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停了，我在昼河绵长轻柔的呼吸下难得安稳的睡了一夜，挥退了大部分优柔寡断的忧虑。
这是最合适，最稳妥的一个方式不是吗？
我早起去百货商店买了一盒彩色的小发卡，又去门口的早餐店买了一笼汤包和一大碗热粥。
顶着满头大汗回到家里，镀铜钥匙拧开门发出“喀嗒”一声，我推门进去，也并没有感到变得更加凉快，反而气闷了。
好安静好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这是昼河来之前我每天早晚各一次都要听到寂静。
极度的静默其实是有声音的，像是火车驶过后风的那些余波，它是从大脑里向外散开的，而非外界传来。
昼河还在睡觉吗？我把东西往餐桌上一放，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
“昼河？”我看到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扇在不停地转着，薄被子保持着一个被掀开的样式卷在一边，昼河不在床上。
我有点慌，提高音量喊“昼河？”
第一下没反应，我又喊了一遍，喊完就客厅找到阳台。
隔着卫生间外的厚玻璃，我看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阳台边，小手扶着窗缘，踮起脚向下看。
我连忙打开玻璃门，门打开的动静太大，她惊了一跳，上半身往前冲了一下，还好安了防盗窗… 我从她身后扶住她 。
她懵懵地转过身来。
“小姨…”
“昼河怎么在这里？”我蹲了下来。
“我…看到你不在…这里可以看见别人…小姨，我刚刚看见你了…”
我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她最后一句说的很轻。揪着手指嗫嚅道。
“怎么会呢，”我跪下来抱住她“小姨是去买吃的了。”
我心里酸痛，这几天酸痛的次数太多，我怀疑我的心好像被戳烂了一样，怎么会时不时地就钝痛。
“昼河，你为什么不哭啊，看到小姨不在，为什么不哭啊。”
我想哭，她太乖了，太懂事了，乖到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
“因为…如果昼河哭，小姨会哭的，小姨会不要昼河…”
是这样理解的吗？
“想哭就哭吧，”我拍拍她，“小姨会听，小姨不会因为你哭就不要你，如果你伤心，小姨会抱抱你，然后亲亲你。”
我在她粉嘟嘟的小脸上轻轻碰了一下“就像这样。”
昼河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半晌眼泪落下来。
她也学着我的样子，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凉凉的眼泪蹭在我的脸上。
“昼河喜欢小姨。”她认真地说。
“小姨也喜欢你，乖乖。”我摸摸她柔软的黑发。
“先去洗脸，来吧。”我拉起她的手。
我给她洗漱完毕，牵着她来到餐桌前，舀出一小碗粥，又把一笼小笼包递到她面前。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样子很优雅。
很快吃完早饭，我要给昼河扎个头发。
用目光比划着长短，两岁多的小孩子头发不是很长，却格外浓黑茂密。
我用小皮筋给她扎了两个小马尾辫，又把桌上那盒发卡拿下来，递到昼河手里。
昼河看着这一盒子的小兔子小蝴蝶小爱心，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我在一旁很得意地想，果然呐，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些东西。
“昼河喜欢吗？”我明知故问。
她点点头。
“那我帮昼河戴一个，你要哪一个？”
她把盒扣打开，指头在里面挑挑拣拣挑了半晌，拿出一个有白色的小兔子图案的递给我。
“这个。”
我笑着答应，用这个发卡夹起她耳边的碎发，别到一旁。
“昼河真可爱。”我端详着她。
和谐过后，现在得告诉她要把她带去福利院的事了，我把昨天就给她理好的小包拿出来，这是我小学时候的书包，对她来说有点大了，我没装多少东西，应该还好。
我让她背上“小姨，这是什么？”
“给你的包包，里面有一个小娃娃还有画笔，到那边可以玩。”
她理解了“那边”是哪里，有点低落的点头。
“没事的，小姨下午就来接你，好不好？要和别人好好相处哦。”
“好。”
我背上自己的书包，拉起她的手。
过了一条马路就是那个地方，福利院不算很大，建筑很简约，顶头上挂着“永青福利院”五个黑色的字。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让昼河先走进去，再把门关上。
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中年女人，戴着眼镜，样子看起来很温和。
“您好。”我小声的打招呼。
她看看我，又看看拉着手我手的昼河，点点头：“你好，我是这里的院长，请问有什么事。”
“您就是吴院长啊，那个，我是程静老师的学生，这个是我的……侄女，我要上学白天没有空照顾她，程老师建议我把她送来这里……”
吴院长和蔼地笑笑：“原来是齐臻同学，你的事情程老师都和我讲过了，没问题，把孩子放心交给我们就好了。”
我有些局促，连忙鞠躬：“谢谢…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们毕竟是社会服务性质的。”她扶起我“还没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哦哦，她叫祁昼河。”
“麻烦来这边登记一下。”她领着我到台前，拿出一本册子。
“这里填小孩的名字，这里填电话号码，你签个名就行。”
我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祁昼河”这三个字。
吴院长在边上轻轻地笑“原来是这三个字，很好听的名字呢，是你给昼河起的吗？”
我摇摇头，一边把笔递还给她：“不是我，但是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昼河，意为白天的河流，应该是波光粼粼，温柔清爽的。
我费了点劲松开昼河的手，和她告别：“拜拜，小姨走了，你在这里要听院长老师的话，不可以吵闹知道吗。”
刚刚还一直沉默的昼河眼泪突然啪嗒啪嗒掉下来，眼睛有点幽怨地盯着我，双手张开着。
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俯下身子去抱她，又亲亲她的脸。
“乖，别哭了啊。下午就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