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狭窄的巷子里，一个幼童蜷缩在角落里，稚嫩的声音充满恐惧。

    “放开我！呜呜呜……快放开我！你们要是伤了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年幼的完颜北柯急得泪流不止，颤抖着威胁道。

    “爹爹？等我把你剁成肉酱，看你爹爹还能不能认出你！”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拿着刀站在小北柯身前，表情凶狠，旁边站着几个同样粗犷的男人露出狰狞的笑。

    小北柯抖的愈发厉害，呜咽道：“呜呜呜……爹爹一定会来救我的！他说过等我长大就来接我回家，呜呜呜……你们、你们不要碰我！”说完抱住头缩在墙角不住颤抖。

    “跟他废什么话，一刀了结了他，提着人头去领赏！”另外一个大汉说着上前，拔出腰间的刀朝小北柯砍去。

    小北柯绝望地闭上眼睛，缩在角落里抖个不停，像只待宰的羔羊引颈受戮。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他只听到“哐当——”一声，睁开眼睛看到原本握在大汉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一道银光袭来，眼前的大汉颈间鲜血喷薄而出，轰然倒地。

    小北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人群中多出的一抹紫色身影。只见几个大汉叫骂着提刀砍向来人，来人几个闪身将刀锋都躲了过去。

    为首的大汉看来人不过十六七岁且只身一人，不屑的嘲讽：“臭小子，知道我们是谁吗？胆敢少管闲事，今天连你一起剁成肉酱！”

    小北柯听见那人冷冽的声音：“是吗？管你们是哪路妖魔鬼怪，这闲事小爷我管定了！”

    少年说罢抬腿横扫，带翻两人，脚踩在墙上，借力飞身出去，一个旋身出剑划破了为首之人的脖颈。

    余下几人见状，齐齐提刀冲向少年，少年只斜眼一看，侧过身，提剑横扫过去，刀光剑影间不断有鲜血飞溅。

    小北柯回过神时眼前只余那紫衣少年，还有横在地上的几具尸体。他瑟缩在墙角，眼中蓄满泪水，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哽咽着问：“呜呜呜……哥哥，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他虽然年幼，却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值钱，抓了自己的人能领不少赏银。

    “不是，”少年从胸前掏出一块手帕，蹲下身替他擦脸，轻声问：“怎么一个人在这？家在哪？哥哥送你回去。”

    小北柯刚擦干净的脸上又多了两条泪痕，抽噎着说：“我不知道，哥哥，我不记得了，呜呜呜……”

    少年并不气恼，柔声问：“那你现在想去哪呢？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吗？”

    小北柯听着少年轻柔的声音，眼睛越发红了，心底的委屈一股脑地涌来上来，“呜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别哭了，再哭成小花猫了。”少年再次擦拭小北柯的脸，哄道：“那先跟哥哥走，好不好？等你想起来了，哥哥再送你回家，好吗？”

    小北柯点头，乖巧地说：“好。”

    少年将小北柯抱在怀里，站起身往前走。小北柯微微抬眸打量着少年的脸，只觉得这张脸如夜间的月光般柔和，又比午间的阳光还要耀眼，他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回家了还能找到你吗？”

    “就叫我南风哥哥，你呢，能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吗？”

    季南风看着怀里的幼童，细嫩白皙，身上的衣物做工精致，在这战火连天、物资匮乏的幽州，只有富贵人家的孩子穿得起。

    小北柯低着头，顿了一会儿说：“我叫柯儿。”虽然爹爹娘亲说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但是这个哥哥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而且没有说全名不会有事的，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南风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呀？”小北柯问。

    季南风看着怀里的小北柯，笑了一下，“带你回哥哥家，好吗？”

    “好，哥哥带我去哪我就去哪。”小北柯说完便趴在季南风胸口不说话了，鼻间的清冽气息让他觉得心安。

    “柯儿怎么了？”季南风揉了一把小北柯的脸，问他：“是不是想家了？”

    小北柯红着眼眶说：“我想阿娘了。”说完头埋的更低了。

    看着小北柯这伤心无助的样子，季南风的心口泛起一丝酸楚，两年没回临安，他也想自己的娘亲了。“柯儿乖，等你想起来家在哪，或者等哥哥找到你阿娘，就马上送你回家。”

    “好，谢谢哥哥。”小北柯说完，泪已夺眶而出。

    “怎么又哭了？”

    季南风抱着小北柯走进一家客栈，一进门季双便迎了上来。

    “少主，事情都处理完了，现在回府吗？”季双说完看着季南风怀里的小北柯，疑惑道：“这是？”

    季南风看了一眼窝在他怀里的小北柯，像只刚出生不久怕人的狗崽崽，看上去像是把季南风当成了狗妈妈。

    “刚捡回来的小弟弟，先带回府，你去找个画师给他画几张像，差人去打听是谁家孩子，找到他家人再把他送回去。”

    “遵命，少主，此事需要禀告将军吗？”季南风的父亲镇国大将军季鸿翊，此时正在幽州前线处理与北梁大军交战后的事宜，而季南风刚从前线退回到幽州城内。

    “不用了，父亲军务冗杂，事务繁多，这些小事就不用打搅他了。”季南风抱着小北柯上楼，吩咐道：“收拾东西，备马回府。”

    季双说：“是！少主。”

    将军府内士兵正在换防，府内烛光摇曳，照着这一方寂静祥和的天地。

    小北柯已经擦洗干净，换上了新衣裳，坐在餐桌前，看着季南风夹到他碗里的花生米发愁。“哥哥，我不能吃这个。”

    季南风伸手揉了揉小北柯的头，“柯儿不喜欢吃吗？”

    “不是，”小北柯摇了摇头，有些难为情地说：“柯儿吃了会起红疹的，阿娘从不让我吃。”

    季南风瞧着他，觉得这样子实在是乖巧可爱，看起来跟两年前的谢逾明差不多大，可惜……那么大的火，只怕早就成了灰烬。

    “那吃别的，这个鱼可新鲜了，尝尝看。”季南风夹了一块鱼肉剔完刺后放进小北柯碗里，“多吃点才能快点长大，长大就可以保护自己和你阿娘，再也不怕坏人了。”

    “我知道了，南风哥哥。”小北柯咬了一口，冲季南风露出一个天真纯澈的笑，“真好吃！”

    晚饭过后，季南风送小北柯到客房就寝，“柯儿，这几天就住在这儿，等找到你阿娘就送你回去。”

    小北柯乖乖点头。

    季南风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塞到小北柯手里，“这把匕首，就当是南风哥哥送你的见面礼，你带着防身，若是以后遇到坏人，就用它保护自己，知道吗？”

    小北柯握着匕首，小声说：“知道了，谢谢南风哥哥。”

    除了阿娘，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

    我长大后会保护阿娘，也会保护你的。

    完颜北柯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季南风和沈青并肩走在街上的画面。十年了，我现在可以保护自己和娘亲，也可以保护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却执意要走？

    他握紧手里的匕首，偏执而坚定。我一定，会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

    季南风走了没多久便力不从心，沈遇安将人扶上马车，眼底是不易察觉的心疼，“晚上我给你揉一下，否则明日只怕不能再走了。”

    季南风不以为然地说：“哪就这么脆弱了，”他抬眸对沈遇安笑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不用把我当孩子似的。”

    他回想起沈遇安一路上的表现，觉得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沈遇安说：“听我的，”他难得露出狡黠的笑，“我也是懂医的。”

    说到懂医，季南风又想起那本医书上说的寒霜莲，若是能见到完颜北柯他便能想办法问出关于寒霜莲的更多信息。他抬手抚上胸口，隔着衣裳摸着怀里的请柬，看来这场生辰宴他是非去不可了。

    沈遇安看在眼里，只当他是在在纠结是否要去参加完颜北柯的生辰宴，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我生辰还有几日，剑穗可以晚些再做。”

    季南风放下手，“我手艺不好，得提前做，若是做得不好还能另做。”

    “做得好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亲手做的。

    待他们回到济世堂时天色已晚，楚书冉几人早他们一步到。

    他们刚踏进木槿园就听听见楚书冉的声音：“走了？我好心好意把他带回来，他居然不辞而别，最好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定要他好看！”

    “杨予恩走了？”沈遇安跟在季南风轮椅后边问。

    “真是没良心！”楚书冉几步走到沈遇安身旁，递上一张纸，“留下封信就走了。”

    沈遇安扫了一眼便看清上面所写内容，淡声道：“他如今不是明月阁的人，离开也是人之常情。”杨予恩还有那么多产业要打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可是……”楚书冉还想再说什么。

    沈遇安打断她：“他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