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一个认出那手属于谁的人是东方皓。

    “这扳指,不是玉楼春的吗?!难道,难道——”他恐惧地尖声大喊,差点连站都站不稳,再没有一点武林高手的风度。

    “血迹未干,这手应该是刚斩下来不久。”方多病上前勘验后得出初步结论。

    “看来,咱们得上一趟瞰云峰。”李莲花沉声道。

    侍卫长兼玉楼春贴身保镖辛绝是最后一个看到玉楼春的人,但是明明白白看着主人登上缆索藤篮,又亲手将其送上瞰云峰峰顶的他,根本理解不了更不愿意相信众宾客的猜测。

    “不可能,瞰云峰都是四面直上直下的峭壁,除了缆索这一种法子根本无法进出,而缆索的绞盘重逾千斤,换作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转动。”辛绝转向一旁的方多病,“这位方少侠不也试过了吗?”

    “天下之大,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李莲花看着辛绝那有些奇怪的否认态度,心中有疑,可还是耐心解释,“辛护卫,只要上瞰云峰寝宅一看,便知道玉楼主安否了。”

    “你要再跟我们在这纠缠,你家主人可就生死难料了!”方多病急急附和道。

    辛绝这才如梦初醒,放出响箭召集护院们运作藤篮,将自己以及宾客送上瞰云峰。及至寝宅大门,辛绝等久唤不开,一行人于是破门而入,然后便发现了被洗劫一空的藏宝室。

    辛绝如遭雷击,举着手中佩剑指向众人:“说,到底是你们谁盗走财宝?!”他忽而想起昨晚在缆索之下之事,“方多病,一定是你!你昨晚还特意来峰下问我宝物和上山之法,可疑至极!”

    “如果这样说,那辛护卫进寝宅的第一时间不关心玉楼主安危,反而直冲宝物而去,岂不更加可疑?”李莲花笑眯眯的,偏将辛绝怼得哑口无言。

    可即使嘴上不输,李莲花和方多病心里还是堵得慌——寝宅里满是南胤文化的痕迹,唯一的知情人玉楼春却看着凶多吉少,冰片更是踪迹全无,好容易找到的线索就此断绝。更重要的是,加了料的汤酒、西妃的蓄意支使……这一切都明明已经初见端倪,却因自己托大,欲“静观其变”而放任其发生了。李莲花倍感懊恼。

    还有,莫辛……一种即将陷入漩涡之中的不安感弥漫上他的心头。

    正在此时,一个侍卫踉跄地跑进屋子,报告了个更不妙的消息:“不,不好了!院子里发现了主人的,主人的一条腿!”玉楼春身怀刀枪不入的玉骨功,能失去了一手一脚,那就绝不止失去一手一脚。

    “而且,兄弟们还在后山的洞穴里抓到了个人。”

    李莲花骤然抬头。

    也不知知该松还是提一口气,侍卫们在后山岩壁的窄洞里用烟火熏出来的,不是某个实心实性的傻姑娘,而是消失了一晚加一早上,女扮男装的清儿。

    “我只是想趁乱逃出女宅而已。至于玉楼春到底是掉进粪坑里淹死,还是被豺狼虎豹咬死,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面对着满场的刀剑,她倒是一点都不怵,反而还有些兴奋,“还是说方多病你居然成功了?好好好,本宫—本姑娘出去了,一定让我父——我爹爹重重赏你!”

    方多病和李莲花:求你别说了。

    “你!如此出言不逊,我看我家主人就是为你所杀!”辛绝举着剑气急败坏道,“把偷的宝物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这再次印证了李莲花的说法。辛绝和他身后的侍卫们看似忠心不二,可对玉楼春身死的感觉却远不如宝物失窃。

    “这瞰云峰高耸入云,没有天下绝顶的轻功,谁又能上得去?可惜不论是清儿姑娘,还是在场的任何一位,想必都没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功力。”李莲花似是而非地做出了推论。

    “对,而且玉楼春的残手是发现在女宅之外的贯日亭,姑娘们寸步不能出,自然凶手也不在她们其中。”方多病自信地补充道,“如果非要说谁有嫌疑,我想只有能自由进出,又可佩兵刃的辛护卫了吧。”

    辛绝闻言,又见众侍卫都把目光投向自己,不得不抽出自己的松针剑,往一旁的大树树干上劈了一刀,留下细细的痕迹,来证明自己的武器并不能用作分尸。

    只是这不劈不要紧,一劈就劈出了新的困境——昨日进宅时负责搜查他们的侍卫长,居然也成了一块块尸骸,毙命在这棵倒霉的树下。

    这下可好了,命案一桩变两桩,还桩桩都那么离奇。

    “侍卫长死在这里,与这女人的藏身之地近在咫尺,他身上的钢刀又不见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肯定就是这女子隐匿武功,趁侍卫长不察杀人夺刀,又上山行刺主人!”辛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动手抓人,“现在嘴硬不要紧,等你尝到我的手段,自有你认罪的时候……”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一个连跌带滚的身影的闯入,打断了这一切。

    “不好了,辛头儿,不好了!”来人同样着侍卫制服,只是颜色与守卫女宅的侍卫略有不同,年纪不大,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

    辛绝本就为这连串的祸事心烦意乱,被人这么这一喊,更加正中他内心那不敢想象的恐惧。于是这可怜的小侍卫气儿都还未来得及喘匀,就让辛绝一记窝心脚踹翻在地。

    “乱喊乱叫什么,老子我好得很!”明明秋高气爽的天,他却汗水直流,强自镇定的嗓音下有盖不住的颤抖,“到底又怎么了?”

    方多病李莲花看不过眼,走过去将那小侍卫扶到一边。小侍卫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挣扎着开口。

    “芙,芙蓉谷那边,出大事了!”

    芙蓉谷是位于瞰云峰底的深谷,其余三面都是没有人烟的林场。其越往下走,地形呈收窄的台阶状,到了最底部则是一条贯穿山谷的河流,而夹杂着上游泥沙的河水同时还冲刷出了两岸平坦的滩涂。这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造就出了耕作—加工—运输一体的农商模式。只是这里出产的,并非那些金灿灿的粮食或香甜可口的果蔬,而是艳丽无边,却淬着毒汁的阿芙蓉花。

    可今日,这原该漫山遍野摇曳生姿的红艳花朵,竟全部左倒右伏,花瓣、叶片、果实碾落成泥,棵棵连根拔起。而建于滩涂之上的工坊,房倒屋塌成了废墟一片,装着已经加工好的膏体的木桶统统被扔进河里,任由奔腾的河水将其冲刷一空。工坊里的工人、货运码头的力夫、把守此地的护卫,横七竖八地倒在田间、河滩,生死不知。

    “完了,全完了……”辛绝看着这一片狼藉,崩溃地喃喃。虽然他明面上是一介护卫,可实则也帮着玉楼春过手了不少贩药的生意。如今花田工坊毁了尚且是小事,要是给那些豪强们的□□不能按时按量送去……

    “唔——”忽然在辛绝的不远处,一个仰面瘫在地上的男子发出了呻吟声,看似是从昏迷中醒转过来。辛绝听到,赶紧跑过去蹲下/身,向其不停追问:“昨晚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成这副样子?”

    “……有鬼,黑无常白无常……手一挥兄弟们都倒下了……还召来阴风把花吹烂,把房子吹塌……”男子显然仍有些神志不清,话说得颠来倒去,可辛绝虽听得费劲,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

    有一黑一白两人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掐准时间,于昨夜闯入了芙蓉谷。他们将所有人放翻,并对阿芙蓉田和工坊里准备出货的成品进行了彻底性的破坏。夜色浓重,二人武功极高,面目不清,这些没什么见识只是被临时招募来做活的山民,就将他们看作了鬼怪。

    男子说着说着便又晕了过去,只留下失魂落魄的辛绝。一夜之间,解药没了,□□也没了,他只觉前路一片黑暗,埋葬在了这绵延不绝的群山之中。

    “这到底是谁的手笔啊?!”

    当辛绝正在芙蓉谷底不停内耗的时候,被不明所以地晾在女宅后山的众人在方多病的引领下,也开始自发地加入搜查。他们很快便在另一处发现了玉楼春的躯干残骸,与之前发现的侍卫长一样,都是被“井字切”的手法杀死分尸。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尸块发现之地的上,发现了“刀斩奸恶,鬼王索命”的狰狞血字。

    “鬼王刀,是鬼王刀,果真是冤魂索命!”东方皓抖如筛糠,指着血字失声大喊,其余人等也皆震动不已。只有方多病和李莲花,一个对这种神鬼之说抱有疑惑,一个则是彻底没眼看。

    啧,还真是刻意。李莲花摸摸鼻子,不合时宜地腹诽道。

    “都成了冤魂了,还得在人间窃刀才能行凶,那这鬼当得也未免太过窝囊了吧。”他并不把话说得全明,任由人们自己琢磨,“再有,不是说侍卫们除了辛绝不能进宅吗,可这侍卫长怎么就陈尸于此了?”

    这话让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能保准作答。倒是陆剑池有些想头,忽回神高声道:“这辛绝怎地去了那么久,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又引起了包括其余侍卫在内的一阵骚动。

    “我,还有所有的侍卫,都决不可能逃走,更不可能杀害玉楼春。”

    说曹操曹操就到,辛绝此时恰好回来。只是他一副神情恍惚之态,说话也轻飘飘的。

    “为什么?”施文绝疑问。

    “因为我们身上都被他下了披肝沥胆的剧毒。此毒每月必须服一次解药压制,否则时限一到,肝胆将尽化血水,痛苦死去。而解药则藏在主人寝宅的藏宝室内,这也是我们为一上瞰云峰就先去察看藏宝室的原因。”

    “冒昧问一句,本月服解药的日子是?”

    “明日。”

    那就是明日要是再找不回密室里丢失的宝物,这些人就都得死。至于死前人性还剩几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早就听闻二位曾屡破奇案,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刑名高手。辛绝和侍卫营一百多条性命,就全托付给两位了。”辛绝向方、李二人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

    “放心,就是没有解药这档子事,我作为百川院的刑探也会尽快把案件查清。”方多病赶紧将他扶起。

    “辛护卫,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请你务必如实作答。这侍卫长你可知为何他会出现在女宅之中?”李莲花直截了当问道。

    辛绝有些不好意思:“这——唉,此人有个癖好,素爱偷窥姑娘和宾客相会过夜。山中清苦,我念在他从未没做过什么别的出格之事,便随他去了。昨晚既有宴席,想必他不会措过这个机会。”

    “哦,原来这些侍卫,只要辛护卫睁只眼闭只眼,其实是能随意进出的。”辛绝点点头,算是承认。

    那反过来说,宅中之人也一样。李莲花心中默念。

    “还有一问。据你所知,漫山红还有谁能转得动这缆索转盘吗?”

    “肯定没有,女子们手无缚鸡之力,侍卫们不可能顶着失去解药的风险做此行径。”辛绝斩钉截铁地说,他狐疑地扫过一众宾客,“反而你们这帮人一进来,祸事就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了。”

    这倒太高看他们。这女宅之内有能力独自转动转盘的,唯有一人。可那人,大概当时正在芙蓉谷里搞事情呢。

    “凡事都讲求证据二字,不必到处疑人。”李莲花看破不说破,和方多病对视一眼后,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所以接下来,我们还是先去看一看那上山的缆索藤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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