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袭玄衣，金瞳熠熠，因衣袖破损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在新入门弟子中他的实力众人的确有目共睹，况且他几位同门也见识过他的本事，所以沈濯第一个上场也理所当然。
沈濯才御剑离开地面，对面利箭齐射如雨催，甚至还能预测出移动路径，提前截阻他下一步行动。
凌婋探手看他身法，评道：“年轻气盛，大胆些多好。可惜，过于急于求成，只这一关好过。我看他身形有些不稳，大概是受伤了？”
那夜少年的身形浮现在脑海中，指尖仍保留着抚过龙鳞时的触感，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肯让自己靠近的龙。
与常年泡在水中的蛟人不同，龙族鳞片要干燥许多，或许还有沈濯尚未成年的缘由，摸起来又比蛟人身上的鳞片要更光滑些。
至于虞泽，在宋戬首肯下，陶景趁他睡着时悄悄摸过，鱼鳞柔软湿滑，每抚摸一次总要见他摆一回尾巴。
虞泽，确实是条小笨鱼。
陶景轻咳一声点头称是。
“妖族自愈能力比常人要强，或许回去该让诸葛书再改进一下，下回若有妖族弟子参与试炼，加大火力！”
其实原定试炼中并没有这一关，只不过为了照顾这位新来的诸葛书的自尊心，掌门才特意批准采纳其研发数月的机关。
陶景接过凌婋递来的点心，听她在旁分析：“筑基期，这小关卡对他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
“师姐呢？”陶景看向她，“师姐已到何种境界了？”
“我？”凌婋认真思考一会儿，答道，“大概是——元婴二阶？”
二十一岁已成元婴二阶，即便是灵寂宗、天衍门也极少出现这样的天才。的确如掌门所说，她天资卓越。
关于凌婋的传闻，陶景也是道听途说，各都取一片段拼凑在一起，只知这位天赋异禀的大师姐深受长老与弟子喜欢，将来有望继承掌门之位。
早年掌门热衷四处游历捡一些孤苦无依的孩子回来，其中，凌婋第一个拜他为师——实则是掌门主动收她为徒，悉心教导数年，本欲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谁料凌婋只想混个长老当当。
为了堵住掌门的嘴，她的境界此后未再突破。
“不过师妹你，不应该是——”凌婋勾起她腰间的玉牌，瞳中倒映出几个字，“至少也不该是炼气四阶。”
洞穴内银光乍现，刀剑相撞的声音此起彼伏，汹涌的江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水底似有某物清醒过来。
“为何只想当长老？”凌婋在卷轴中记下一笔，“因为掌门的事太多了呀，我怕会搞砸。”
“长老就不忙吗？”
“藏书阁长老就很好呢。”
“藏书阁也有长老？”
“喏你看，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等我上任之后那不是轻轻松松？”
话毕，沈濯恰好落地，从容收起灵剑，等他的同伴也都顺利抵达。
陶景干笑两声。
凌婋荡着双腿，撑脸看着仍旧有些犹豫的弟子，道：“其实一股脑往前冲就好了，毕竟这一关是诸葛书想出来，的确没什么难度。”
有他在前，众弟子也都一一跟上。一时间，箭如雨下，只是这雨全都落到洞穴顶端，深深刺进石壁中。
二人移到崖边，凌婋探出身一看，地下除掉落的箭矢空空如也，啧啧叹道：“居然没人试试走下面的路吗？”
诸葛书猛嚎一声，江面波涛在刹那间停歇，犹如一潭死水。片刻后，几条触手破水而出，迎着箭雨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怪物出了水面，架在两岸石壁上长啸一声，整个洞穴都跟着抖三抖。
陶景看着那怪物有些眼熟。
好像是……水底监狱中见到的那只八爪鱼。
她看向笑盈盈的凌婋，凌婋明显也小小惊讶一下，嘴里咕哝道：“居然送了这么大一条鱼来。”
回头见陶景看着自己，她解释，这八爪鱼是蛟族首领应掌门所求送来的，来之前特别嘱咐过不能伤人，放在这儿只是为了吓一吓弟子们，否则堂堂门派试炼第一关那么简单，传出去也不太像话。
原来如此。
陶景看着八爪鱼张牙舞爪玩得不亦乐乎，也就放下心来，看弟子们手忙脚乱穿梭在挥舞不停的触手间。
她忽然记起虞泽说过的话，水族未能化形前不得随意到人间游玩，轻则被当作怪物驱赶，重则被当作食材一命呜呼，这八爪鱼大概也是化形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难免有些兴奋。
不过这兴奋在它目光移到陶景身上的刹那止住，见她看着自己，几条手的动作也不由僵硬许多，无数冷箭射到它身上再被坚硬的皮肤弹开。
叮叮当当。
八爪鱼一面留心陶景位置所在，一面随意挥舞拍打，还真叫它打飞了几个倒霉的弟子。
眼见这边的人越来越少，凌婋收好卷轴从灵剑上跳下去清点箭矢数量，回去后好向掌门长老报销。
八爪鱼见任务已了，八只手冲诸葛书打过招呼后逃也似得重新钻入水底。
剩下几位弟子战战兢兢御剑前行，凌婋没眼看下去，索性朝对岸的诸葛书招了招手，冷箭发射的速度也慢下来。
陶景跟在她身边打趣道：“大师姐要开小灶？”
“念在师弟师妹们勇气可嘉，偶尔开一开也无妨。只要掌门不知道就好了。”她目送最后一人离开，转身看向陶景，“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是你，要怎么过这道关卡呢？”
“我……”
凌婋抢先开口提出限制条件：“我不是说单你一人过去，要是你身后还跟着一众……不会半点功夫的普通人，你会怎么做呢？”
陶景握住剑柄，剑尖在悬崖边轻轻划过，紧接着对岸射出数支冷箭，在她脚下铺出一条简陋的小路来，她道：“考虑到这些人没有灵力也不会功夫，如果大师姐不介意弄坏……”
“那算了。”凌婋看出她的想法，连忙摆手拒绝，“要是掌门知道此事，我可就完蛋了。况且，诸葛书就在对面看着，要是你毁了这机关……还是，就你一个人渡河吧。”
陶景将灵剑还给她，行至崖边，迈步的同时远方射出一支冷箭，恰好深深刺中脚下的石壁，开出一条路来。
陶景往前走，三步后忽然往旁一歪，恰好避开接下来的三支冷箭。顺势而为，她先后登上冷箭借势前行，飞身躲过射在前方的利箭，内心不忘凌婋的顶住，陶景只好忍住把箭踢回去的冲动。
江面浮出一双大眼，几条触手欲伸不伸欲展不展，江面的波涛也就此停下，这洞穴中哪来的什么暗流，先前所见的波澜皆由这八爪鱼在水底搅动所致。
她每一步都控制好力度，改变冷箭移动的路径。凌婋脚下石壁慢慢出现一条歪歪扭扭通向崖底的路来。
“果然好本事。”凌婋赞她一句，随即跟上陶景脚步，二人一齐抵达对岸。
诸葛书拉起手杆，冷箭回笼机关就此停歇。
凌婋拎起诸葛书抱在怀里，笑嘻嘻道：“这下你可满意了吧？走吧，去下一关。”
诸葛书任她抓自己的脑袋，舒服地眯起眼。
由她凌婋肩上两只妖灵飞身在前方带路，二人沿着隧道不紧不慢一直前走，终于在半柱香后抵达目的地。陶景没想到，自己明明最后一个渡河，却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到达试炼场。
不待她多想，一封卷轴恰好落到手中。
此地花团锦簇春意盎然一片，无数妖灵迎着暖日在花海中蹦跳穿梭。一片绿叶轻飘飘落到陶景手上，她碾碎绿叶，指腹摩挲消散的灵力，向凌婋问道：“是幻术？”
“差不多，是幻境。从前某位长老意外发现的无主秘境，诸葛书花了点心血，将其打造成供弟子试炼的场所。平时么，偶尔来这里消磨时间对修行也有益处。”凌婋接过一只蝴蝶，须臾化作一缕金光钻入她指尖，“此境万事万物由灵力所化，但凡修者皆可化为己用。”
“怎么是你？！”沈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话中带着震惊。
他身后跟着陆琰等人，身上皆负伤脸色苍白，见到此处景象的刹那稍微松懈下来。
不多时，后方的弟子也都三三两两顺利抵达此地，脸上或疲惫或惊吓，还有一些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能走出来。
并且在到达这里时，每名弟子都获得同样的加分。这样看来，第二关是迷宫，所有人都能找到同一个出口，只不过每人选的方向不同，途中遇到的机关也不同。
秘境中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可由秘境之主随意控制，进入迷宫的弟子无论耗费多少时间找到了出口，最后记下的时间都统一为现实中的半个时辰。
等所有人到齐了，凌婋才向大家公布：“想必在方才的密道里，各位师弟师妹们手中都拿到了一封卷轴吧？那么……”
某位弟子崩溃叫出声：“什么？我以为那破玩意儿没什么用呢！”
“我看这东西和课上用的书一样，刚丢了。”
某弟子哭哭啼啼原路返回去找卷轴。某弟子一不小心透露出自己平时上课的状态，被藏在一旁的长老抓了个正着。
凌婋轻咳一声，继续先前的话题：“接下来是第三关，寻香。”
每名弟子可自行选择是否组队，在这秘境中寻找各类草药，再结合课上长老所教内容，制出卷轴上记载的香料。限定时间内研制香料越多者，考核分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