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况

    为贺晋阳公主生辰,半月前圣上亲赴号称第一仙门的极宗,从宗主幽微祖师处得来一块红心玉佩,据说凝了上古人祖的血滴在其中,可延年寿,避灾祸。

    按照提前定好的章程,这枚玉佩将在生辰当日在宾客见证下,由晋阳公主亲手将其挂到公主府正殿。

    可现在玉佩被提前挂到了寝殿的床边,几支匆忙点起的烛火曳照中,玉佩中间的一点红心竟似乎发出幽弱的红光,诡异至极。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玉佩而已,别大惊小怪的。”李宫人是公主的乳母,府内婢女中最有头脸,在什么变故前都不改镇定,只有她敢直言劝晋阳几句。

    此时她见婢女们皆现疑惧色便出言,“章程定好的,殿下明日亲自挂玉佩,又是谁做事魂不守舍的,提前把玉佩挂了起来?每日都跟你们说长点心留点意,别只顾着把事紧赶着做完就能撒手不管,现在好了,闯下祸子来惊着殿下,明儿我定要把这人查出来严惩。”

    晋阳紧扯着被子,捂出一脸的汗,头发丝湿贴在额头上,犹自不觉。

    “殿下,”李宫人半跪到床边,柔声劝慰,“定是哪个婢女粗心,提前挂了玉佩。殿下见到梳妆台边的那个人,也许只是外头布置的婢女,影子映到窗纱上,殿下睡醒眼迷看错了。”

    “不是的李娘,那是个人,不,她不是人,她是......”她后面的话没人听清,极度惊恐下接近呓语。

    众人劝慰了许久也没能使她平静下来,实在无法,李宫人在她的茶中暗加了安神助眠的药,才终于使公主安寝。

    -

    “你们那位和公主情投意合的驸马爷呢?怎么没见有他出场。”姚长风的讲述暂告一段落,喝口水润喉,任平生插进来问道。

    姚长风眼神闪了闪,口气平稳道:“他在宫内祈天殿为公主彻夜祈福,当时已经很晚,宫门落钥后出不了宫。”

    “那个玉佩,后来查出来是谁挂上去的了吗?”附子也问道。

    姚长风皱着眉摇头,补充道:“不仅没查出是谁挂的,甚至连玉佩也没能取下来。”

    “这话是何意?”附子问。

    姚长风道:“玉佩被系在床柱旁木架的一个镂空处,系的结怎么也解不开。”

    任平生笑道:“原来难倒合公主府济济的人才,只需要一个结。”

    姚长风微微恼怒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个结古怪之极,不知用什么方法系上去的,无论费多大力气都扯不开。”

    任平生道:“解不开,一刀斩断便是。”

    姚长风反讥道:“御赐的红心玉佩,你要是命多有胆,你倒可以拔剑斩断那绳结。”

    附子道:“这鬼也是奇怪得很,半夜出现,梳了个头,故意把公主生辰的玉佩提前挂上,它究竟想干什么呢?”

    姚长风不屑道:“心术不正之人的心思我猜不到,可只要他的目标是殿下,我就定会把他揪出来,祭我的剑。”

    -

    公主生辰当日,宾客云集,车马堵塞了通往公主府的所有道路,整条御街被封锁,专供皇室通行。

    晋阳经过昨夜之事,早起精神就不大好,早膳后进宫向皇帝皇后请安完毕,和驸马一道坐车而归。

    驸马喻寒舟在车上听说了昨夜的经过,回府之后贴心地揽过了所有待客事务,给晋阳充分的空闲休憩。

    直到寿宴正式开始晋阳才出现在宾客面前。除了皇帝的嫡亲长姊昭庆公主没出席以外,所有常在大内走动的皇室都来了,晋阳在他们其中,几盏酒后慢慢恢复了常态。

    二皇子举酒杯到晋阳面前敬酒的时候,不少人瞅着也举杯到晋阳边上。只因二皇子是当下朝中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怀心思巴结的人自然不会错过任何接近的机会,因而他一下位来敬酒,原本觥筹交错的有序场面就开始杂乱。

    晋阳含笑拿袖子掩了酒杯,小抿了口。这时宫人抱来乐章郡主,晋阳见了女儿终于露出真正开怀的笑,晾着围在身边敬酒的人,抱过女儿细语逗弄。

    乐章郡主的小手里紧攥着一个陌生的物件,晋阳从女儿手里拿出,只一眼脸色就刷的白了,声音变得尖锐:“这是哪来的?!”

    旁边人听她声音有异,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停止了交谈。

    喧嚣的大厅里正中的这处突然静下来,其他酒桌上的人察觉到气氛发生变化,不少探头往主桌张望,嘈杂声降了下来。

    靠近的人看到,晋阳从乐章郡主手里取出的,是一只小巧的皮袋,大肚,小口,袋口看着像能拧开,袋子侧边还有一根编织精巧的细带。

    此物在中州极少见,有在边疆做过官的人认出来这是一只酒袋,只是尺寸比正常的小很多,皮质也和寻常的看着不同,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皮。

    “惜儿,告诉娘亲,这是谁给你的?”晋阳抱着女儿的手都在颤抖,尽量温和地在问。

    小郡主从没见过母亲如此失态的样子,被吓住了,拿手开始抹眼泪。有宫人赶紧上前接过郡主。

    “到底是谁,是你对不对,我看见你了,我知道是你。”晋阳彻底失常,喃喃低声说着胡话,目光狂乱地在人群里搜寻。

    突然她的眼神定格一个方向,手里的酒杯掉到地上清脆一声,挨得近的夫人们忙躲避洒出来的酒和溅起的碎瓷片。

    “滚开!”晋阳手拉住不知谁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恐惧地发泄。她朝那个方向吼道:“立刻给本宫滚开!这里是公主府,天子龙栖之处,腌臢的脏东西,本宫不容你在这里祸害任何人!”

    那个方向是宾客聚集最密集之所,人群被晋阳一吼,皆失了色,都急着逃离是非之地,很快那一处就空了出来。

    “殿下......”李宫人的胳膊被晋阳攥着,疼得出一身汗。她强忍巨大的痛楚,低声在晋阳耳边提醒:“满堂宾客都在,殿下万不能失仪。”

    可晋阳还是闹了起来,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冲到人群里扒拉找些什么,失常的样子让周围人不敢上前。喻寒舟很快赶来,直到他出现在眼前,晋阳才收敛癫狂,扑进他怀里哽咽地说了两句,就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那日之后,公主病来如山倒,迅速憔悴了下去。寝殿夜职的人数增加了一倍,公主的床头总是要点一盏烛火才能安睡,即便如此她还是常有失眠,而且越来越多地会半夜尖叫惊醒,非要亲自去乐章郡主寝殿里看女儿在安睡才能平静。

    皇帝听闻公主病重,御驾亲临公主府数次,下旨令太医院御医轮流值守在府内。御医们换了几个药方连续调理了一月多,公主的病始终没有好转,所幸也不见恶化。

    晋阳公主病情的急转直下是从净恩寺回来之后。

    公主久病,掷重金广而求医,到处开方子抓药。驸马更是十分尽心,在府外只要听说某地有良医,不论多远都亲自跑去求请,在府内专门在厨房旁开辟药膳房,一碗碗汤药亲手端到公主床头。

    名医请来不少,却一直收效甚微。公主不知从何处听说,城外净恩寺中云机方丈近年修成仙灵之躯,能洞悉人鬼两界、驱邪辟妖,皇城许多达贵都曾求访皆言神通,便当即决定前往,打了个斋净清身的旗号。

    公主出行,驸马陪同,府内婢女只带了一个贴身服侍,再者便就是姚长风和数十的护卫御医随行。

    进寺在宝殿见过方丈,其余人便留在了外面,只有贴身婢女和姚长风得到允许进内陪侍。

    可其实他俩也未能在晋阳左右,因为一进内殿晋阳就迫不及待提出和云机密谈,两人在静室中谈了许久,约莫有一个时辰,姚长风候在静室门外,其间并无人进出。

    晋阳出来后,说要去后殿佛前请香,姚长风仔细观察她的神色,看不出来什么,推断不出云机的话是否对她的病有用。

    姚长风想跟着晋阳进后殿,被云机拦住,说公主此香是要上请神意,与天问答,不可有旁人在场,只能独自进殿,姚长风无法,只能和婢女守在殿外。

    当时天已向晚,夕阳躲在层云背后染红了半边天空,偏殿里传来小和尚晚课念经声,不一会暮鼓响起,风大了起来,将鼓声吹到后殿外更加清晰。

    姚长风保持警惕地站在殿外,耳中始终追踪殿内晋阳的动静。

    公主进殿没多久就传来低低的诉说祷告声,持续了一阵后停了,不一会空气里有了轻微的香火味,殿内传来细小的起身走动的动静之后,又是一阵静默,再后来姚长风就听到了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他顿时直了身子,想要开门进去,被云机阻挡。

    两人没说几句,后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晋阳面无血色站在他们面前,歪倒在打开的半扇门上,似是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

    “备车,回府。”她说,之后再没有说别的话,由着婢女搀扶上了车。

    从那以后,公主像变了个人,对自己的病完全换了一副态度,放任旁人焦急地寻医求药,自己却像是不急着医好似的。请来的医者都见,熬好的汤药都喝,可身子眼见一日日变差,整个人消瘦许多。

    “殿下心里一定藏着没说出来的话,这病是心病,她这是自己求死。”姚长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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