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月痛得再也没办法挣扎,只能任由那人把她拖走。她在模模糊糊中,感受到有人正强硬地掐着她的下巴,粗糙的手划过脸颊,然后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她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地下室中。地下室中气味混杂,泥土的潮湿味、铁锈味、还有一种腐朽的木头的味道,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江兮月被压着跪在地上,双手绑在身后。她抬头,看到一个螳螂脸的人正用猥琐的眼光端详她。
那人的脸长而瘦,长了个倒三角的模样,眼睛小,眼距宽,里面盛着的都是邪念与欲望。
“这模样真是漂亮,今儿算是捡了个漏。”
“老大,真没想到竟是个女子。她也忒胆大了些。”
“你说,”那人挑起江兮月的下巴,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是来干什么的?”
“我不小心在山上迷路了,正巧,正巧看到了一处房屋,便想休息一下。”江兮月此时已十分虚弱,强撑着力气说道。
“你一个人上山来的?”
“是。”
那人眼神一凛,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说道:“我看起来这么好糊弄吗?重新回答我的问题,再敢说谎,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痛,太痛了!她的脸已经肿了起来,火辣辣的一片。她感到灵魂即将脱离,在一种极度的黑暗与沉沦中,仿佛正一步步被拉向地狱。
她将永远记得这种感受。等到她出去,一定要把这群人千刀万剐!
“罢了,先把她绑到那个柱子上吧,我们去那边看看。”看着江兮月虚弱的模样,那人知道,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话来。
他可不想江兮月毁了容,这样的美貌好好调教一番,可是有大用处的。
“老大,不用关在笼子里吗?”
“现在笼子不够了,明天再去准备一个,就先绑在柱子上吧。”
***
当门猛然关上的一刹那,顾晓便明白,他落入了圈套。他心中焦急万分,在房间里四处观察,希望能找到开门的机关。他心知,距离他下来已经过去了许久,他的脑海中闪过了种种可能:也许江兮月和言戈为了找他,也踏入陷阱;也许森林的夜晚危险重重,他们遭遇了意外……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内心越来越着急,像只被困在瓶子里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但很快,一阵异香传来,他陷入了昏迷。
再度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绑在刑架上,对面坐着两个人。
“好久不见,顾公子可还认得我?”
顾晓清醒过来,只见说话的人穿着黑色长衫,外边套着深蓝色的马甲,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毡帽。他的脸精瘦,高颧骨尤为突出,一双小眼睛眨巴着,让人不安——这是一双充满着欲望的、狡狯的眼睛,犹如狐狸的眼睛。
“若说雅阁的管事刘大,那我自然是认得的;但你是谁,我还真不清楚。”顾晓锐利地盯着他,尝试着挣扎,却发现绳子很紧,无法靠自己挣脱。
刘大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来到顾晓前,说道:“顾公子真是好口舌,怪不得雅阁里的姑娘那么喜欢你。”
“可惜,雅阁里那么多姑娘,难道还满足不了顾公子的口味吗,还非要追到这里来?”刘大故作惋惜地说道:“来到这儿,就没有人能毫发无伤地走出去了。”
顾晓眼睛死死盯着他,语气冰冷:“你们也太过胆大妄为了,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样跟我说话?”
“胆大妄为?哈哈哈哈,是,你是皇亲国戚,天潢贵胄,但在这深林里,就算我杀了你,又有谁能知道呢?”刘大把手上的刀贴紧顾晓的脸庞,左右比划着,好像在寻找下刀的角度。
“顾公子的脸好看的让我都有些嫉妒了,可惜不是个女子。从此这样一张脸消失在世间,可真是让人惋惜。”刘大眼睛里透露出一种嗜血的疯狂,却又表现出一番长吁短叹,不忍下手的模样。
刀贴在脸上,顾晓的心脏跳地愈发快。他头上沁出了冷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地争取时间。
“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顾晓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无论你们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们。”
“顾公子,”刘大冷笑道:“你本可以加入我们的,但不是通过现在这种方式。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让你把秘密永远留在这里。”
“笑话!”顾晓嗤笑一声,说道:“你们从未邀请过我,又何来这样的话?”
“诶,顾公子此言差矣。罢了,时至今日,告诉你也无妨。雪阡本是要作为礼物送给你的,可没成想那小妮子不听话,竟敢逃跑。”
“送给……我?”刘大的话在他耳旁轰轰作响,他骤然明白了为什么雪阡来到雅阁三年,却最近才被带走,烙上梅花印记。
雪阡并不是像江兮月猜测的一般,在前一天才被掳走,而是从一开始,李太守就是拿雅阁、拿她作为拉拢权贵的棋子。
是他表现出的“宠爱”,让他们这群人生出了利用雪阡拉拢他的念头,才最终导致了雪阡的悲剧。
他浑身发颤,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刘大。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些调查这一切,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与雪阡接触?
看着顾晓震惊的模样,刘大心中升起了一种变态的爽感,他继续说道:“要我说,你也别自责。要不是那小妮子胆子忒大,你们现在估计正在一起恩爱呢。现在倒好,你也来了这地方,你们过会儿便能在地底下恩爱了。”
看着刘大精明的双眼中闪烁着的残忍,顾晓忍着恶心,语气轻蔑地说:“用一个青楼女子便想同我合作,你们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些。我若喜欢雪阡,自会把她赎出来,用不着你们送。”
“诶,这您可就说错了。对于您这样的贵人,若非看您爱惨了她,我们也不会送个青楼女子给您。我们这儿有着无数尚是处子的美丽姑娘,雅阁里的不过是些用来挣钱的玩意。”刘大奸笑着,眼睛里闪烁着的骄傲令人作呕。
“瞧我,跟您说这些干嘛。顾公子,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放着天堂大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寻。”刘大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顾晓身旁,把玩着手中的刀。
“刘管事,”刀不断靠近,顾晓掐住自己的手心,尽可能平静地说道:“我想,拉拢我是李太守的意思。如今你不禀报李太守,便直接将我处置,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不如我们谈谈合作,若是谈成,你也能在李太守那里邀一份功。”
刘大哈哈大笑起来,再次把刀贴上顾晓的脸庞,语气狠厉地说道:“你是在把我们当傻子逗吗?你若出去,我们还有活路吗?还是说,你在等谁来救你?该不会是那个美娘子吧?”
“你说什么?”顾晓有些慌乱,他没想到江兮月也落入了这群人手中。
“刘二,去把她带过来。”刘大坐回椅子,翘着二郎腿,吩咐着身后魁梧的侍从。
顾晓的心跳瞬间加快,几乎要跳出胸膛。如果江兮月一行人也被他们抓住,事态实在是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程度!他不敢想象,落入这群人手里,江兮月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晓愈发紧张。如果江兮月被抓,那么言戈应该也在他们手中。那么还有谁能找到这里来,救他们出去!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刘二也没有回来。刘大坐等得有些不耐烦,起身准备去看看,转头却见门口进来一个陌生的面孔。
刘大顿时惊诧万分,但来不及行动,便只见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颤颤巍巍地说道:“好汉饶命,您,您……”
那人也不跟刘大废话,将匕首狠狠插进他的右腿,他痛的大叫起来,倒在了地上。随即,那人将他绑了起来。
此人正是言戈。他解开绑着顾晓的绳子,把顾晓放了下来,单膝跪地请罪:“属下来迟,望公子恕罪。”
局势的忽然转变,使得顾晓有些惊愕。随即,他紧绷的心情立刻放松下来,拍了拍言戈的肩膀,说道:“无妨,来的正好!”
想到江兮月可能发生的情况,顾晓又语气焦急地问道:“江兮月那边怎么样了?”
“属下刚刚跟着刘二,找到了江姑娘的所在地,江姑娘生命无恙,但是状态……不太好。”
顾晓顿时眼神一沉:“我们赶紧过去。”
他们带着被五花大绑的刘大,前往江兮月所在的地方。顾晓这才明白了整个暗道的构造。从梯子下来后,左右有两扇门,右边通向他被困的地方,左边的通向江兮月被绑的地方。
一进门,顾晓便看到了江兮月。她太狼狈了,头发凌乱,脸颊红肿,侧身靠在柱子上,仿若一片染上了鲜血的雪花,很快便要消失不见。
顾晓快步上前来,查看她的伤势。她的后背布满了伤口,幸好伤口大都不深,未出现大出血的情况。顾晓不忍看下去,内心愈加自责。顾晓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心中一惊。怎么会这么烫!
江兮月意识有些模糊,她在昏昏沉沉中,不断贴近顾晓冰凉的手。
“江兮月,醒醒,千万别睡!”眼看江兮月就要昏过去,顾晓焦急地想要把她叫醒。
在模模糊糊中,江兮月醒来,看到顾晓焦急的模样。
“我没事。”她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有些吃力。
“都这样了还强撑着!”顾晓严肃地说道。
看着顾晓的样子,江兮月竟有些忍俊不禁。顾晓是个典型的富贵公子,于他们而言,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注意的,因此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这样的笑容是虚假的,是玩世不恭的,是他们无聊的映射,而非快乐的体现。
现下这样严肃的他真是不多见。
“你还笑。”顾晓看着江兮月在这样情形下还能笑得出来,有些无奈地说道。
还真是难说,江兮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平常冷冰冰的,只谈交易,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人情味些。
但总之,是个有趣的人。
看江兮月执意想要起身,顾晓伸手拉住她,江兮月顿了顿,顺势站了起来。
她的状态属实不好,刚起来还有些站不稳,只能依靠顾晓扶着她。她感到眼前一片黑,脑袋昏昏沉沉。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待眼前的迷雾散去,头脑逐渐清醒,能够站稳后,慢慢走到刘大的面前,对着顾晓问道:“他是什么身份?”
“是雅阁的管事,刘大。”顾晓正要上前搀扶,却看到江兮月朝他摆了摆手,然后向言戈要来了匕首,架在刘大的脖子上。
“雅阁……刘大,说,你们将其他拐来的其他人藏在了哪里?”江兮月的声音顿时拔高,喝问道。尽管声音尚且有些虚浮,但语气极为严厉。
刘大本就被绑着倒在地上,这下更是被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喊着“饶命”。见状,江兮月使力将匕首推了推,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不要跟我拐弯抹角,问你什么你答什么!”江兮月看着他的模样,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她多么希望未来有一天,她也能像这样,再一次把刀架在仇人的脖子上。
“是是是,姑娘饶命,就在,就在后面那扇门里。”
三人把目光聚集到了后方的铁门上。铁门不高,但是保险措施十分完善,门上装着三道门闩,上面挂着的门锁粗大而又笨重。
“怎么进去?”江兮月又使了使力,鲜血渗了出来。
“钥匙,钥匙在我身上。”刘大声音颤抖着,一下也不敢动,生怕匕首刺上他的脖子。
言戈上前,从刘大的身上搜出了钥匙,又紧了紧捆着刘大的绳结,然后打开了那扇铁门。
门后的情况,震惊了在场的三人。只见巨大的空间里,整齐地摆放着左右两排铁笼,铁笼里关着一个个少女。
江兮月的眼睛猛地睁大,嘴唇微微张开,几乎不能呼吸。她不自觉地捂着嘴,强忍着眼泪。她不敢想象,这群女孩在这里受到了何等的折磨,又陷入了怎样的绝望。她们是谁的女儿,谁的姐妹,又是谁的挚爱?
江兮月忍不住内心的冲动,拿起匕首,转身向刘大的腿上狠狠刺去。刘大的右腿先前被言戈刺伤,现下左腿也被江兮月废掉。若非要把他带回去审问,她真想直接杀了他!
血溅到了江兮月脸上,她随手抹去,看着刘大如今的模样,觉得心中的一股气终于撒出。强撑了这么久,她再也没了力气,把匕首扔在地上,扶着墙坐下。
“顾晓,剩下的事拜托你了。”江兮月说话的声音有些无力,稍稍掀起眼皮,看向顾晓。这副模样与刚才相比,简直貌若两人。
顾晓这才回过神来,收起惊愕的神情,蹲下平视着江兮月说道:“好,我来处理,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