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绥

    贺熹想起,梁秋绥这个名字,确实耳熟,是她爸爸提过很多次的一位同学。

    梁秋绥坐在床位旁的椅子上,一直注视着这个刚醒来就情绪经历好几个转弯的奇怪女生,从迷茫到害怕,然后又放下心来,是什么事情在左右她呢?

    她似乎是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一个他,朝他走过来,言笑晏晏,像家里那只爱在伸懒腰时撒娇的猫。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羲和,太阳那个羲和。”

    贺熹不打算说自己的真实姓名,出于一种全新环境要披马甲生存生活的心理。

    “不用谢。”

    “秋天的秋,绥远的绥。”

    梁秋绥心想,她笑起来确实明媚,但是太假了,笑意不达眼底,谢谢你三个字的轻重恐怕只有十分之一。

    她在怨他救她?

    ……

    贺熹问,现在是什么年代?

    梁秋绥说,1993年。

    贺熹没有很强烈的愿望要去找年轻时的贺老板,杨医生建议她好好休息,让梁秋绥看着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在房间里沉默相处,直到梁秋绥的父母过来。

    梁秋绥抱了一个女生到医院的事,是杨医生打电话到梁父的工厂告知的。在贺熹昏迷时,两人就来看过一次,还把医院费用结了一部分,现在人醒了,杨医生当然要告诉一声。

    梁秋绥的母亲对她很热情,一进门就在喊:“乖乖,醒了呀,让阿姨看看,杨震说你需要补补身体,回家阿姨给你熬骨头汤喝,哎呦小脸怎么还这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呀?”

    贺熹本来要回复,却被梁秋绥猝不及防的抢答了,沉声道:“妈,她本来就白。”

    这话一出搞得梁父梁母都很稀奇,自家儿子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不仅把女孩子送到医院,还一直陪着,现在又帮忙搭话。

    但梁母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贺熹这儿,两人就肤色的问题,讨论好一会儿,然后说到名字,

    “羲和,好漂亮的名字,跟乖乖一样漂亮。”

    梁秋绥母亲毫不吝啬她的赞美,哪怕贺熹已经免疫虞女士的日常夸夸,却还是控制不住的脸红,肤色由苍白布满红晕,在旁人眼里变化的尤其明显。内心纠结几秒,语句匮乏,就只说了一句:“阿姨,你也很漂亮。”

    比起这边的见面吹捧会,梁秋绥父亲倒是沉稳在一旁,等到聊得差不多时,才对着贺熹,温声询问:“羲和,叔叔问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

    其实梁秋绥父亲这么问也只是例行问话,在梁秋绥把贺熹带到医院后,他就去问了周围镇子有没有人走丢的情况,结果没什么消息,至于石英镇,他是镇长,本镇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根本没有一个叫羲和的人,甚至没有姓羲的。

    这时候的社会各项规章制度还未完善,每年的人口失踪不算少数,比起人口拐卖,他更希望羲和只是离家出走。

    羲和这孩子模样好,若是本镇或者附近村镇的人,他应该会有印象。现在想来,许是从其他比较远的地方过来的,至于怎么昏迷在这儿,就不得而知了。

    “叔叔,我不记得了,一想这件事就头晕...”

    贺熹说完这句话后,迅速把头埋进怀里,身体微微颤抖,好像哭了。

    梁秋绥父母对视一眼,似是明白了什么,屋子里的氛围也变得沉重。

    只是梁秋绥在她低头时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像是看穿了她的伪装。

    是她演的太假了吗?

    本来贺熹是想假装失忆来圆她穿越的事,但此情此景,想到另个时空已经考上的京大,难免忧伤,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从电梯里出来,她都想好中午吃虎皮青椒和红烧鱼了。

    看到贺熹难过的模样,梁秋绥母亲更心疼了,轻轻抱住贺熹,心里还在暗骂人贩子。梁秋绥父亲则叹了一口气,宽慰贺熹道:“没事,不要担心,先在家里住下来,梁叔叔和你青岚阿姨会帮你找到家人的。”

    贺熹心想,在二十世纪末,怎么找到二十一世纪的人。

    在梁秋绥家里休息了两天,喝了四顿的骨头汤,贺熹才被允许自由活动,青岚阿姨让梁秋绥带着她去外面走走。

    梁秋绥没同意,他对带着小姑娘出去玩这件事不感兴趣。

    贺熹倒是没什么不满,这里变化不大,她对这里还算熟悉,而且她一个人还自在一点。

    只是青岚阿姨有点不高兴,但梁秋绥很独立,她和梁叔叔不太限制他的行为。

    四人围在餐桌上吃饭,梁秋绥看着贺熹笑着对他妈连连保证,一个人不会走远,会记得路回来。他当时又觉得,她一个人,可怜兮兮的,要是再走丢,就白瞎了之前的医疗费。

    于是改口说,带着她出去转一圈。

    ...

    有毛病,阴晴不定的人。

    据青岚阿姨说,

    梁秋绥现在高二,在离石英镇半小时车距的定远县上学,偶尔回石英镇。

    学校提供宿舍,但梁秋绥没有住校,住在梁家在县城的房子。由于住在城南,学校在城北,梁秋绥每天早上七点起床,骑自行车去学校;如果当天下雨,就会选择坐公交。

    临近九月时,为了方便贺熹上学,青岚阿姨也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还是粉色的。

    贺熹跟着梁秋绥出门,脚步停留在报刊亭,青岚阿姨出门前让带一份新民晚报回来。

    亭子就在马路旁,人来人往也热闹,报刊亭后面是一家麻将馆,还有一个小卖部,在贺熹的记忆里,老板是个只有右手的人,屋里屋外有几张桌子,镇上的人也会在这里打牌。

    贺熹记得这个只有右手的人,小时候经常在他那里买零食,一毛钱一小包的辣条,那时候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小的时候没有残疾的概念,每每晃见老板空荡荡的衣袖,她都会觉得恐惧,所以贺熹很少去直视老板,甚至故意忽视,连讲话都不敢多看。

    现在这位老板还很年轻,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满脸笑意的帮父母招呼麻将馆里的顾客。隔着玻璃窗往里看,站着一位戴着黄色碎花头巾的年轻女人。

    梁秋绥看出贺熹的疑惑,略微弯腰靠近贺熹,附耳说了几句,湿润气息喷洒在四周,好不适应。

    老板姓孙,和那位叫齐芳的姐姐两个月前结婚了,婚纱照是梁秋绥拍的。

    在他的描述里,两人的感情应该很好,贺熹看了一眼小卖部的窗子,囍字还贴在上面。

    孙老板小学毕业就没上学了,用孙老板父母的话讲,读那么多书干嘛,书读出来还不是要工作,不如直接接手家里的麻将馆。到了适婚年龄,经媒人赵阿姨介绍,和隔壁镇的齐芳组建家庭,永结同好。

    齐芳是个文静的姑娘。梁秋绥说,结婚那天,孙老板在很多宾客面前唱了《小芳》这首歌,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的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辫子粗又长

    讲到这儿,梁秋绥话里话外都是嫌弃,想必歌声是不怎么入耳。

    但这首歌,爱意直白,新娘子当场就羞红了脸,跟她身上的嫁衣一个色,分不清究竟是腮红,还是脸红更甚。

    “咦,秋绥,这是谁呀?”

    齐芳正从屋里走出来,注意到站在梁秋绥身后的贺熹,觉得好奇,她还没见过梁秋绥身边有同龄女孩子呢。

    一旁打牌的人看起来知道内情,直接搭了话,说:“明察亲戚家的女儿,过继给明察了,哎呦…一个2!报单!”说完便朝贺熹挥了一下手。梁秋绥跟她介绍,说这是李叔叔,梁父的朋友。

    贺熹礼貌点头,她竟不知她的身份已经被圆的这么完美了,梁叔叔的办事效率真高。

    这位李叔叔她小时候见过,经常在麻将馆打牌,偶尔瞥见一眼,印象不深,但是她记得,李叔叔和她爷爷来往频繁,关系不错。

    爷爷说,李叔叔是附近水轮机厂的工人,他的工作很闲,所以经常打牌,工资也都用在了打牌上,有两个子女,儿子对读书不感兴趣,很早就在外面打工;女儿成绩不错,考上了医学院,毕业后在县医院当医生。后来李叔叔在一次事故后就不再往麻将馆去了,也是那次事故导致孙老板的左手臂被折断。

    但最让人难过的是没了齐芳,造化弄人。

    李叔叔是个爱炫耀且有点势利的人,以前炫耀女儿成绩,后来炫耀女儿工作,对于儿子他倒是只字不提。李家姐姐在医院的工作稳定后,就把李叔叔接到县城,住的地方和梁叔叔是对门。

    一回想起往事,贺熹的脑海里涌现出很多画面,比如梁秋绥。

    梁秋绥是贺老板口中,那个高考复读,考上京大的同学。以前经常拿梁秋绥的事来激励贺熹读书学习,还说梁秋绥有恒心,说她做事没恒心,不会坚持。

    每次贺老板拿梁秋绥做例子教育她时,贺熹都会在自己阴暗的心里对梁秋绥生出一丝恨意。

    但现在见到本人,她又没什么感觉,好像那点情绪都随着另个时空的离开飘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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