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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偷路上迎

    六年前,陆盛庄园。

    月色正好,林子里只能听得三两声鸦叫,偶尔一阵秋风,隐隐有树叶沙沙抖动,□□方赶得急,马蹄掠过地上不多的落叶,惊得几只山猫四下逃窜。

    庄园内又是一番热闹景象,几间正房灯火通明的,就连后面的木头柴房也是明亮异常,陆家上下一干人都立在西边的厢房门外,陆大庄主焦急地来回踱步,一行下人更是在院内小跑着忙得很。

    “灵儿可生了?”□□方一个箭步跨过大门高高的门槛儿,把缰绳扔到迎上来的家仆手里,直奔西厢房。

    “还没!”陆三思见弟弟回来了,忙过去答道。

    陆大庄主回头道:“怎就你一个人?张芝呢?”

    □□方道:“我心里惦记着灵儿,就赶着先回来了,张芝带着马车杂物,还得三四天。”

    陆大庄主点了头,一眼见到□□方递到家仆手里的棕色骏马,眉头一皱:“你到底还是去西域了!”

    □□方正不知怎样回答,只听“哇”地一声,厢房里传来响亮的啼哭,有个小丫头推门出来,眉开眼笑地报道:“恭喜老爷、少爷!少夫人诞下一个男孩儿!”

    一时全家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方忙进房去,见夫人安灵璧面上犹带疲倦之色,嘴角带笑,正望着奶娘怀里的娇儿,便一把抓住安灵璧双手道:“灵儿辛苦!”

    安灵璧见了□□方大喜,挣扎着起身道:“四哥,你还是赶回来了!我很高兴!”一时哽咽,好一会儿又道:“孩子都有了,你答应我的……我们还要……”

    □□方心中明白,低头不语,安灵璧见了,叹气道:“我知道由不得你的!”又勉强笑道:“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四哥抱出去让公公瞧了,起个名字吧!”

    □□方接过孩子,见妻子别过头去像是睡了,便轻声道:“灵儿快些养养精神吧!”

    那陆大庄主见□□方出来,忙迎了上去,看这孩子生得极是白净福气,喜不自胜,又见那十五月儿正圆,便道:“这月圆得很,便取个‘圆’字吧!”

    陆三思喜道:“团圆美好!正是呢!我们几个兄弟,只有四弟终于有了个儿子,真是太好啦!”

    □□方自是高兴,对襁褓中孩子道:“我的儿!你有名字啦!”说罢低头在那孩子的额头亲了一口,叫道:“阿圆!”

    “阿圆!”

    话说程远出了京里,便雇了辆马车,午后太阳太盛,车夫说那马儿刚赶了路回来还没歇息,实在饥渴,这时候荒山野岭的,程远也是口干舌燥,见前方有个喝茶歇脚的地方,便命车夫停车区饮马,自己刚挑了张桌子坐下,便听有个妇人的声音大叫道。

    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正在地上乱跑,一个月白罗裙的年轻妇人站起身来,急切地唤着“阿圆!”,一边擎着个茶碗。

    这小茶肆不过五六张桌子,那妇人的桌子是离程远近一些的,往远一些的两桌坐着些农夫样儿的汉子,正吵吵闹闹地吃酒吃肉,程远望了一眼,没觉得什么,便放心地放下包袱,刚想叫掌柜倒茶,却见前面的桌子背对着自己坐着个白衣的公子,腰间别了把长剑,正和掌柜攀谈,声音低沉得很,程远心下疑惑,便仔细看去,不时小二端了茶水吃食放在那公子面前,那公子却从身边的包袱里拿出双银筷子来,又从胸口掏出个锦缎小包,程远好奇,便专心看那公子解那小包,冷不防身后一凉,一件利器似正指着自己的后心。

    程远大惊,不敢妄动,只听身后那人道:“别回头!你能猜出我是谁,我便不杀你!”这声音这样熟悉,程远心中只道:“不可能!不可能!怎地会是他!”正疑惑,便听后面的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嚓”地一声,指着程远的利器已被人收了回去,程远回头一瞧,果然是十三月,这时已经换上一身布衣,俨然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孩儿。

    “十三月!”程远心中一紧,顾不得别的,拉过十三月便道:“小郡……你,你怎么出来了?是……出什么事了?”

    十三月“咯咯咯”地笑道:“你看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程远压低声音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我有皇命在身,可没工夫陪你玩儿了!”

    十三月看程远的样子紧张严肃,心中不悦,撅起嘴道:“这衣服我可喜欢呢!凉快极了!阮姐姐疼我,特意给我买的!”

    程远才瞧见十三月身旁还站着个绿衣少女,那少女十八九岁样子,两蹙黛眉似新月笼烟,一双大眼如盈盈秋水,脸颊一抹嫣红,朱唇微启,抱着把短剑,裙袂飘飘,楚楚而立,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你不是……?”程远神魂不由得一荡,见那少女双眸灵动,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是家中那精灵古怪的端粥小童,可眼前确实又是位婷婷的少女。

    那少女见程远看得呆,微红了小脸,仍是脆声笑道:“大公子怎地把我忘得这样快!早知道这样,我刚才便不饶你了!”

    程远见那少女手中短剑,张大嘴巴,站起身道:“你,你是阮忧?”

    十三月大笑道:“亏你还见过不少王妃公主,这样一位美人姐姐在你身边,你却认她不出!”

    “十三月!”那少女忙捂住他的嘴道,“快别说了!”十三月点了头,吐了吐舌头,程远四下望去,那两桌汉子好似静了些,他只担心那白衣公子,却见他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还只顾吃着茶。

    程远拉十三月坐下道:“你快吃些东西吧!我一会儿带你回宫去!”

    十三月“哼”了一声,正了正身上背的一个锦缎的小包,摇头晃脑地道:“皇上放我去齐王哥哥家在京里的宅子玩儿,恰齐王哥哥办完了事就急急忙忙北上却不带我去,我连他的面儿都没见上,气得要死,我才随姐姐偷着跑出来的,我偏要去找齐王哥哥!”

    程远道:“你这性子!我哪里敢带你去?况且,这方向也是不对的。”

    阮忧坐下来道:“十三月是我带出来的,我也答应他带他去岳州玩了!”

    程远急道:“阮姑娘怎能答应他?你可知道他……”

    “我知道,”阮忧面色平静,微笑答道,“先吃东西,吃完了再说吧!”说罢叫小二上一屉包子来。

    程远只好先作罢,又向阮忧道:“你功夫不错,原来并不只是个小童,是有些来历的,那阮大师傅……”

    阮忧笑道:“哪里说小童就不能会功夫呢?”

    程远正色道:“你既出来找我,便知道我要问的,快说给我听就是!”

    阮忧道:“好!大公子知道我家就是岳州的?”

    程远道:“是!”

    阮忧又道:“我家在岳州开了个武馆,给你家当厨子的阮秋,是我的叔叔,他年轻时犯了错,被我爷爷赶出去了,爷爷前几年没了,我爹爹劝叔叔回去,叔叔不肯,听说叔叔在京城程府做事,我爹爹就起了私心,”说到这里,阮忧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又道,“他想让我先去京里打点,也为我家谋个前程!”

    程远点头道:“原来如此,”又叹气道,“我父亲去世后,我家也不比从前了,只怕帮不上你什么忙!可是,你为何又要跟我出来了?”

    阮忧悄声道:“我听到了圣旨,那夏家的事,我多少知道些!爹爹早年与他们有些来往,我与叔叔说了这事,叔叔也担心扬州家里,让我回去瞧瞧。”

    程远道:“咦?你不是说你爹娘已经没了?你家别人呢?怎让你一个姑娘家跑来跑去的?”

    阮忧道:“大公子哪里听得?我说有便有,说无便无,我有好几个爹爹呢!再有,我家就我一个女儿,哪里有什么别人了?出门在外,男装是方便些。”

    程远笑道:“那如何又换回来了?”

    阮忧忽地红了脸,低下头不答话,十三月早已听得不耐烦,接道:“阮姐姐好看,一眼就看出来了,倒惹人生疑了!再说,姐姐喜欢你,和你一起走,自然要打扮漂亮些!”

    “休要胡说!我可不带你去了!”阮忧涨红了脸,忙捂住十三月的嘴。

    程远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笑道:“十三月胡闹,快吃吧!一会儿就带你回去!”

    十三月忙央求道:“好程哥哥,好姐姐,你们可千万别送我回去!我可告诉你们呦!带着我好处可大了!我带了好些银票,还有金子呢!咱们可以随便吃喝玩耍!”说罢,见程远仍是皱着眉不为所动,又突然跳到凳子上耍起赖道:“你们若是带我回去,我便告你们个绑架郡王之罪!”唬得程远急忙拉他下来:“这里人多,你可别闹了!”

    一时小二端了包子过来,走了半路,却见一个醉汉歪歪扭扭地扑了上来,小二一声惊叫,向旁边一躲,却站不稳,一个趔趄,手中的包子洒了一地。

    那醉汉嘻嘻笑着,手舞足蹈地,就要向阮忧扑过来,阮忧冷笑一声,随手掷了个茶杯过去,正砸在那醉汉的脑门上,杯子弹出去,剩得那半盏茶水洒了那醉汉一脸,他也不恼,仍是嘻嘻地笑着,抬手摸了下脑门,竟渗出血来,混同着茶水一齐流下来,那醉汉便歪着身扶住桌子,伸出手指着阮忧,一脸的邪笑。

    “啊呦!阿圆快回来!”只听那桌的年轻妇人大声惊叫,刚刚抱住的小孩儿已从她怀中窜了出来,蹦蹦跳跳地到那醉汉脚下捡包子吃,还边对那醉汉做着鬼脸儿,那醉汉低头一瞧,是个小毛孩儿正在地上抓包子吃,不由得把气撒在那孩子身上。

    “妈的!哪里来的小毛猴子!敢笑话老子!快吃俺一脚!”那醉汉骂道,抬腿对着那小孩儿屁股就是一脚,只把那小孩儿踢出几尺远。

    那小孩儿吃痛,便坐在那里“哇哇”大哭起来,那妇人见孩子吃了亏,忙起身来抱住小孩儿,向那醉汉大声道:“你,你怎么欺负小孩子?”

    那醉汉斜眼一瞧,见那妇人立在那里,急红了脸,便大笑道:“好个美妇人!老子今儿真是福气不浅呢!哈哈……”

    那妇人抚着孩子的头,满脸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只能赶快转身要走,那两桌农民汉子见了这情形,前仰后合地笑个不止,那醉汉亦是笑个不停,忽地大声咳嗽一阵儿,一弯腰,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地,顿时,一股极难闻的味道便四散开来,阮忧忙掏出帕子捂住鼻子,十三月直接叫道:“啊呦!好恶心!”

    那醉汉吐罢,便又歪歪扭扭地快步向那妇人追去,那妇人觉察,猛一回头,那醉汉已是扑到了她身后,那妇人惊叫出声,欠身一躲,那醉汉便扑了个空,这一来那醉汉反倒大笑,回身又是一扑,那妇人搂着孩子,连连后退,面色极是惊恐,急得流出眼泪,哭出声来,四下望着,那几桌汉子还自顾嘲笑着看笑话,毫无相助之意,而那白衣公子却连头也不回,仿佛什么事都与他无关,毫无怜悯之意。

    程远早攥了拳头,却顾忌心中要事,母亲嘱咐,在外不惹事,也不易理事,但听得那妇人哭喊可怜,又岂可坐视不理?心中正矛盾,抬头正见阮忧直看着自己,仿佛在等待看他如何,将要站起,手触到身边包袱,内有圣旨,便又是一番思忖,此时阮忧已坐不住,起身就要去救那妇人,程远心中一软,也站起身来,与阮忧四目相对,便横了心要去帮忙,阮忧见程远起身,微微点头,似有赞赏之意,程远转身才朝那妇人走了两步,便听有人在身侧哈哈大笑,程远疑惑,转头来看时,原来是那白衣公子,此时与他正面相对,这公子不过二十几岁,长得极是俊美。

    那公子笑罢高声道:“我劝这位仁兄还是少管些闲事吧!”

    那公子刚刚毫无所动,似周围一切与其并不相干,现在却转过身来劝诫,程远不得不犹豫,刚一迟疑,便听那小孩儿“哇”地大哭失声,原来那醉汉已抱住那妇人,那妇人虽奋力拼争,却哪里比得男人的力气,只好哭叫,忽地觉得那醉汉在自己身上的手已不再动了,面上露出狰狞可怖的表情,眼神凝在前面,慢慢在身前倒了下去,后面却站了个结实的青年男子,那男子身高七尺,身着青袍,面色微铜,眉若黑漆,双目炯炯,英气逼人,那男子收起一对铁拳,对那妇人拱手一礼,道:“让大嫂子受惊了!程某应早些搭救!”

    原来那男子正是程远,程远见那妇人实在可怜,阮忧又在身前,便不顾劝阻上前打中那醉汉腰眼,后又扭着他后衣领,运足力气掷了出去,那醉汉摔了老远,“哇”地又吐了一地。

    那妇人擦了眼泪,忙拉过孩子给程远跪下行礼,程远一把扶起,忙道:“大嫂子快别客气!大嫂子住在哪里?”

    那妇人面上还挂着泪花儿,微笑道:“多谢这位大公子相救!我住在三里外的安家村,正要赶回家去。”

    程远道:“大嫂子这样一人带着小儿也不方便,我那里有马车,不如让车夫送你一程!”

    那妇人推脱道:“已经是感恩不尽了,不劳公子相送!”

    那小孩儿此时却道:“娘亲,阿圆累了!”

    程远笑道:“小孩子都累了,便让车夫送你一程吧!”又低头摸那小孩儿头道,“阿圆是不是?你是好孩子,哥哥给你果子吃!”说罢便叫小二过来吩咐包了一包樱桃并海棠干子,拿给阿圆,阿圆接了,大笑起来,拍着手,脆声道谢。

    一时程远叫来车夫,助那妇人上了马车,又目送了老远,才转身回来,见阮忧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心中一动,甚是喜悦。

    “哈哈!真是痛快!”那两桌吃酒的汉子拍手大笑道。

    “痛快什么?”阮忧站起来高声道,“青天白日的,出这种事情,尔等堂堂七尺男儿,却无人相助,权当是有热闹看吗?”

    “是啊!好没脸皮!”十三月刮着鼻子,吐了舌头道。

    “哈哈哈!”忽听有人大笑道,“姑娘竟也知道这是青天白日!”阮忧转过身去,是那白衣公子,他站起身来,也不瞧这边一眼,放下挽起的衣袖,收起银器小包,又干笑两声,便匆匆去了。

    程远甚是奇怪,看那公子远去之态,俨然是练家子风范,心中一念飘过,不过想来那公子对外事置若罔闻,对自己也是不屑理睬,应是没有大碍的,待欲回到桌前,但见阮忧眉头紧锁,双手按住桌上短剑,似在思索什么,便笑道:“阮姑娘,你何故……”

    “糟了!”忽听阮忧大声道,又见她回头寻找些什么,“果然是疏忽得大了!”说罢坐在凳子上不语,引得十三月歪起头来盯着,见阮忧一副发愁的模样儿,细声道:“阮姐姐,你和娇娇姐姐一样,总是无缘无故地发愁!连楚王哥哥都没办法呢!”

    “楚王?”阮忧眉头又是一皱,随后向着十三月道,“我是替你发愁,怕是一路上要吃糠咽菜了!”

    “阮姑娘什么意思?”程远已到桌前,端起茶碗和了一大口茶。

    “我们被戏弄了!”阮忧叹道,又拉十三月站起来,“小郡王,都是你在这里乱叫,惹得祸端,你找找你那包袱还在?”

    十三月拍拍胸脯道:“这不还好好的绑在这里?”一拉包袱带子,忽然向身前散下来,只剩了织花锦缎的皮儿,十三月向后寻去,地上落着几件包袱里原有的衣裳,别无他物了。十三月急道:“我的金子银子呢?”

    阮忧见程远还凝眉看着十三月,急得叫道:“啊呦!程大公子,你的包袱在哪儿呢?”

    程远犹如大梦初醒,再寻凳上自己的包袱果然不见,当即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那里……有圣旨!”

    “我知道!”阮忧道,随即转身看去,那两桌汉子不知何时散了,眨眼的功夫,却哪里还有那醉汉的影子?

    “我得去找他们!”程远怒道,说罢握紧拳头,就要冲出去,一时又不知道向何方走,又住了脚,回头看阮忧仍是坐着,不禁有气,怨道:“姑娘好性儿!银子丢了不打紧,我这圣旨若是没了,要犯死罪的!”

    阮忧点头道:“我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他们散得快,虽时间不长,他们定是四散着走的,你去哪里追?那么多人,你焉知哪个拿了你的东西?又去追谁?”

    “那……那姑娘说如何才好?”程远叹道,又忽地抬头道,“我知道了!那马车去送那妇人,一会儿回来,我问那车夫便是!”

    阮忧摇头道:“大公子当那妇人是个傻子?会真的带那车夫去她家?”

    程远叹了口气,缓了缓神道:“到底还得等他,不然怎么办?”

    阮忧直盯着程远看了好久,慢慢冷笑道:“大公子果然是跟那于金安久了!”

    程远一惊:“姑娘连于大人都知道!看来是做了不少功课,如今与我同行,恐怕也是另有所图吧!”

    阮忧冷笑道:“程大人真是可笑,那于金安与张玉楼为了什么红衣女子,已经搅得满城风雨了,寻常市井的小孩子都知道他这般作风了,你身为他的手下还不知道也真是奇得很!我自然是有所图的,我家的事情也与你说过了,本以为你程家有文官,有武将,自是浩然正气,赤胆忠心的,不想我是看错了!”

    程远自知言重,道:“姑娘莫要动气,我程家自不会……唉!是我太过急了,于大人是我的上司,姑娘说来,这些年说句实话,与我相交甚是冷漠!我……真是太着急了!”

    阮忧正色道:“圣旨是大事,我自然知道,你急有什么用?我刚问了那掌柜,那桌的白衣公子是打听刚卸任的一个京官儿来着。”

    程远道:“京官儿?”

    阮忧道:“是光禄寺的一个监事。”

    程远不解:“那又怎样?”

    阮忧“噗嗤”一声笑道:“那公子说那京官儿是他的侄子!”

    程远急道:“这又如何?姑娘明知道……”

    阮忧道:“哎呀!程大公子真是许久不办案了,难道你们北镇抚司不是专理御案的吗?这点儿小小的事情都办不来,如何侦缉查案哪!”

    程远被说得脸红,道:“我原是一介武夫,本不聪明,这也是于大人不重视我的缘由,还是张玉楼跟着于大人办案多些,我不过是管些仪仗琐事罢了。”

    阮忧笑道:“连这大案皇上都亲自批给你办了,还说只管些琐事?”

    程远道:“且不说旁事,姑娘快快告诉我怎么追回我的东西吧!”

    十三月大叫道:“程大哥只惦记自己的东西,还有我的银子呢!好些哎!”

    阮忧忙怪道:“要不是你也惹不得这祸事!要想还跟着你程大哥,你需从现在起发誓,一再不提宫中之事,二不再口无遮拦,三不再掉舌鼓唇,招摇过市!”

    十三月看一眼程远,又望一眼阮忧,见二人皆是神情严肃,只有点头称好。

    程远也无暇理会,只等阮忧说话,阮忧道:“那公子早已看破其中缘故,刚刚拿话来提醒我们,我问了那掌柜,说是那个监事叫方大敞的,虽官职不大,离任的东西倒有好几马车,早上在这里打站吃早点来着,后就有那几桌汉子,竟也问了那京官儿的事,想来这些人原是想要对那方大敞下手的!”

    程远道:“我们只消找到那公子,便知道东西的下落了?”

    阮忧笑道:“大公子开窍了!”

    程远讪讪道:“姑娘快别取笑我了!”正在说着,忽见前方小林间一辆马车影影绰绰地来了,阮忧道:“回来了!我们问问也好!”

    “咦?”十三月忽道,“阮姐姐耳上的一对镶金丝的猫眼耳坠子呢?”

    阮忧回头道:“都这时候,你倒惦记这没用的事儿来!”

    十三月道:“方才坐下时晃了我的眼睛,我才留意的,不过你们看马车,我看看太阳,抬头就发现它们不见了呀!”

    阮忧伸手笑道:“你看,这不在这里?不过剩了一只。”

    十三月道:“那另一只呢?”

    阮忧道:“我走得急,身上也没带钱,和你一起出来,心想你必不会少有银钱的,你们没钱了,我也没有,只有拿首饰当钱花,那一只给了茶掌柜了!”

    程远听了,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向阮忧拱手道:“刚刚程某真是唐突了,姑娘不要介意,白白浪费了姑娘一对儿好坠子,待程某找回了财物,一定给姑娘补偿!”

    阮忧笑道:“不过是只耳坠子,哪里就那么要紧?咦?你看,马车近了!”

    程远站起身来,那马车果然在几步之外了,车夫勒了马,还未等程远问起,便用家乡话嘟囔了几句,随后见了程远,便愤愤不平起来:“公子好歇!让咱送那大嫂子也罢,可是那女人出了林子便叫咱左转右转,竟挑那坑坑洼洼的路走,害得咱的马蹄扎了好长的刺儿,车轱辘也坏了,咱修了好一阵子才回来!”

    程远道:“那嫂子可送到安家村去了?”

    车夫道:“是有个小村子,是不是安家村,咱可不知道!”

    程远道:“快快送我们去那村子!”转头见阮忧未动,心念一动,叹道:“她如何能真的在那安家村!”

    阮忧道:“可是!”又向前到那车夫跟前,拿出另一只耳坠子递给那车夫道:“烦劳车夫大哥,我们要在这日耽误些时候了!”转头向程远道:“那京官儿往东去了,咱们也去吧!”

    程远道:“好!又让姑娘破费了!”

    阮忧一笑,招呼十三月上了马车,程远便坐在车前,向那车夫道:“走吧!”

    十三月上了车,在阮忧耳边道:“我知道你出门一定带银子的!”

    阮忧一惊,道:“你这小孩儿!胡说些什么?难道刚才的约法三章都忘了?”

    十三月调皮一笑,道:“好姐姐,我当然没忘,不过我可是说的实话,程大哥一向都憨厚的很,他看不出,我可知道,姐姐故意舍了耳坠儿,不就是要引程大哥注意,让他领你这个情儿吗?”

    阮忧笑道:“你倒是聪明,方才那偷儿布局演戏时,你怎么没看出来?”

    十三月得意道:“我哪里知道什么局啊戏啊的,我在宫里呆久了,就这点儿小女儿心思,我还是能猜得出来呢!”说罢扬着头,还等着阮忧夸奖。

    谁知阮忧蛾眉倒蹙,斥道:“住口!你还说宫里!小心我立刻送你回去!你程大哥怕你,我可不怕!”

    十三月吐了吐舌头,见阮忧怫然不悦,是真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言语。

    过了一方田地,便又入了一片白桦林,黄昏将至,却还不见那白衣公子的踪影,程远听阮忧喊车夫停车,便下车向阮忧道:“姑娘是不是听错了?那方大敞是往东来了吗?他纵使再快,终究是脚力,我们如何追了这许久都不见人影?”

    阮忧也掀开帘子下车来,望一眼那棵棵白桦,道:“大公子你看,这光影映在树干上,多好看!”

    程远不知阮忧何意,但心中甚是着急,跺脚道:“我知道姑娘聪慧在我之上,可是……”

    阮忧听了,缓缓回眸,眼波流转,双颊绯红,丹唇含笑,直让程远呆了半时,许久才道:“姑娘说那公子会不会没有走这条路?”

    阮忧莞尔一笑,道:“大公子只知道我聪慧在你之上,却不知道另有一样儿也在你之上!”

    程远道:“姑娘且莫要说这些了!我……”但听阮忧朗声道:“公子跟了我们这许久,权当是我们察觉不出吗?我们的银子都没了,公子何必如此?”

    “哈哈哈!”程远只听传来几声大笑,马车后白影一闪,那白衣公子已站在面前,腰间长剑一抖,笑道:“这位大人没有察觉,姑娘倒知道了!”

    阮忧转身笑道:“公子好身手,不过轻功差了些!”

    那白衣公子道:“姑娘武功在我之上,我哪里好身手?”

    阮忧笑道:“公子有自知之明,就快告诉我们吧!”

    程远本就不想这阮忧还是有些来头的,现在又发生这样多的事情,心中暗暗称奇,也自然明白阮忧刚刚称在自己之上的,是指武功,又想阮忧本是江湖上的人物,江湖中的事儿还是多依她为好,想到这里,便也向那公子拱手笑道:“在下程远,刚刚在小茶肆里,公子已看破那些偷儿的算计,程某愚笨,还请公子明示吧!在下感激不尽!”

    那白衣公子哈哈笑道:“还真是个大官儿!程大人都有求于我了!”

    阮忧道:“公子就别再取笑了,程大公子是官府上的正经人,哪里知道江湖的这等事情?”

    那白衣公子冷笑道:“我自然知道,都说朝堂官府的人最油滑不过了,程大人还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许你说程大哥!”阮忧与程远还未答话,只见马车中跳出一个欢脱的小孩儿来,那白衣公子便转身看着那小孩儿,调侃道:“怎么?程大人没有说的,竟让一个小孩儿来开解?”

    十三月果然生气,大声道:“你可知道我……”说了一半,想起与阮忧的约法三章,便闭了嘴,低了头,狠狠地白了那白衣公子一眼。

    阮忧见程远已急切万分,忙笑道:“公子跟了我们这么久,难道不是想帮忙吗?”

    那白衣公子道:“忙我已经帮过了,难道大人没有听到吗?”

    程远道:“那时候情急,未听公子之言,也是怪在下眼拙了,还望公子指点!”

    那白衣公子冷笑道:“不是你眼拙,是眼中有佳人,想在这佳人面前卖弄自己罢了!”

    程远一时语塞,阮忧亦是微红了脸,刚要说话,又听那白衣公子道:“姑娘倒是个冰雪聪明的,只是那时候眼睛里只有个大公子了!”

    阮忧啐道:“你这人!如若是来取笑的,就不必再与你白白浪费时间,我看错你了!”说完便叫十三月上车,程远脾气一向是好的,知那公子也不过是嘴里刁钻些,心中着急,却也只能再拱手笑道:“公子请指教!”

    那白衣公子见程远诚恳,道:“程大人是古道热肠,哪知道那帮人是偷儿呢?”

    阮忧道:“好一个局!现设现卖了!”

    那白衣公子道:“他们是世家,哪里用得排演了?”

    阮忧冷笑道:“公子何必刻薄别人,我知道,你们一早来这茶肆,都等着那姓方的监事呢!不想他自知身上财物不少,做贼心虚,怕多生事端,天没亮就赶着溜了,你们两家有何区别?不过他们那伙儿听了我们身上有些金子影子的,先动了心思,还可避让官家的案子,便把姓方的让给你了,都是拦劫财物,公子装作这样清高做什么?”

    那白衣公子听了,换了一副严肃表情道:“姑娘有所不知,那方大敞虽只是个小小监事,光禄寺管宫内酒礼菜馐,都道他与顺天府内有人勾结,同谋宫内外事,收受地方贿赂,他小小八品官员定是搅不起什么大浪,却就有这许多财物,我还能放过他不成?”

    阮忧道:“这也奇了,那边可都是成帮的人,你孤身一人出来做这等事,竟也有把握吗?”

    那白衣公子道:“我不过是去京城办些事的,顺路听了,觉得是笔好生意!也本不想惹事,只在那些狗官歇脚时,弄些金银罢了,可那些人可是这片儿的势力,如今你们要去讨要,他们必知是我从中帮忙的,不放过我怎么办?”

    阮忧道:“你本就是有意帮忙,量你也是个他们不敢得罪的人物!”

    那白衣公子笑道:“姑娘慧眼,可是我帮了你们,于我何益呀?”

    阮忧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做生意,那茶肆掌柜说方大敞有几车物品,还有镖局押着,你怕一人不敌,倒不如和我们做个交易!”

    那白衣公子哈哈一笑,道:“既说到这里,我们就说开了,姑娘许我多少?”

    程远听二人对话,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向那白衣公子道:“程某身上只带了几十两银子,若是要了回来,全都给了公子吧!”

    那白衣公子冷笑道:“程大人真会说笑话,为了这点儿得罪了他们,我还不如去会一会那方大敞!”

    程远道:“可是,可是在下也实在没有再多了,公子在茶肆处听得的,并不是程某的银两。”

    那白衣公子并不理会程远,向阮忧道:“我只要得那小孩儿的两只金块,另加上他身上的那颗王珠足矣,这桩生意如何?”

    十三月听了,急忙道:“你还敢打本,本公子的主意!我才不给!我那王珠快能顶一座大宅院了,你个贪心的白耗子!不过是几个偷儿,阮姐姐和程大哥功夫这样好,料理他们还是什么难事?哼!”

    那白衣公子笑向阮忧道:“姑娘如何说?”

    阮忧稍加思忖,道:“那些人应是有些来历的,只不过骗术身手这样好,我也并不知道的,十三月,我们还真要让这位白衣哥哥帮忙,舍了点儿银钱,我们也是够花的,可你程大哥要是丢了圣旨,可是怕要掉脑袋的,一路上诚惶诚恐,却怎么带你好好游玩?要不呀,唉!还是送你回去算了!”说罢佯装要和程远说去,十三月眉头一皱,嘟了小嘴儿道:“好吧好吧!可是王珠,我迟早要回来的!”

    那白衣公子笑道:“这样就好,你们都不知道,那可是个神偷世家,不过最近出来的少了,但我可认得他们,你们方向反了,姑娘若是邀我上了车,我这就带你们去他们老巢!”

    十三月道:“你上车也要坐在外面!”

    那白衣公子笑道:“我还偏要与姑娘坐在里面!”

    十三月急道:“你与阮姐姐坐在里面,我坐哪里?”

    那白衣公子道:“自然和程大人一起坐外面啦!”

    十三月怒道:“你这无赖!休要打阮姐姐主意!”

    阮忧道:“公子就不要与小孩子玩笑了,这日头都落下去了,还是快些带我们去吧!”

    那白衣公子又是哈哈一笑,待阮忧和十三月进了车里,便与程远一起挤在车外坐了,向那车夫道:“向西往霞云岭去!”

    这真所谓:一喜一悲伴随行

    且看下回:退盗霞云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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