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的父母死了,死在了起火的房间里。夜色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只有寂静在蔓延。
过了良久,休利特管家提醒道:“查理少爷,现在应该派人去通知中尉和你姑姑他们,需要长辈来处理葬礼。”
“哦……是的。”查理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请派人去通知我姑姑一家好吗?告诉他们,科里也在这里。至于伊恩……我想不用了。”
查理指了指地上裹着白布的这具尸体:“他在这里呢,也是火灾,死了有一会儿了。”
休利特管家这才将目光移到地上这个裹着白布的奇怪东西上,疑惑地问:“你说这是什么?”
“伊恩·沃森顿的尸体。”
休利特管家失声道:“中尉死了?……这是他的尸体?他的尸体怎么会在这?”
爱丽丝:“……”
是啊,沃森顿中尉死在另一边森林的火灾里,他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加班加糊涂了的魔法部职员,居然没为这具尸体为什么在这里打上一个合理的补丁!
三人答不出话,空气比之前更安静了,安静中还带着一点诡异。
良久,还是休利特管家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淡定了许多:“好吧,我先叫人来,将他抬回大厅里面去。我们接下来会很忙,我们要通知警察、通知医生、通知律师……我们有三具尸体要收敛,我们要通知镇上的木匠送三具棺材来。通知教堂选择合适的日子下葬……还有……通知你们家的亲朋好友来参加葬礼,但考虑到这是战争年代,出行不便,隔得远的人可能无法赶来。”
管家望着三人:“你们应该回屋子里去,换一身干爽的衣服。查理少爷,我希望你坚强一点,最好保持身体健康。要知道因为前线在打仗,市场上的药品都紧缺了,今晚还下了这么一场暴雨,我希望这家里少几个人生病。”
“如果你现在还有心情休息,那当然再好不过。如果你不能,那我也希望你待在大厅里,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大家看见主人家心里难免会安定一点。”
爱丽丝在心中感叹,有钱人的生活真好啊,这位管家真是贴心啊,他连为什么有一具尸体都不计较了,反而有条不絮地安排葬礼。
…………
湿漉漉的衣服穿得爱丽丝很不舒服,休利特管家贴心地安排人给他们准备了替换的衣物。这让爱丽丝和肯恩想起他们的手提箱来,他们那天晚上可是带着手提箱出门的,里面可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我们收到一张你写给我们的,三更半夜约我们见面的纸条。于是我们半夜提着手提箱出门了,那是一个有魔法的空间手提箱,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在那里面。”
“我没给你们写过什么纸条,每年暑假我只会在到家的第一天跟我妈妈见一面,然后就会被关进那座监狱里。第二次出门就是学校清单寄来后,他们允许我去敦刻尔的银枫镇采购一次。”
“所以我们被他们用你的名义骗了。”说起这事,爱丽丝小心翼翼地打量查理的表情,问道:“你有跟学校的教授反映过你们家的情况吗?”
“没有,我以为……我以前以为这是正常的……”查理明显不想多聊这个话题,“你觉得你们的东西被藏在了哪里?”
他们绕到了房子的后门,顺着爱丽丝和肯恩的记忆找到了当初沃森顿爵士招待他们的那间小客厅。
可他们将那个客厅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哪怕一个手提箱。
爱丽丝问:“你觉得你父亲会把我们的东西藏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
“也许不在这里。我们每次来这里都会提着手提箱,说不定会有人认得那个手提箱是我们的。那太可疑了,我想……”肯恩猜测道,“也许被藏在了中尉住的那间森林小屋里。”
“那我们现在可没办法去那边。”查理无奈道,“屋子里这么多人盯着我们呢,况且那具尸体我们也还没有解释清楚。”
这个时候就不要横生事端了。
爱丽丝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屋里有三个死者,如果有人在死者们生活的地方发现了他们的箱子……他们会不会担上什么嫌疑人的名头?
看来又多了一个必须快点将手提箱找回来的理由。
就在这时,他们小心掩上的门被敲响了。休利特管家用浴巾裹着一只湿漉漉的黑猫,小心地推门进来:“孩子们,你们的猫咪。我想这是送果酱那天早上你们不小心将它遗漏在了这里。”
“布莱克?!”爱丽丝惊呼,布莱克今晚本来一直都跟着爱丽丝的,在爱丽丝用魔法下暴雨时,它受惊逃跑了。原来是跑到了房子里。
“别担心,它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但你们应该好好地照看它,它今晚也被淋了雨,外面的世界对于一只孤零零的小猫来说太危险了。”休利特管家示意爱丽丝将它抱走,爱丽丝有些疑惑,她走近了才发现,其实是布莱克死咬着人家不松口。
“快松口,你现在这样也太野蛮了!”
爱丽丝控制住了罪魁祸首松了一口气,被从猫口中拯救下来的休利特管家也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这只猫咪跑丢了呢,没想到下了一场雨又将猫咪赶回了屋里。
爱丽丝却从此事中获得了灵感,待管家离开后,她看向屋里的两人:“布莱克才没有一直在这里呢,它在手提箱里。”
布莱克它已经不是一年级时那只勇闯森林,跟踪狼人,在课堂上努力学习的猫咪了。它变懒了,也变胖了。用伯德教授的话说,它像所有家养久了的宠物一样,失去了野性,被优渥的生活环境腐蚀了心智。
因此,当他们出门行走在路上的时候,布莱克一般都是待在手提箱里,那天晚上也是。
“布莱克从手提箱里出来,去找了哈金斯夫人,带领哈金斯夫人找到了我们。”爱丽丝欢喜地盯着黑猫布莱克,“现在你需要告诉我们手提箱在哪里,在这栋房子吗?带我们去找到它,出发吧,布莱克!”
爱丽丝粗鲁地给布莱克再擦了擦刚才被魔法雨水淋湿的毛,将它放在地上,慢悠悠地跟着布莱克的脚步寻找手提箱。然而时间过了好久,他们也才走过半条走廊。
肯恩百般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感慨道:“爱丽丝,你的猫真懒啊,越来越懒了。”
布莱克闻言转头生气地对他哈了哈气,满猫脸的委屈。
三人跟着慢悠悠的布莱克来到了起火的二楼,黑猫这个时候身手倒是很灵活,一下子越过还在看守现场的男仆,钻进了一间屋子里去,留下三个人在走廊上跟年轻男仆面面相觑。年轻男仆二十出头,看上去不比查理大多少。
“查理少爷……”男仆用不安又带着一些怜悯的眼神看着查理,“我们不是很建议你现在来看你父母……也许等尸体被收敛之后看上去会……好一点。”
“而且,休利特管家说……还得等警察来看过之后……嗯……”
警察?!
这里被火烧过,又被爱丽丝用雨水淋过,水顺着楼梯和天花板往一楼渗了,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正常火灾之后的现场。
这栋房子里的人被施过魔法,他们在脑子里将这一切都合理化了,可如果警察也来的话……
爱丽丝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那个魔法部的职员干事真是糊涂,难怪他工作这么多年也没能升什么职。
肯恩指着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问:“就算这样了,也还需要保持现场吗?”
男仆耸耸肩:“呃……总之休利特管家是这样安排的。”
三人走远几步开始说悄悄话。
“算了吧。”爱丽丝伤脑筋地说,“这么大的火,我实在对手提箱的状态不抱任何期望。”
“那可是炼金术制品呢。”肯恩不满地嘀咕,“里面有我们所有的东西,包括暑假的家庭作业!”
岂止,那里面还有爱丽丝父亲留下的怀表,她祖父给小时候的她做的小木凳……
事已至此,爱丽丝只能痛苦地捂住了脸:“……可它只有基础功能,不能防火。”
他们第一个手提箱只买了最廉价的基础功能,后来因为那个伪装成萨勒曼教授的坏人在寻找什么东西,被魔法部收走了,又赔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依旧没有任何防护功能的。
没想到这第二个手提箱的寿命比第一个还短,这么快就葬身了火海,连带着他们的全部家当……
一旁的查理安慰道:“别担心,如果你们愿意接受的话,我送你们一个全新的、更好的。毕竟这是我父亲干下的坏事,而我现在也要继承我们家的遗产了,就当是他补偿给你们的,还有你们所有的经济损失。”
查理看着他们继续说:“其实我还想邀请你们来我家里一起住,我从来没交过朋友,我们又都是巫师……”
爱丽丝很犹豫,虽然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是她的认知告诉她,这样不合礼数。
查理小心地打量着他们的表情,继续说:“我听说过,你们都是天才一样的学生……而我的魔法水平……令人失望。”
他这样说起来就让人轻松多了,结合肯恩对他魔法能力的猜想,爱丽丝觉得这个事情确实值得好好研究一下。这样一来,他们也不算白白住在人家家里。
还有,谁上学期说他无法与人正常沟通的?瞧,这情商不是挺高的吗?
肯恩爽快地说:“我们整个孤儿院的人都住在你家的农场上,我们非常高兴有机会能报答你。”
爱丽丝:“……”
你回答得也太爽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