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棠银剑挽花,数道利剑寒光稳稳打开周遭蜂拥而至的大刀,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吃痛惨叫,纷纷避开何晓棠。黑衣人不肯善罢甘休,在何晓棠面前围成一个圆弧,依旧做进攻状态。
“我们只要你身后的魔头!跟你有何干系!”为首的黑衣人怒叫。
“他住我的,吃我的,你说,跟我有何干系?”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黑衣人脚踩黄土,刀锋直指何晓棠。
“你们自找的!”
何晓棠利剑入地,形成一个巨大的,鲜红色的剑阵。红与白交相映,更加刺眼。黑衣人不管不顾,纷纷入阵,剑阵感应到有人侵扰,顿时嗡嗡作响,凡是踏足之地,留下的便是红色的血脚印,以及黑衣人们的惨叫。
为首的黑衣人当真天不怕地不怕,挥起大刀向何晓棠砍去。
“何晓棠!”
何晓棠纹丝不动,只见周身结起红色的气障。黑衣人刀落下的那一刹那,刀身震了个粉碎。黑衣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呛出一口老血。
“妖……妖气!快……快撤!”为首的黑衣人大喊。何晓棠一步一步走到为首的面前,每走一步,鲜红的血液从地上爬上何晓棠的衣摆,像一朵朵绽放的海棠花。
何晓棠弯下身子,血色眸子盯着黑衣人。
“滚回去,给你们当家的说,我的人。少碰!”
何晓棠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林子,林子里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飞了一大片。黑衣人顿时不知所措,慌乱地爬起身向林子深处跑去。
何晓棠转身向池渝走去,眼神像是要吃人。
“晓……小心!”池渝从地上腾起,一把推开何晓棠,手中的糖鱼掉在地上砸了个稀碎。何晓棠被突然来袭的冲击力推倒,等何晓棠坐起身,就看见池渝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脖子,就那样呆愣着看着何晓棠,然后从脸上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何晓棠愣住了,只见鲜红的血液从池渝指缝间流出,池渝笑不出来了,他就那样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池渝!”何晓棠冲过去把池渝扶起来抱在怀里。伸手去拉开池渝捂着脖子的手。飞溅起的鲜血爬上何晓棠白皙的脸颊,何晓棠看了看伤口,再次愣住了。
“七孔……惑心……”
只见池渝脖子上有七个针孔,按北斗星样排列。
七孔惑心,制法极其独特,以活火虫卵入冰针,刺入皮肤的一瞬间融化,虫卵融入血肉,等到虫卵孵化,伤口鲜血爆出,奔涌不止。虫卵封在冰针之中,火虫喜暖,会寻着热源在人体游走,即为心脏。惑心祸心,中此蛊者,心脏会遭万虫啃噬……活活疼死。
“疼……好疼,何晓棠!我要回家!”池渝梗着满是青筋的脖子,漆黑的眸子看着何晓棠。
何晓棠皱着眉头,架起池渝。何晓棠这才发现,池渝十六七岁的身体,竟与他同高。
“我……是不是要死了……”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相信我,好吗?”
“好……我真是……连个糖鱼儿都护不好。”
池渝看着地上碎成渣滓的小糖鱼儿,轻声道:“这还怎么送人啊……”
何晓棠不知道怎么回事,鼻子一阵酸楚,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发不出声音。何晓棠架着池渝走向回家的方向,默不作声。
“何晓棠……你能不能说句话,别老是冷冰冰的啊……跟那天上的月亮一样,冷冷的,碰都不让人碰……”
“你能不能少说点话啊,不是疼吗?”
“你陪我说话就不疼了。”
“好好好,说话说话!”
“我想听故事,小时候你没给我讲过,丑蛇说你可会编故事了。”
“……”何晓棠无奈,只能讲起了故事。
“从前……”
“哎,为什么故事的开头都是从前啊?”
“你听不听?”
“听。”
“那就闭嘴,蠢货。”
池渝费力地点点头,额角的冷汗滚落。
“从前……有一个小孩儿,他有一个很疼他的娘亲,和一个只爱他娘亲的父亲。”
“为什么他父亲只爱他娘亲……却不爱他呢?”
“因为那个小孩出生自带命煞,会克死最爱他的母亲。而父亲爱母亲至深,至切,父亲不愿看到母亲被小孩克死,就想给他送给别人。”
“送……成功了吗?”
“成功了,父亲趁娘亲不在,就把小孩送给一户人家。那个人家是个大户人家,但是夫人和老爷迟迟未有子嗣。”
“那不是……正好?嘶……”池渝吸了口冷气。
“休息一下吧。”何晓棠扶着池渝靠在一个石头上,在地面上生起一团火,也跟着坐了下去。
何晓棠接着讲故事。
“错了,那户人家并非真心收养那个孩子,只是单纯想那孩子做一味药引。治疗他们的不孕之症,有人给了他们一副药方子,需要一个至阴孩童入药,而那个孩子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大凶。”
“那不是……要置那孩子于死地吗?”池渝靠着石头缓缓道。
何晓棠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那一轮盈月,继续讲起了故事。
“这……不就是那个父亲想要的吗?置于死地,这样他的爱人就不用去死了。后来,孩子的母亲以性命相逼,父亲不得以告诉了母亲孩子的下落。父亲说孩子就快要死了,在他六岁生辰那一天。母亲悲痛欲绝,发了疯似的跑到收养孩子的那户人家,可惜,孩子已经被下到锅里了,跟一堆稀奇古怪的药材一起。孩子后来没了。浩命的先生找到父亲母亲说他们的所有孩子,都会在同一天出生,这是上天的惩罚。”
“什么惩罚?”池渝问到。
“母亲原本是天上的神官,而父亲是个半路杀出来的野妖,两人不顾一切相爱,触犯天罚,遭受天谴。母亲是个痴情的女子,自断修为,跌落神坛。父亲愧对于母亲,丢下神志不清的母亲……逃走了。再后来,父亲建了功,立了业,便去寻找母亲。谁知,失去神格的母亲就是个凡夫俗子……在找到母亲后的三天,母亲就病入膏肓,死了。父亲又娶了一个和母亲有七分像的风尘女子,并有了一个儿子。而那女子知道有母亲的存在后,没过多久,便自缢了……”
“那个父亲当真是自作自受……”池渝不屑地说。
“不过是欲罢了,无论是妖还是人,都有欲。从始至终,有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为了这份欲,不择手段地强取。”何晓棠苦笑。
“话说回来,你只给我和丑蛇过生辰,但是从不告诉我你的生辰。”池渝扯了扯何晓棠的衣袖,期盼,何晓棠的回答。
何晓棠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个被云裹住的月亮,过了一会,云雾渐开,露出那轮皓月。
“四月十四。”
……
“怎么连个魔头都抓不到!要你们有何用!”
“不……不是,屠门大人!那小鬼的旁边……有个奇怪的妖怪……”黑衣统领说道。
“奇怪的妖怪?说来听听。”屠门大人轻抿了一小口茶。
“回……大人,那个妖怪的妖气独特,貌似夹杂着……一股……”
“一股什么?”
“大人息怒!那股气独特无比,属下未曾见过……”黑衣统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废物!”屠门拿起茶盖就向黑衣统领砸去,黑衣统领额角鲜血直流。黑衣统领大气不敢出。
“神气。”一个声音从院里传来。屠门向院中瞧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走来,衣服上银线缝制的繁琐花纹有种说不上来的贵气。那人半扎着长发,黑色发带格外抢眼。
“这位仁兄,我们不曾见过吧。”屠门微笑着,但是眼神中的寒光,藏不住他的内心。
那男子径直走到桌子前,伸手拿起那只茶杯,看了看,喝了一口。
“碧螺春,好茶。”
“在下阿蛮,久仰屠门赤罗大人大名。”
屠门赤罗嗤笑,走到阿蛮的面前,突然俯下身去,双手支着桌子,把阿蛮禁锢在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阿蛮。
“什么条件?”
“我已经给那妖怪下了惑心蛊。可惜,不小心打中那个小东西了。”
“原来蛊毒圣手,也会失手啊。”屠门赤罗盯着阿蛮黑紫色的眼睛,从脸上挤出了个笑容。
阿蛮的腰紧紧贴着桌子,他只是静静看着屠门赤罗,他那双眼睛无时无刻迸发着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屠门赤罗一把勾起阿蛮。阿蛮这才开口道“我的蛊,只有我能找到,我带你们找到蛊虫的位置,你帮我抓住大妖,我需要他……做药引。”
“好,阿蛮,我同意。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屠门赤罗起身昏暗的灯光照在他那灰狼般的眸子上,愈发冰冷。
……
池渝已经意识不清了,最快回归墟的办法是直接走水路。没办法,何晓棠直接把池渝丢到水里,自己也跳了下去,接触到水的一刹那,何晓棠的双腿就变成了一条鱼尾,刚刚衣摆上的鲜血此时已融入水中。何晓棠在水中吐出息水丹,喂入池渝的嘴中,使池渝能够在水下自主呼吸。
何晓棠背着池渝飞快地向归墟海域游去,期间有几条鬼鲨闻着味儿游过来,被何晓棠无声的吼叫给震的稀巴烂。
……
七孔惑心蛊难解,何晓棠没有办法彻底根治,只能先压制住蛊虫发作。
能压住蛊虫的只有他的护心麟。护心麟是鲛人心口处的一块极为坚硬的逆鳞片。生挖硬拽痛楚钻心。但是他没得选。
“小白。”
“主人……”
“这刀你拿着。待会儿,我让你剖你就剖,听到了没有?”何晓棠把一把妖刀塞入小白的手上。
“主人……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我的蛇胆可以吗?反正有两个,给蠢货一个就是了……”小白紧紧攒着妖刀,想哭却怎么哭不出来。
“不可,听我的,蛇胆不可以给任何人,不行!”给了你会没命!双头巨蛇两胆对应两命,双头巨蛇蛇胆是世间难得的珍品。
小白只能听何晓棠的话,用火烧红了妖刀。
“来吧……”何晓棠脱去了上衣。
小白咬着牙,一刀插入何晓棠的心口,逆鳞当真坚硬无比,一刀上去毫发无损。
“从侧边。”
刀尖对准了护心麟与血肉相连的位置,又下了一刀,小白握着刀的手在抖,只能两只手一起握住刀把,沿着护心麟的四周划去。
何晓棠的脸色发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头上的冷汗更是密密麻麻。他没有叫一声,只是闭着眼睛。
血肉和护心麟粘连的声音让小白打了个寒颤……
“拿去……池边,洗……”何晓棠忍着剧痛站起身回到池渝房间。
小白洗着护心麟,冰冷的温度让小白直打颤。
何晓棠接过护心麟,让小白退了出去。何晓棠拿着妖刀,直直的插入心口,心口处钻心的疼让何晓棠不得以停息了片刻。他拔出妖刀,迅速用琉璃瓶接住涌出的蓝色血液。足足接了三大瓶。
何晓棠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就把那三大瓶蓝血灌入池渝的口中。何晓棠拿起护心麟,把护心麟打入池渝的心口。
护心麟至寒,能护住心脏,延缓赤火虫的侵蚀。
何晓棠做完一切,便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小白……”
“主人,我在”小白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何晓棠,拿袖子擦拭着何晓棠额头上的汗珠。
突然,何晓棠呕出一口血,但是这口血是暗红色的……
“主人!你……值得吗?”
“我……答应……过,不会……让他有事。”小白一把抱起何晓棠游走到池边,把何晓棠放入池水之中。
“小……白,给我备一套红色的衣服。”何晓棠说完就一下子扎入水中,边没了动静。
小白看着池水盯了好久,水里不时飘起来暗红色的血丝。
小白把红色的衣服放在池边。然后爬上了海棠树,依旧在那个树枝上趴着看着池水发呆。
“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