,那天,也是同样的雨,同样的糖葫芦,同样的两个人,然后再未相见。
阿顺感受着这场大自然的馈赠,心情愉悦,感觉整个大脑都轻松了不少,突然感受到身旁之人的紧绷:“你身上有股忧伤的气息,是在想什么人吗。”
李承儒突然回头看着阿顺,这熟悉的说话方式,这准确的直觉,不会,是他回来了吧,李承儒试着开口:“张三……”
“原来是他啊……”
“……”
李承儒:我就是嘴贱。
“他和我长得很像吧,但是性格并不是那么相同,我感受到了你在透过我看他。”
又来了,李承儒直呼救命,这该死的直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默认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三哥啊啊啊啊啊。
阿顺嘴角微翘:“你慌了。”
“我……”
“哈哈,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你心虚什么,怪不得你突然对我那么好,原来是想他了。”
李承儒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十分不安,慌乱之中连话都不会说了:“不,不是的,你,就是你,你失忆了,你不记得了。”
阿顺翘起的嘴角一下子拉了下来,浑然不管李承儒这副可怜模样:“你认错了,我可没有这么土的名字。”
然后就甩开李承儒自己走了,李承儒眼角微红,那模样好像他刚刚醒来时的委屈模样。三哥,他,还是不愿想起自己,
也是,毕竟是他把他弄丢了,他不知道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失忆了,眼瞎了,还变傻了,自己害得他这般模样,他不愿意接纳自己,也是理所当然。
李承儒看着阿顺在雨里自由行动,有些诧异,怎么突然行动自如了,快速追了上去,伤心归伤心,还是要确保阿顺的安全的。
追了好一会,阿顺好像能看见一样,阿顺突然回头:“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下雨了。”
不等李承儒回答,阿顺又自顾自的说:“我的其他四感非常灵敏的,每次下雨,我可以分辨出来雨打在不同高度,材质的不同声音,在我的脑海中,会出现一幅立体的世界的画像,就好像我又能看见了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趁着下雨出山玩呢。”
“要是雨停了呢。”
李承儒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下雨时的阿顺不仅变聪明了,还变难缠了,不对啊,以前的三哥明明很好拿捏的,怎么现在被拿捏的成了我了,百思不得其解。
阿顺在脑海中的小镇中看到李承儒凝固的表情,温和一笑:“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脸,你还是蛮好看的嘛。”
李承儒脸一下子红了:“谢谢,你也是。”
阿顺哼了一声“我本来就知道,对了,你不是要请我吃好吃的吗,怎么就请了一个糖葫芦。”
李承儒知道,阿顺这是原谅他了,之前的事就不再追究了,但是他得把阿顺的嘴给伺候好了,才算真的过去。
李承儒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阿顺,咱们去尝尝馄饨吧,那家店铺还开着。”李承儒指着一家铺子。
两个人并肩走着,不久,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端上来了,圆滚滚的肉馅混沌在汤中浮动,几缕葱丝,呛人的胡椒面,诱人的香油,两个人吃的大汉淋漓。
雨也渐渐小了。
“我很喜欢下雨,但老头不喜欢,每次下雨,他都不能出去浪,得听着我说话,他说我在下雨的时候絮叨的样子好可怕。”
“你觉得呢。”阿顺单手撑着头,用那白色的眼纱注视着李承儒。
一缕阳光照在阿顺的脸上,雨停了。
“没有,你在下雨的时候很……”
阿顺的呼吸逐渐平缓,看来是睡着了。李承儒屏住呼吸,轻轻说:“不算可怕,有点熟悉,我很喜欢。”
可惜睡梦中的人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李承儒彻底松了口气,将人小心翼翼的抱起,夕阳照射在大地上,天地一色,一切事物都好像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雾霭一般。
天色已晚,要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李承儒挑了一家好一点的客栈歇脚。
他一进来,小二就迎了上来:“客观是来住店的吧,您是要……”然后注意到李承儒怀里抱着的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们只有一间房了,您来的可真巧。”
李承儒把一点碎银子给了小二,刚刚小二的反应他当然看见了,不过他也懒得解释,甚至还因此有些高兴,呵呵,他和阿顺的关系,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
“客官,您最好明天就走,这几天我们的镇长抓人抓的可勤了,我们店小,您多照看着点。”
“……”他就不该这么想,还有,说的好像我跟绑架犯一样。
“闭嘴吧你。”
小二立马像鹌鹑一样缩起了脖子,不敢吱声了。
终于到了房间,一进门,里头有一面镜子,李承儒看着镜面里的倒影,终于明白小二为什么会误会自己了。
阿顺的头发已经在他怀里蹭乱了,眼纱也有些歪了,整个人主打“凌乱”两个字,还有那半死不活的睡姿,感觉就像是被打晕的富家公子。
李承儒不由得低声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将阿顺放在床榻上,把阿顺的眼纱正过来,悉心的梳理着阿顺的头发,然后出门问小二再要了一床被褥,然后再小二恍然大悟的眼神中回去给自己打了个地铺。
“夜安。”李承儒轻声说。
老头趁着阿顺不在,偷偷把自己藏在山里的酒从老树根下挖了出来,喝的半醉,歪歪扭扭的回去避开阿顺住的地方睡了一觉。
起来后,直接奔向阿顺的住处,想问问阿顺有没有想让他今天出山去小镇带的东西。
喊了几声都没人回应,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慌,直接推门而入,里头没有人,不应该啊。
他出去抓着宋依依:“你知道阿顺去哪里了吗?”
“他不是带我大师兄出山了吗,他还没回来吗,是不是和我大师兄一块出山了。”
老头“……”
硬了,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