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沈冰玉擦了擦手走进厨房，扯嗓子喊了一声。
正在和阿姨说说笑笑的女人一脸惊讶地转过头，她还和自己记忆中一样温婉漂亮，乌黑的长发夹在脑后，手上沾着白花花的面粉，看见他之后眼睛里都有了光，喜笑颜开地跑过来：“儿子呀！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给妈打个电话。”
“刚到家，路程也不远，开半个小时就到了。”沈冰玉笑了笑，挽起袖子走到灶台前兴冲冲道：“我来帮忙包饺子。”
“二少爷会包饺子？”带着广西腔的王阿姨也乐呵呵地看着他，说：“你把面和明白了就行了喔。”
沈冰玉地拿起一块擀好的面皮，煞有介事地说：“瞧不起谁呢？王阿姨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哎呦，你可别瞎忙活。”他妈见他要开始霍霍食材，赶紧把他拉出厨房，小声问：“跟你哥见过了？”
“嗯，吉祥话都说完了。”沈冰玉笑着点点头。
老妈晃了晃他的肩膀，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欣慰道：“你多跟你哥说说话，别看他表面上冷着脸，实际上心里可高兴了。”
“是吗？行。”沈冰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在厨房门口唠了半天，厨房里饺子都包好了下锅了，老妈才可算解了相思之情，听沈冰玉说了这几个月在外面的工作和生活情况，一脸儿子你终于长大了的欣慰，但是又忍不住心疼，唠到最后甚至用手背抹了抹眼眶。
沈冰玉无奈地搂了搂老妈的肩：“好了好了，妈，你别哭啊，你要这样我以后可不敢说了。”
他这还没全说呢，他可不敢把跟左烽那些事秃噜出去，他妈一个名门闺秀体面了一辈子，受不了这刺激。
“好好好，我不哭了。”老妈把眼泪抹掉，脸上重新绽放出温和的笑容：“看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沈冰玉被他妈和王阿姨一起从厨房里赶了出来，在客厅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在受到他哥几次擦肩而过的疑惑视线时终于扛不住压力转身上了楼。
二楼有他原本的房间，但他从家里离开的匆忙，没顾得上收拾东西，现在这里已经被打扫整理过了，除了家具什么都没有，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一样干净整洁。
沈冰玉在床垫子上按了按，又在光秃秃的床上坐了一会儿，他环顾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房间里的一切，好像只是做了一场绵长的梦，醒来却已经物是人非。他嘴角勾出一抹苦笑，这个家里真的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了。
他正感伤着，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很轻很急，从楼梯一路跑到他门口，沈冰玉抬头一看，门框上先是多了一双白嫩嫩的小手，随后探出一个肉嘟嘟的小脸。
“小叔！”橙橙朝他边喊边跑了过来，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怎么了？别跑慢慢说。”沈冰玉笑着把孩子搂住。
“我想去超市！”橙橙在他怀里扬起小脸，眨着亮闪闪的大黑眼珠子说。
“想让我带你去呀？”沈冰玉捏了捏她跑红了的小脸问道。
“嗯嗯！”
“好，走，正好小叔也不想在家待着。”
沈冰玉领着橙橙下了楼，沈凌山看到自己的闺女一个不注意又跑到沈冰玉那边去了，无奈地拍了拍手：“橙橙，来，听话，到爸爸这来。”
“不要！我要跟小叔一起出去！”橙橙紧紧拽着沈冰玉不松手。
沈冰玉发现橙橙佯装生气时，那细细的一条小黑眉毛皱起来，那曲折弧度跟她爸简直一模一样，不愧是亲生的闺女。
“我带她出去遛遛，吃饭的时候回来。”沈冰玉说。
沈凌山见状也不啰嗦，只是嘱咐了一句：“别瞎给她买东西啊。”
“知道，我心里有数。”
于是沈冰玉开车带着橙橙去了家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他把小姑娘放进推车里坐着，听着她的指挥前进，橙橙乐得一路上眼睛都看不见，在零食区逛了一圈，沈冰玉这才知道为什么橙橙要跟他去超市。
“这个你爸爸让你吃吗？”沈冰玉指着橙橙手里的一袋巧克力问。
“让。”橙橙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
“那我打电话问问他吧。”沈冰玉笑眯眯地摸出手机贴到耳朵边上。
“嗯…不要了不要了。”橙橙委屈地瘪瘪嘴。
“乖乖。”沈冰玉把巧克力放回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瓜问：“除了这个你还想要什么？小叔给你买。”
“公主！”橙橙兴奋道。
“什么？”沈冰玉一头雾水。
随后在橙橙的带路下他们来到了玩具区，沈冰玉这才知道，“公主”是一种换装玩具礼盒，他让橙橙自己挑了一个，让她自己抱在了怀里。
橙橙一路上小嘴都没停过，指着礼盒上的说明给他介绍各位公主，沈冰玉一边嗯嗯应着，一边欣慰地想道，小丫头牙没长齐，话倒是说的挺利索，不错，这孩子聪明，灵活。
他推着橙橙在玩具区漫无目的地溜达，一排排货架隔断出清晰整齐的过道，不算狭窄，可以并排两辆推车通过，他走到货架拐角的时候，迎面撞上来另一辆推车。
他正抬头看着货架上让人眼花缭乱的玩具，一时没注意前方，撞上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不好意思。”
“哎没事没事。”
一个男人的声音。
沈冰玉和对方都愣了一下，同时抬头看向对方的脸。
“你，你怎么在这？”卯一瞪着他震惊道。
随后看见了他车里的小女孩，更是差点把下巴掉到地上：“你回家了？”
“啊…对，没想到吧。”沈冰玉习惯性地扯出一个笑容。
橙橙此时正和卯一车里推着的一个男生大眼瞪小眼，大概是好奇为什么大人也能坐小推车。
沈冰玉看向他车里推着的那个男孩，虽然年纪一看就很小，但也比橙橙大多了，大概是个高中生？
男孩抱着膝盖蜷缩在车里，身上盖满了各种零食，他看起来有点紧张和羞涩，尤其是看到沈冰玉车里推着的是个五岁左右的小孩时，连耳朵都红了。
“这是？”沈冰玉看向卯一。
卯一犹豫了一下，说：“这是我……朋友，秦臻。”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小的朋友了？沈冰玉忍着这句没问，他跟卯一实在太熟了，他眉毛动一下他都知道什么意思，这男孩跟他的关系不简单，而且不方便说。
联想到卯一俩月之前跟他说过，他不小心错睡了一个未成年，事后还被对方找人打残了胳膊，大概说的就是眼前这个眨着小鹿眼，看起来清纯又无辜的小男孩吧……？
卯一拍了拍男孩介绍道：“秦臻，这是我发小，沈冰玉。“
“沈哥过年好。”秦臻乖巧地叫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
“哎，过年好过年好。”沈冰玉忙应着。
“哥哥哥哥过年好！”橙橙也扯着尖细的嗓子挺开心地喊了一声。
沈冰玉发现那男孩一直在安静地打量他，这直白的视线让他有点不适应，今天也不是个说话的日子，大家各忙各的，他推着车错开了过道。
“那你们先逛，我带橙橙去挑点吃的，咱们改日再聚。”沈冰玉和他们擦肩而过。
“等会儿！”卯一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眼里的光线晦暗复杂，咬了咬牙尽量压低声音道：“你以后都不打算联系我了是吗？”
尽管他们的动静很小，但还是引起了车里的一大一小的注意，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看。
橙橙是好奇，秦臻是审视。
沈冰玉有点受不了三重视线的压迫，感觉卯一有点吃错药了，皱了皱眉甩开胳膊，低声提醒道：“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你今天还带着人呢，别让人家扫兴。”
卯一又强硬地拽住了沈冰玉的胳膊，不让他逃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你别误会。”
刚才沈冰玉已经提醒他别太出格，结果卯一非但没听反倒倔劲儿上来了，此话一出秦臻的眼神都变了，沈冰玉顿时感觉一口老血郁结在了嗓子眼。
他眯了眯眼睛低声警告他：“有没有都与我无关！大过年的你别找不痛快。”
两个人僵持着看着对方的眼睛，无声地较劲，就连橙橙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紧张地盯着他们不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秦臻拽了拽卯一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说：“咱们走吧。”
卯一背对着秦臻没有出声，沈冰玉却看得一清二楚，这男孩眼眶都红了，一副受尽委屈又不想让人为难的可怜样。
沈冰玉一个头两个大，用力甩开卯一的手，既然你不听好人劝，他也不用留情面了。
他推着橙橙转身就走，听见身后传来卯一幽幽的声音：“所以，你最终是选他了吗？”
沈冰玉顿了顿，转过身，看见卯一的眼神里有无尽的不甘与凄凉，那个曾经为朋友两肋插刀仗义执言，像火苗一样闪烁着照亮周围一切的卯一，怎么会变得如此失魂落魄。
都是因为他吗？
“我们还是朋友吗？”卯一暗如死灰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沈冰玉深吸一口气，慢慢吐道：“我从来都没有不把你当朋友过。”
时间仿佛被定格住在这一刻，千言万语在他们的眼神中交汇传递，无声地给予对方安慰。
卯一的眼睛里重新恢复光亮，沈冰玉的一句话仿佛在他眼底撒了一把星火，瞬间就把他重新点燃了。
朋友就好，当朋友就好。只要别离开他。
“那你把我拉回来。”卯一说。
“什么？”沈冰玉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卯一冷哼了一声：“把我微信和电话都拉回来，你这个狠心的男人。”
“不是？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事？”沈冰玉这回真懵了，赶紧打开手机一翻，这才发现事情有什么不对劲。
他什么时候把卯一拉黑了？？？
卯一看他这样也愣住了，琢磨了一会儿，两人逐渐明白过味儿来，这事儿是个乌龙。
对了个眼神，这是谁干的好事两人心里一清二楚。
“我…回去说说他。”沈冰玉一脸尴尬地把卯一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别光说，大嘴巴子抽他。“
“你也是，别老找人麻烦行吗？”
“我？我找他麻烦？？”
“不是你带着乐队的人打他了？”
卯一的下巴这回是真掉地上了，连带他的眼珠子一起，他好半天才把语言功能修复好，差点被气笑了：“这事儿我回头跟你微信说吧，今天不是时候。”
沈冰玉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有什么欲言又止的。
“我他妈…真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卯一牙都快咬碎了，从齿缝里飘出来一句 。
沈冰玉一瞪他：“哎！孩子还在这呢，注意素质啊！”
卯一看了看车里坐着的眨着单纯的大眼睛的小女孩，轻扇了自己一巴掌，乐呵呵道：“橙橙乖，别学我哈，不文明。”
橙橙的眼睛里闪过两个大大的问号，好奇地盯着卯一的脸看。
她不认识这个漂亮的大哥哥呀。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卯一临时从包里抽了几张整百的现金塞给小姑娘，笑着说：“橙橙公主新年快乐。”
橙橙突然被唤醒了拜年机制，攥着小手拜了拜，甜甜道：“漂亮哥哥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