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如趁着高长泽分神的间隙,悄悄往浴池边游去,刚踏池边温润的白玉砖,脚踝便被一只温热的手牢牢握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高长泽将她往下拽,她仰面扑进了水池中,溅起一片水花。
“哗啦” 一声响,苏清如呛了口温水,刚要挣扎,高长泽已快速游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捞进怀里,“王妃怎这般不小心?这若是摔出池去,磕着碰着,为夫可要心疼坏了。”
苏清如明知他故意捉弄,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借着水中的浮力,顺势一翻,将高长泽死死压在水下。她俯身在他耳边,笑道:“殿下这是渴极了?这般急着往水里钻,莫不是想好好饮几口才肯罢休?”
高长泽在水中憋了片刻,撑起身,水珠顺着发梢滚落,用手擦去脸上的水,带着几分委屈道:“今日原是想与王妃共浴,为你舒缓征战归来的疲惫,怎料王妃不领情,反倒对为夫动起武来。”
苏清如游得离他远远的,“看来殿下自理无碍,我如今也乏意尽消,殿下便在此好生泡着,我就不奉陪了。”
她说完,快速游到池边,利落登岸,抓起地上的外衣裹在身上,踏着凉润的青砖,快步回了内室。
才过了一夜,次日清晨,达奚和便带着数名随从候在厅外,见高长泽入座,便躬身道:“殿下,还请放了猃狁部众人,他们不过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叛乱。”
高长泽端坐主位,语气冷淡:“这是大启内政,轮不到一个乌桓人来插嘴。达奚和,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达奚和丝毫不惧,又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姨母嫁与猃狁部首领,铜鞮部莫昆阿舅与猃狁部本是亲族。今年姨母部族遭了疫病,牛羊十损七八,实在凑不齐岁供,才一时糊涂犯了错。如今阿舅已严加训诫,还望殿下网开一面。”
高长泽追问:“你阿舅既是大启子民,又与猃狁部有亲,为何不亲自来求,反倒遣你前来?”
“阿舅身为一族莫昆,行事需顾全颜面,怕触怒殿下。我想着,殿下既已认下我这个兄弟,总不会驳了我的薄面。”
高长泽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清如,见她微微点头,才对门外吩咐道:“来人,将猃狁部的人放了。”
“多谢殿下!为表谢意,我阿舅想邀请殿下与王妃明日一同前往铜鞮部做客,也好让他尽尽地主之谊。”
高长泽想起之前听闻达奚和已成家,便顺势道喜:“听闻你已娶妻,本该贺你。只是既已成家,为何仍在阿舅部族,不回自己领地?”
“我还有一桩喜事未了,待办妥此事,自会回去。”
达奚和语焉不详,高长泽与苏清如亦不多问,颔首应下。
第二日晨光微熹,苏清如与高长泽并肩乘马,往铜鞮部而去。尚未踏入部族营地,便听得交织的丝竹声与欢笑声,远望去,营内彩带飘摇,族人载歌载舞,一派喜庆景象。高长泽勒住马缰,向身旁侍从打听,才知今日竟是达奚和成婚的日子。
果不其然,达奚和为拉拢各部族势力,竟在不到一个月内迎娶第二个妻子。
两人步入营地,猃狁部首领正领着其他部族首领,搬着几坛烈酒走向高长泽。首领们原本满脸堆笑,待看清高长泽身边的苏清如时,他们这才认出,眼前这位王妃,才是昨日在战场上擒获他们的人。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随即有两个首领上前,一左一右拉住高长泽的手臂,笑着嚷着要与他共饮佳酿,硬是将他往营帐另一侧支走。苏清如正欲跟上,那猃狁部首领的女儿穿戴得华丽,走上前,屈膝行礼,声音柔婉:“王妃姐姐,我阿爹说营后有处观景的好地方,想请您一同去瞧瞧。”
今日是她大喜之日,苏清如不便当面推辞,随那女子往营后走去。
行至一间偏僻木屋前,那女子推门笑道:“姐姐且先进去。”
刚踏入,身后的房门便被锁死。屋内弥漫着奇异的甜香,苏清如立刻掩住口鼻。
她快步走到屋角的香炉旁,伸手将炉中燃烧的香掐灭,可这香显然已烧了半个时辰,门窗紧闭,甜腻的烟味早已弥漫全屋,灭了香也无济于事。苏清如环视屋内,见座位上放着手枕,便迅速将这些手枕拿到床上,用被子裹成凸起的模样,假装床榻上有人躺着。
做完这一切,她躲到门侧,屏住呼吸。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部族服饰的男子探头进来,见床榻上的被子鼓起,果然中计,径直朝床榻走去。苏清如趁他转身的瞬间,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门外守着两个侍从,见她出来,立刻上前阻拦。苏清如抬手便朝两人颈侧劈去,两个侍从来不及反应,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不敢耽搁,转身就往营地中央跑,想去寻找高长泽。
刚跑过一个营帐,便撞见了高长泽派来找她的云戟。此时苏清如已觉头晕目眩,心口阵阵发暖,四肢也开始变得酥麻,她抓住云戟的手臂,“快…… 让高长泽出来见我!”
说着,她抽出云戟腰间的佩剑,勉强撑着剑身站稳,不让自己倒下。云戟见她神色不对,立刻转身去寻高长泽。
片刻后,高长泽快步跑来,见苏清如脸色潮红、眼神迷离,连忙上前将她抱进怀里。苏清如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剑 “当啷” 落在地上,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怀中。
“怎么回事?” 高长泽对云戟吩咐,“立刻备马车,回藩邸!”
两人刚走到营地门口,几个部族首领便拦了上来,猃狁部首领举着酒坛,醉醺醺地说:“翰王殿下,酒还没喝够呢,怎能走?这不合我们猃狁部的规矩!”
高长泽朝云戟递了个眼色。云戟吹了声哨,数百个亲卫冲出,将营地门口团团围住。
“此乃大启疆土,大启规矩便是此地规矩。若有人不识好歹,对本王的人动了别的心思,那也不必留在大启的地盘上了!”
猃狁部首领之女急匆匆跑来,哭喊道:“阿爹!他们的人把我的两个侍从打伤了!” 她话音未落,高长泽的亲卫已上前,将剑抵住她的脖子。
达奚和见状,快步走过来,拦在高长泽面前,不悦道:“翰王殿下,你我既已结拜,何必因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大启便是这般对待兄弟的?!”
怀中的苏清如此时已愈发难耐,双手紧紧攥住高长泽的衣襟,脸颊蹭着他的胸膛。高长泽知道不能再拖延,“在大启,能两肋插刀才是兄弟。至于那些口蜜腹剑、暗设陷阱的人,只能称得上蛇鼠之辈!”
他抱着苏清如,迈步向前:“若再有人拦着本王,今日此地,便可血流成河!”
首领们纷纷后退,让出了一条路。高长泽抱着苏清如快步走上马车,云戟紧随其后,驾车疾驰而去。
马车内,苏清如只觉浑身燥热,伸手便将身上的披风扯掉,又开始解外衣的系带,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臂。高长泽连忙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感微凉,可她的脸颊却滚烫得很。
“别碰我……” 苏清如挥开他的手,“我中了合欢引……”
高长泽捡起她脱下的披风,重新盖在她身上,“天寒地冻,莫着凉了。忍一忍,很快便到藩邸了。”
马车刚在藩邸门口停稳,车门便被推开,苏清如不顾周身寒凉,跌跌撞撞地跑下马车,扑在门前的雪地里。她双手胡乱地将周围的积雪往自己身上揽,雪花沾在滚烫的脸颊上,瞬间融化成水,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
高长泽紧随其后跳下马车,见她这般模样,忙对云戟厉声道:“快!去备些凉水送到内屋,再请太医过来,一刻也别耽搁!”
云戟领命而去,高长泽则快步跪在苏清如身旁,“清如,快起来,进屋里去,雪地里凉,会冻坏身子的。”
苏清如浑身酥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睁着泛着水光的眼睛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高长泽见她不应声,双手环过她的腰,将她打横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
屋内暖意融融,高长泽将苏清如放在床榻上。刚安置好,太医便提着药箱赶来。高长泽早已让人端来凉水,他拧干帕子,不停地用凉水擦拭苏清如的脸颊,试图缓解她身上的燥热。
太医为苏清如把过脉,又查看了她的神色,捋着胡须沉声道:“王妃是中了烈性催情之物,此药霸道,唯一的解法…… 老夫不必多言,殿下应当知晓。”
高长泽握着帕子的手顿住,不死心地追问:“当真无其他法子?哪怕只能缓解片刻痛苦也好。”
“没有。” 太医摇了摇头,
“唯有那一种法子能根治,其他的手段都治标不治本。若是不愿,便只能让王妃自行熬过去。只是这药比寻常催情之物烈上数倍,药效至少要持续一日,王妃怕是要受不少苦头。” 说完,太医便躬身退下,留下高长泽独自守在床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