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是孙翊之妻,因家族的传承而颇晓占卜。在去她那儿之前,孙尚香本打算去看看步练师,而她借口身体不适闭门谢客,郡主只好命人将礼物奉上后离开。
当初母亲原本打算让孙翊与弟弟孙匡一同成亲,但后来为了专心操办与曹家的两桩婚事,只好将孙翊与徐氏的婚期提前,婚礼也较为简洁。因此,她也对徐氏特别照顾,吃穿用度总比其他女眷多一点、好一点,逢年过节的礼品也同样如此,大家也表示理解。孙尚香自然也遵照了母亲的做法,这次带来的除了平常的衫裙首饰外,还有些占卜用品——龟甲、竹签等。徐氏照常收下了这些物品,而她的案上摆放着一个犀角。她同平日一样一副道士打扮端坐在榻上,闭着眼不知在默诵些什么,见郡主来了才起身行礼。
孙尚香礼毕后坐下,目光却早被那犀角吸引。犀角即犀牛之角,传言其燃烧后可通灵,与已死之人沟通。她本不信这些玄学之事,可母亲过世后,她却对此好奇了起来。
“信则有,不信则无。只要诚心相待,这犀角一定会显灵。”面对她的疑问,徐氏一边将占卜用品放进平时所用的箱子里,一边熟练地回答道。
“难道你试过吗?”孙尚香轻笑道。见徐氏也回以一笑,她结束了这个话题:“听说前几日谢夫人来找你卜卦了?”
“是。想来她都告诉郡主了?”郡主轻轻点了点头,徐氏叹了口气道:“这种事不好说出去的呀……不过不久后几位翁主也来找我卜卦,还说要算姻缘呢。我借口年纪还小打发她们出去玩了。”
孙尚香笑道:“小孩子好奇心重,你就随便算算哄她们开心呗。”
“郡主要这么说的话,恕妾身无法认同。”徐氏拿起案上的犀角,看着它随自己的手指转动的样子,“这占卜之术是家族秘传,万万不可轻薄怠慢了。”
余光瞥见郡主一副为自己的失言抱歉的样子,她放下犀角,慢慢地将目光移回孙尚香脸上:“难不成……郡主也对姻缘好奇了?”
发觉自己的失言使气氛愈发尴尬后,孙尚香迅速与徐氏道别,去了曹氏房里。与正月都要出门打猎的孙翊不同,孙匡正在家中与妻子一同读书。虽说还未正式成亲,但这对年轻的未婚夫妻相处融洽,倒也让兄姊省了不少心。因此孙尚香也没有多打扰他们,将礼物放下便去了大桥院里,见到了今日因一句玩笑话让她感到尴尬的三个小姑娘。
孙茹姊妹趁着新年来看望母亲和弟弟,而姑母也为孩子们额外准备了礼物:她为姑娘们准备了书简,给孙绍带了些衣物。大桥命人将儿子的衣物收好,亲手把书简递给姑娘们并向郡主道谢。孙芙、孙芸拿起一卷竹简凑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时不时窃窃私语着;而孙茹则兴趣缺缺,她磨蹭了许久,终于放下竹简,来到姑母面前要求加入她的亲卫队一起习武。
孙尚香在管理内务的同时,仍然监理着原本负责的军务。为了在军中和府上树立威望,她精心挑选了一批侍女,训练她们习武,组成了自己的亲卫队。其中多为军中士卒之女,这一举动显然拉近了她与士兵们的关系,使他们暂时放下了些偏见。
“小妹,看来这丫头像你呀。”大桥一边收下婢女奉上的长袍,一边调笑道。
孙尚香此时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过去。她自小喜爱武艺而不爱读书,这几年因管理内务之需,在母亲的监督下才读了些经书史籍用以治家。自小她便常与兄弟们一同练习剑术,却由于缺乏指导而不得要领。直到朱然、胡综来到孙家,孙权提议由擅长剑术的朱然来指导他们。朱然在切磋中指导其中的不足,而胡综则随时记下要领用于温习。在用坏了不知多少把木剑后,终于都能用得有模有样了。孙策知道弟妹用这种方式逃避学业有些哭笑不得,但看到他们的进步后便高兴了起来,并答应她及笄后送她一把上好的剑作为礼物。
如今大兄和母亲都已过世,仲兄忙于政务,朱然、胡综也各自为官,似乎只有她因为一句话而怀念旧事。明明才过去不到十年,她也才及笄四年,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而身处乱世之中,不知未来又要经历些什么呢?
“小妹?你怎么了,小妹?”大桥略显担忧的声音闯进耳朵里,模糊了脑海里美好的过去。
见她仍是一副愣神的样子,大桥疑惑地笑道:“怎么,难道我们郡主也和小丫头们一样,开始惦记自己的姻缘了?”
这番玩笑话非但没能将她从回忆中拉出,还使得刚刚模糊的画面清晰了起来。朱然舞剑的身姿和飘进耳朵的“姻缘”二字融合在一起使她感到些许不自在,她清了清嗓子,回过神问起了那件长袍。
“劳烦郡主有心了,还记得妾身最喜鹅黄色。”大桥收起笑意,正襟危坐地看着她说道。
“夫人喜欢就好。”她笑着,突然感受到小侄女期盼的视线,“阿茹愿意跟着我真是太好了,吴侯最近准备用兵,我正好带她去军营熟悉一下,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孙权此次用兵,即是讨伐杀父仇人黄祖,孙尚香自然义不容辞地协助练兵。她虽从小习得剑术,如今却最擅骑射,许多士兵在她的指导下箭术日益精进,而孙茹也被姑母驰骋的英姿所吸引,多次要求学习骑射之术。
然而就在训练成果显著、将要出兵之时,舅父吴景的去世推迟了一切。吴景因旧伤卧床不起已有数年,去年姊姊过世令他备受打击,此后身体状况逐渐恶化,仍然不忘关心军务。孙尚香每次看望他都会说一些军务,或许正是最近的训练让他终于放心离开。
孙权就此延缓了出兵计划,在此期间拜访了吴郡四姓之一的陆氏,请出了族长陆议出仕侯府。将舅父下葬后,他终于决定亲自领兵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