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由陶景叫醒各位——几位因有陶景在，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用过早饭，陶景带领众人寻找传送阵。

    几位长老早恭候在此，各脸带笑意看向陶景，陶景虽不知缘由，但还是礼貌性向长老们一一拱手行礼。直到某一位白发长老猛咳几声，又趁几人没注意时朝她招招手。

    陶景信步上前，长老侧身耳语几句，大意是掌门与长老们粗略算过，陶景的考核分数已经足够，所以第三次传送后的试炼她尽量不要插手，把机会留给那些分数擦边的倒霉蛋。

    若她还想继续增加分数，可在关键时刻协助同门弟子破解难关，不过比起猎兽杀鬼这些项目分数极少。

    长老又暗戳戳表示，这是掌门的主意，不过主意归主意、实际论实际，别的长老私以为她大可不必顾虑这些，况且——长老们也的确想知道陶景的实力能达到何种程度。

    陶景并无异议。

    长老悄悄道：“我们拿你的考核分做了赌注……掌门不知道。你可千万要给我们争气！”

    她蹙眉思忖，想到自己近日手头有点紧，随即问道：“赌注多大？”

    “最初是一赔三，现下已到一赔三十八了，说不定还会涨。”

    陶景若有所思，从乾坤袋里翻出为数不多的灵石全数押上。

    这样的赌约在门派内并不算罕见，长老们也是平日无趣得紧，偶然听到消息也就顺便参与了。

    只要不被掌门发现，一切都好说。

    她打探一句：“别的长老押了谁？”

    剑修长老自然大多押景慈，可惜今年凌婋不参与试炼，否则她占大头，少数几位押秦、陆二人，她们虽入门稍晚，目前实力还不比景慈，但只论前二十名自然应该有她们的位置；还有几位押陆琰沈濯，毕竟两人都是妖族，有先天优势修行要比常人简单许多，这其中自然还有另一层缘由，虽说陆琰平日里不怎么像话，卷子成绩也是一塌糊涂，但他们的确有些能耐在身上，身上又有本家人独传秘法，闯一闯前二十也说不准。

    力修长老押的是江宁川，音修长老押祁霆、稍冷门的傀儡师押杨姣……至于丹修，自然有陶景一份，念及秦烟近日来的表现，长老们还在她身上小小赌了一把。

    彤云环翠，翠裹墨玉，传送阵前熙熙攘攘。一头苍鹰掠过天际，由近至远，划碎云天。

    鹰啼远震天，松涛如狼嚎，本就神情颓靡的弟子们闻声更加无精打采，好些人甚至来不及处理身上的伤口，任凭冷风吹打破碎的衣角。

    参与本次试炼的弟子总计七千余人，第二次传送前共淘汰一千三百六十九人，第三次传送前共淘汰三千九百七十六人，剩下不足两千人。

    这两千弟子再细分，剑修弟子共计七百余人，力修稍少，符修次之……丹、药等不擅长攻击防卫的弟子更是少得可怜，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听说这一回掌门是铁了心要好好磨一磨咱们了。”

    “近来外面不太平，要是想让自己这条小命活得长久，我劝你还是上点心。”

    “是哪儿来着，郢都？”

    掌门此番外出，除去与云天宗比试外，另一个目的就是查探魔族的情况，郢都恶屠夫，正是近日掀起的小风波。

    另一位是邺城夺音娘，想不到那些小妖灵的消息能这么准。

    几位弟子叽叽喳喳说了好半天，完全没注意慢慢移到身后的人影。

    “还愣着做什么？”长老冷不丁开口，看几个弟子吓得魂不守舍，幽幽开口，“再不进去，老夫可就要亲自动手了！”

    “是是是！”

    弟子走前不忘向长老行礼，哭丧着脸消失在传送阵中。

    人群中沈濯远远看向陶景，她站在长老身旁点头称是，面上眼中无半点慌张，一如既往。

    直到身边有人拍了怕他的肩才回过神，点头应声，与他们一起登上传送阵。

    人数渐少，地上只余密密麻麻的脚印，不少沙石落叶混杂其中，弟子们身上本就破旧的法衣，经泥水沾染后，看起来更加寒碜。

    “师姐的伤可好些了？”

    秦泽兰挥舞手臂，爽快笑道：“那当然!”

    妖族自愈能力比人族强，陆向薇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比昨日看起来好了许多，她也浅浅一笑：“还好有秦烟的丹药，已经大好了。”

    白眠更不用说，不过一夜功夫脸色已经红润起来。

    秦烟念及秦泽兰的救命之恩，死死扯着她的手臂，指尖夹住一张符纸，眼神坚毅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保护她。

    “待会儿我们离近些。”

    景慈深深看一眼陶景，决绝提剑入阵。

    身为玉清派大师兄，他当然要顾及全局，顾及所有弟子。为一己私欲而对新入门的师弟心存怨怼，实在有违多年师尊耐心教导的道义礼法，既如此，倒不如离她、离她们远些，试炼结束后每日多念几遍清心咒，慢慢忘却这段时光。

    视线昏灭明现间已达目的地，他睁眼的同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师兄。”

    他蓦然回首，陶景正站在面前，身旁是先前一干人等。

    “你们……？”

    她们也不明所以，显然还没弄清楚情况。

    众人你望着我我看着你，还没弄清楚情况，耳边响起巨石滚落的声音。

    “快走!”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所有人都一股脑儿往前跑，最后面的弟子回头看一眼身后，原来所在的地面已经塌陷，只有底下深处传来的幽响。

    反应快的已经御剑而起，远远离开地面。

    至于那些不幸落入崖底的弟子，好在手中卷轴反应及时，卷起自己的身体送回到玉清派。

    前方隐约可见一点光，伴随着轻微的流水声，众人都重燃希望加快速度，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以至于接触到它的瞬间众人都不自觉闭上眼，等待希望伸手拥抱自己。

    下一瞬响起的是几个弟子的惨叫声。

    众弟子忙止住脚步，好在后方地面塌陷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反应迅速的弟子自然成功脱离险境。

    只是前方又一道悬崖，像是误入死路。

    众人只得看向悬崖边的凌婋，她盘腿坐在灵剑上，单手提着几人的领子，笑道：“切记切记，小心脚下的路。”

    她肩上站着两只双眼发光的妖灵，记录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移步至陶景面前，凌婋放下几位惊魂未定的弟子，朝她招手：“借点火。”

    陶景召出符纸燃起一小团火焰，凌婋伸手接过，操纵其越过悬崖抵达对岸。她又向陶景使一个眼神，陶景放出更多灵力，整个空间都被巨大的火团照亮，对岸景象也由此呈现在众人眼中：

    石壁如垂直插入地面的巨斧，上面布满脸盆大小的圆孔，孔中银白色的箭头映出一片排列整齐的星空。

    诸葛书在对面悬崖上，撑着一把木制机关，朝凌婋打招呼，等凌婋点头示意，诸葛书立即拉下机关，整个空间回荡着链条齿轮活动的声音。

    “这是第一道关卡，你们只有一个目标:渡河。哪位可以借我一面盾?”

    一名弟子兴冲冲交过去一面盾牌，凌婋走到崖边，掂了掂分量，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移出盾牌一角。

    那弟子来不及担心盾牌会不会掉下去，远方传来唰唰几声，几支足有手臂粗的大箭死死将盾牌钉入石壁中。

    紧接着响起哀嚎：“我的极品灵器——”

    “还没完呢。”凌婋静静等着，好半天也不见有动静，她只好亲自动手，扯过盾牌丢了下去。

    那盾牌还没掉出三尺又被钉住，只是这一回不同，那面盾牌应声碎成几片继续下坠……周而复始，成功抵达崖底的只剩一点儿木屑。

    “我花了两万灵石买的玄武盾啊——”

    “两万灵石……难怪刚才挨那一下还这么结实。”凌婋丢给他一张纸，叫他试炼结束后去找长老要赔款，那弟子抽着鼻子心满意足收下。

    “如你们所见，第一关不是简单的跳过来跳过去，否则咱们玉清派就真的要完了。规则其实非常简单，成功到达对岸，通过者一律记相同考核分。只不过……”凌婋笑眯眯看向大家，“多加了一点儿小小的阻碍。”

    弟子们有三个选择：一，可御剑或是别的什么灵器直达对面悬崖；二，崖底有一丈高的空白区域，可渡江而过，只是江中有品阶不一的鱼形魔族，不能保证百分百通过；三，弃权回门派。

    期间可以用自己所学躲避、抵挡以及回击那些巨箭，可以带上不会御剑的弟子，不限数量。

    “话虽如此，可要带上个累赘……”那弟子噤声，感觉背后发凉，他回头一看，见一众药修丹修以及个别符修弟子幽怨看着自己，忙改口道，“不是说你们是累赘，只是不好控制灵剑……”

    他说的的确也是实话，尤其是药、丹二修弟子，平日课业极少有御剑之术，加上长老也不做过多要求。要是有心的想带上一两位，也得看实力够不够撑到对面去，更何况哪有这么多好心人，不顾念自己的考核分，偏偏要多带几个……累赘呢？

    几人已经商定，秦烟御剑术还不太熟，由秦泽兰这个亲姐姐带着自然没什么大问题，白眠齐临二人由景慈陆向薇负责。陶景被凌婋留了下来。

    凌婋热情招呼她过来和自己一起坐，陶景看向她身下的灵剑，灵剑随主发出嗡嗡声一同邀请陶景。

    “要不猜一猜，谁会第一个出场呢？”

    陶景认真思考，掷地有声回答她：“一定不是我。”

    她忍不住笑起来。

    人群中已经少了几个弟子，几人考核分已经足够，早早掏出卷轴回门派收拾行礼，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有这几个先例，别的弟子也都蠢蠢欲动，手心已经贴到卷轴上。

    但，谁会第一个出场？

    众人犹疑之际，一道人影从人群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