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子

    沈遇安看着肩头熟睡的人不禁笑出声,盯着人看了许久,长叹一声,如同幼时般,抬手触上季南风鼻尖的那颗痣。

    你真的回来了。

    今夜顾怀时在外当值,他在檐上偷摸喝了口酒,忽然听见脚步声,低头往下看,只见阿四正朝自己走来。待阿四走到跟前,他倏地落地挡住阿四。

    阿四被吓了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瞪着顾怀时道:“时哥,我哪里得罪你了?想吓死我啊你。”

    顾怀时拉着阿四的胳膊,往后挪了几步,低声道:“这么晚不睡觉过来做什么?”

    阿四挥开他的手,看向沈遇安的房门,理所当然地说:“我来叫季大哥回房休息,他那间屋子今日已经收拾好了,床上用的东西也都换了新的。”

    顾怀时说:“你回去吧。”

    “为什么?”阿四纳闷道:“季大哥总不能一直住在主子屋里吧,两个大男人多挤呐。”

    他说着就要去叫人,“给我回来,”顾怀时一把将人拽了回来,“他已经睡下了,这事你别管了,回去睡你的觉吧。”

    “真睡下了?”阿四问。

    顾怀时不耐道:“你若不信就自己去敲门,若是把人吵醒了可跟我没关系啊。”

    他总不能说他方才进去的时候看见沈遇安给睡着了的季南风擦脸,还把人给抱到床上了吧。

    见阿四还傻楞楞地站着,他抬手拍上阿四脑门,“还不走,真想去敲门叫人呢?”

    阿四眉头紧紧挤在一处,困惑道:“我明明今日已经给主子说过季大哥的屋子今日便能收拾好。他是不是忘了?”

    顾怀时伸手推人,催促道:“快回去吧小祖宗!”

    翌日清晨,沈遇安醒时发现怀里空荡荡的,突然生出昨日之事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的错觉,他猛地抬头,看清眼前的景象方慢慢安下心。

    季南风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靠在床头看昨日那本医书,听见动静,偏头看向沈遇安,问:“醒了?”

    沈遇安点头,“哥哥今日怎么醒这么早?”他随意一瞥便知季南风在看什么,“这书昨夜不是看过了吗?”

    季南风合上手里的手,“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我想医书多看几遍应当也会有些用。”

    “那哥哥可看出什么了?”

    “自然,”季南风放下手里的书,挪到床边,“过几日再告诉你。”

    见季南风要下床,沈遇安问:“可要我帮你?”

    季南风的腿好不容易好了些,前天夜里和季行州打斗时受了力,现下又伤得严重了些,还好有安远山在,这腿反反复复折腾才没废。

    见他点头,沈遇安扶着他的肩膀走到桌边,“你先坐着,我去叫人端热水来。”

    侍从很快端了热水来,连带着早膳也上了。

    俩人用过早膳后沈遇安扶着季南风到院子里,季南风闭眸晒太阳,沈遇安静坐琢磨他的那盘棋。

    顾怀时前来禀报:“主子,杨岑远今早已被接回刺史府了。”

    沈遇安落下一枚黑子,问:“杨安泰是何反应?”

    顾怀时说:“杨安泰震怒,却未派人去查是谁劫的人。他将杨岑远安顿好后请了好几个大夫回府,不过没过多久那些大夫都被轰出来了。”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沈遇安说:“我以为他会大张旗鼓的在城里贴上告示,出动所有的人手找出凶手。”

    季南风问:“杨岑远回府之前可有遇到过什么人?或许杨安泰已经有了怀疑之人,只是怀疑错人了。”

    顾怀时抬头看沈遇安,见他没没有开口的意思。

    答道:“我们把人放在街上后派了两个人跟着,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他顿了会接着道:“只是路上他疯疯癫癫不小心撞到个人,拉着那人不放,不过那人见他是个疯子,并未同他计较,倒是笑了两声自己走了。”

    “他见到杨安泰时可有说什么?”季南风说:“或者提起什么名字之类?”

    “这个……”顾怀时说:“刺史府这两日戒备森严,我们的人没法靠太近,因此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不甚清楚。”

    季南风说:“是我唐突了。”

    顾怀时挥手道:“此事是我办事不力。”

    “去查下杨岑远在路上撞到的人,”沈遇安说:“找到人后盯紧他。”

    “是,主子。”顾怀时说:“若没有其他吩咐,属下这就退下。”

    沈遇安淡声道:“下去吧。”

    顾怀时应声退下。

    沈遇安抬眸问:“哥哥可要同我手谈?”

    季南风看向桌上的棋盘,点头。

    沈遇安把棋罐放到季南风身前,“哥哥执白子,我执黑子。”

    季南风捻起一枚棋子,问:“那个杨安泰你对他了解多少?”

    沈遇安说:“尚可。”

    季南风落下棋子,听见沈遇安问:“哥哥觉得杨岑远撞到的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季南风说:“我只是觉得若是找到那人或许对你有利。”

    沈遇安莞尔道:“好。”

    棋子落下时,阿四慌慌张张跑来了,喘着粗气道:“主子!季大哥!”

    沈遇安面无表情道:“何事如此惊慌?”

    “外面……”阿四站定,俯身两手撑在腿上,“正门有人驾了车来……”

    沈遇安蹙眉看着阿四,季南风道:“阿四,慢慢说,外面出什么事了?”

    “来的人带了好多东西,”阿四说:“说是给季大哥的,羽哥问他们身份没问出来,现下打起来了!”

    沈遇安腾地站起身,偏头看了季南风一眼,面色犹豫。

    季南风说:“我没事,你去看吧,我就在这等你。”他大概已经猜出来人是谁派来的。

    沈遇安视线转向阿四,问:“来的人多吗?”

    阿四说:“就三个人。”

    沈遇安坐了回去,“去叫几个人出去看看,让陌羽结束后第一时间来找我。”

    “主子,我这就去!”阿四连忙叫了几个人一同赶往正门。

    季南风莫名觉得心中烦闷,就像好不容易从水里爬出去,又被涨起的潮水渐渐包围。

    “你不必在这守着我的。”

    沈遇安说:“陌羽功夫不错,寻常人不是他的对手,我不去也无事。”他看着季南风的腿欲言又止,这个人好不容易重新回来,他怎么敢再轻易离开。

    季南风垂眸不语。本想成为沈遇安的助力,如今却只能成为累赘,曾经的天子骄子,即使在狱中磋磨了六年,骨子里的傲气并未散尽。

    可自踏上大魏这片故土,他一直都略显狼狈,饶是他心态再好,此时也不免有些低落。

    “哥哥,”沈遇安唤他,季南风抬眸,俩人对视,沈遇安道:“你还记得幼时我们见着一棵梨树,我见树上长了许多果子,闹着要爬上去摘果子的事吗?”

    季南风看着沈遇安漆黑深邃的眼睛,看到了稚嫩顽皮的谢逾明。

    谢逾明趴在树上,不停地往怀里塞果子,季南风一脸无奈地仰头看着他,深怕树上的人一不小心就掉下来。

    谢逾明塞够了果子,眼巴巴地看着树下的季南风。

    “南风哥哥,我下不去了。”

    季南风有心让他长个记性,并未搭理他。

    谢逾明并未注意季南风的神色,扶着树干起身,扬起嘴角道:“南风哥哥,我要下来啦!”

    话音刚落,季南风就见谢逾明纵身往下跳。季南风呼吸一滞,心脏快跳出胸腔,忙伸手去接人,俩人一起倒在地上。

    季南风睁开眼睛,忍着胸口的疼痛想要去看怀里的人伤着没有,却听见谢逾明埋头在他胸口的闷笑声,他一时怒从心起,厉声道:“为什么突然跳下来?”

    谢逾明听着他不同于以往清冽柔和的声音怔住了,抬起头看见季南风脸上带着怒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季南风说:“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接不住你怎么办?”

    谢逾明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道:“我相信南风哥哥会接住我才跳的。”

    季南风看着那张写满信任又带着些委屈的脸,心顿时软了下来,他抱着人起身,柔声问:“有没有伤着?”

    谢逾明摇头,看着季南风放在胸口的手,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压疼哥哥了?”

    季南风说:“没有,”他把人放在地上站好,俯下身去捡摔在地上的梨。

    谢逾明学着他的样子去捡果子,俩人在起身的时候四目相对,毫无征兆地笑出声。

    季南风看着眼前的沈遇安,眉眼依稀能看出记忆里那个幼童的影子,气质却截然不同。

    “记得,”他笑道:“我那时候是真的生气了。”

    沈遇安说:“哥哥,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仍是你,我也还是我,在我这里你不用有顾虑,希望你也能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好吗?”

    季南风看着沈遇安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盛着世间最诚挚的东西,映出的光向跳跃的火苗,衬得眼里的东西愈发炽热。

    季南风那颗原本懈怠的心倏然间注入一股力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血液升温,淌遍四肢百骸。

    他颔首,郑重道:“好。”

    我仍是我,你还是你,但,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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