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净

    云挽随张巡抚上路,走过几日官道又换水路,半个多月赶到京城。

    第二日清晨,她被丫鬟叫起床。

    她坐在梳妆镜前,看丫鬟为她梳妆很是不习惯。她还从未被人这样服侍过,只觉得局促不安。

    一切收拾完毕,从门外走进来一位艳丽无比的娘子。那娘子高梳云鬓,妆容精致,身着一条五彩裙,却并未被夺去光彩反而更为她增色不少。

    娘子来到她身前绕着她转过一圈,眼神不着痕迹地流连,“姑娘以前可曾习舞?”身姿体态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云挽谨慎地点头,又听那娘子道:“大人让我来教姑娘跳舞,从今日起姑娘要听我安排。奴姓于,姑娘可叫我于娘子。”

    云挽眉心微拧,疑惑道:“为何要我学跳舞?”

    她被带着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说起来她自被卖那一天起就再没有亲人,可之前认识的熟人到如今又是一个不剩。来到全然陌生的地界,又被安排着学跳舞。

    于娘子唇角微勾,一副与她无关的态度,“这就得姑娘自己去问大人了,我也是听吩咐做事。

    姑娘既学过,那便先让奴看看你的本事。”

    双拂、盘转、呈手、提、踏,这一套动作下来,于娘子已将她的功底探知个七八分。她面上不显,眼里带着五分赞赏。

    “姑娘要学的这一支舞名为[绿腰],身段柔软姿态轻盈才能展现它的美,姑娘可要看好了。”

    这一学就是一个半时辰,云挽直跳得发丝都被汗水浸透。于娘子说话轻柔,却是个严厉的师父,力求每个动作都完美呈现。

    一天下来云挽疲累不堪,到晚上睡了一个好觉。接下来一连三日,她又回到了以前众多姐妹在一起的日子,过得重复而乏味。

    张巡抚再次出现是在一个傍晚,他缓步踏入房间,于娘子向他俯身行礼。

    “如何?”

    简单两个字就是一句问话,他坐在正对门口的椅子上听于娘子回话,“姑娘很有天分,想来不费多少时日就能功成。”

    张巡抚自得一笑,“于娘子是大家,有你这句话我很放心啊。”

    于娘子敛眉一笑,坦然承受他的夸奖。

    “七日为期,劳烦于娘子费心调教,届时必有重谢。”张巡抚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似是胜券在握。

    云挽觉得自己是重要的一环,但又好像没有那么重要,因为张巡抚自始至终从未和她说一句话。

    七日时间倏忽而过,这一日云挽被盛装打扮起来,然后被安排静坐等候。

    在她目光所不能及的前院,正在准备一场宴会,只为宴请一人。

    月亮在云后探出头,门房的人来报,“老爷,人来了。”

    张巡抚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步履匆匆赶至大门迎接贵客,那颗悬着的心也可以安稳放在肚子里了。

    不到两百米距离外,一个身影稳坐高头大马缓慢行来,身后还跟着两名青壮男子,越来越近不过数米,张巡抚满脸热切迎上去。

    “张某这一日忙碌,终于等到指挥使大人驾临。”

    马背上的人翻身而下,道一句“张大人辛苦。”

    声音冷淡疏离,却依旧挡不住张巡抚一腔热情,“大人客气,本就是为了专门迎接大人而准备的,何谈辛苦。”

    门口悬挂的灯笼投下一束光,笼在那被尊为指挥使的男人身上。

    他剑眉斜飞入鬓,面容冷然,肩膀宽厚健硕,青色织金妆花飞鱼自胸腹盘桓过肩,劲腰收束,衬得身量愈发挺拔高大。

    张巡抚在前引领,沈鹤亭跨门而入,他双臂自然垂落身体两侧,走动时擦过腰间绣春刀。他身后跟着的是十四所的两个千户,陆明、刘钊。

    宴席之上主位自然是沈鹤亭,别看张巡抚属从二品,品级上是比正三品要高一些,但是京城之中北镇抚司,专司诏狱直接向皇帝奏报,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是生杀予夺,可先斩后奏。

    这等权力,令人望而生畏。

    今日宴请,张巡抚是存了结交讨好之心,言语间满是恭维,“大人来我府上,除了好酒还有歌舞,但请大人一观。”

    场中空地瞬间涌上一群舞女,歌声轻扬,水袖翻飞,恰似繁花朵朵绽放。

    一曲毕,舞女如潮水退去。

    张巡抚心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毛,沈鹤亭眼珠微转敛下眼皮接过他敬上的一杯酒。

    两息之后,声乐又起。

    一身着淡绿舞裙的女子飘然而至,她站在一只两人合抱大的皮面鼓上,随乐声鼓点开始起舞。

    沈鹤亭目力非常,可于十数米外射中靶心,更何况是四米开外这般近。

    他一眼便看出这女子不同寻常之处,她纤腰婉转,素手置于脸旁轻柔的抬起头来,被他目光直接而凌厉的攫取到。

    视线遥遥相对,云挽立时心中一慌步调生乱,这人好凶的一张脸!

    她心念电转,很快调整舞步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出丑。

    沈鹤亭收回目光,慢而缓地饮尽杯中酒,“张大人费心了,今日宴请某来不知有何所求?”

    张巡抚呵呵笑道:“指挥使说哪里话,只是邀您过府一叙,别无他求。”

    如此,他便不再问。

    反正他是不急,美酒佳人搭配无边月色甚是醉人啊。

    鼓上舞停,云挽敛袖下拜,被张巡抚招呼过去,“来,给指挥使大人斟酒。”

    她听命而行,目不斜视走到桌旁为那位大人斟酒。

    酒水顺着壶嘴汩汩流下,自杯口满溢而出的瞬间暴露出她心神不属的事实。

    只听耳旁传来一声呵斥:“如此蠢笨,连倒酒都不会。”

    吓得她头脑空白下意识便想跪倒,慌乱间衣袖带翻酒杯,酒水淋漓而下溅湿桌底那位大人的长靴。

    云挽额头贴地,滴答滴答的声响清晰可辨。

    “都怪这丫头不省心,”张巡抚对沈鹤亭小心致歉,对着她厉声道:“还不快把大人的靴子擦干净。”

    她茫然地半抬起头,擦干净,怎么擦?她手边也没有巾帕。

    犹豫间又被催促,容不得她耽搁。

    她只好膝行近前到那位大人脚下,用长袖当抹布一一擦去靴上滴溅的酒水。

    他垂眸俯视跪在地上的瘦弱肩膀,赞叹一般的口吻,“府上丫头调教的不错。”

    “指挥使若是看得上便送予大人。”张巡抚这句话才是今天的目的所在。

    沈鹤亭眼眸微张,淡淡瞥来一眼并未说话。

    陆明、刘钊两人对视一眼,不免吐槽一句姓张的搞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送个女人,哼,指挥使可不吃他这一套。

    谁知走时大人竟收下了,令他二人错愕不已。

    云挽跟着那位大人一路,眼神控制不住落在他身上,她听到张巡抚称他指挥使,不知指挥使是个什么样的官职,连张巡抚都要小心讨好。

    夜色深沉,路上不见人影,只闻更声。

    沈鹤亭骑马停在沈府门前,立刻有人过来牵马,他迈步上台阶耳中不闻其他脚步声,不禁停下回身望去,那丫头呆立在原地。

    “过来。”

    他声音低沉有威压,云挽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某种决心跟了上去。

    他进入寝室便有丫鬟上前服侍,预备伺候他除下外袍。丫鬟的手还没搭上衣扣,只听他吩咐:“退下,让她来。”

    丫鬟识相的依言后退,给云挽腾位置。

    她藏于袖里的手悄悄握紧,贝齿轻咬下唇而后凑到他面前。

    纤纤素手轻解衣扣,头顶脸上都能感受到那一股灼热而不加收敛的目光,尤其是他们现在几乎是身体相贴的距离。

    柔嫩小手渐渐往下到他腰间,沈鹤亭呼吸绵长有力,她小心谨慎地不碰到他身体。

    她顶着这样一张让他熟悉的脸为他宽衣,张巡抚费尽心思搜罗她来,可不是让她只做解衣扣的事。

    这般想着,他猛地伸手抓她手腕,触手只觉腕骨细弱让他手上力道加紧两分。

    他甚至不用使几分力气,轻而易举就将她拽倒在床榻。

    倾倒的瞬间她眼眸大睁,似是意料之外,骗子,她会不知道到他身边来是什么结果吗?

    他不知道的是,张巡抚做事还真没那么全面。

    他俯身压在她身上,云挽条件反射去推他,手像是碰到一堵墙纵她使尽全力也不能撼动分毫。

    这人...难道是铁做的吗?她皱着眉心里想着。

    见她一张小脸都用着劲儿,他心情好上几分哼笑一声,“同我欢好,不正合你意?”

    听到这句话,云挽手上力气尽卸,不是,谁要同他欢好?

    思索间她眼神由疑惑转为了悟,原来张巡抚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面面相觑,沈鹤亭见她眸间神色变换,像是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手撑住床板坐起身,云挽迅速退缩到床角一脸防备地看向她。

    他眼底流露出一丝不以为意,他一伸手就能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再躲还能躲到哪儿去。

    “下去。”他短喝一声,就见她像一只兔子一般麻利地爬下床,跑得倒快。

    云挽一鼓作气跑到门外,深呼吸几口气才冷静下来,紧接着想到一个问题,她要住哪儿啊这么晚了?

    盯着不远处那扇门,她纠结万分还是又回去敲门。

    门被人一把从里面打开,吓得她心口直跳,张皇的眼对上他,听见他问:“怎么?又想通了?”

    呸呸呸,他怎么张口闭口都是这件事。

    当然了,她只敢腹诽,话是一点都不可能吐出口的。

    “我是想问...哪里可以睡觉?”

    许是折腾够了,他好心叫了个丫鬟领她走。

    因大人并未说明她的身份,丫鬟便把她送到一间厢房,其间也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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