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哥哥的口型，云星悬会意地点头，一手拉住了刚刚挥拳之人，声音冷冽，四下环顾一圈：“都别动。等警察来。”
那人是三叔的儿子之一，正惊惧不定地看着地上的假人模特，被骤然束住手，登时惊得要跳起来。
看清是云星悬，他脸上一红又一白，扯着一口后学的假京片子说：“松手，用不着您！”
“这种小事，就不用报警了吧？”二叔说着，挪着步子过来，眼神在云家两兄弟之间来回地转，手里也举着手机，“或许是转运的时候弄错了。我正给医院的人打电话，他们一会儿就来。”
云星悬本来想嘲讽一句“尸体都能弄错，你自己信吗”，当想到前几天的“大标题”事件，便闭了嘴。
云岳移已经报完了警，看着二叔说：“正好，医院的人来了方便问情况，免得警察两头跑。”
二叔的电话拨通，他开口便道：“老胡，平时就说你老糊涂，这种大事都敢给我搞错？！我大哥呢？！你送来一个假人是要干什么？！”
等那边说了两句，他拧着眉毛继续道：“你说什么？！搞混了是什么意思？”
他表现得无比愤怒，可云星悬却觉得那种愤怒仍然浮于表面，好像着力在表演一般。
最终，他撂下一句：“行，我就在殡仪馆等着你，看你怎么解释！”
警察和医院的人几乎是前后脚来的，警察好似从没有接过这种案子，一头雾水地查看了现场。
只是两个人斗殴，还都是亲戚，除了假人着实奇怪了一些，也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口头教育了一番便走了。
太平间的管理员老胡却留了下来，又跟大家解释了一番：“确实是我搞错了，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个人姓胡，别人也都叫我老糊涂，眼睛不好使……”
云星悬打断他：“一般来说从太平间转运尸体都是要当面确认，以防领错，还有登记卡和死亡证明都要在转运的时候领。这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错，能把一个死人变成一个假人？而且太平间为什么有假人？”
老胡讷讷说不出话，瞪着眼睛“我、我”了半晌，还是没能解释出来。
“星悬啊，”二叔略微皱眉，“这件事是二叔办得不周全了。我想着我认识医院的熟人，也想送大哥最后一程，这才揽下这件事来，联系急诊、办住院什么的，也算是忙前忙后，没想到最后环节出了错。这样吧，二叔给你、给你们家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成吗？”
说着便要鞠躬。
他这一场段话说得便是不怀好意，意思是我辛辛苦苦为你们家的事跑前跑后，你还怪上我了？
云星悬估计他是等着自己去拦，说两句“怎么能让长辈道歉”之类的假话。
但云星悬抱着手臂，云岳移也没要拦的意思，云二叔这个躬便扎扎实实地鞠了下来，脸色铁青。
等他鞠完，云岳移才开口：“我爸尸体在哪儿？”
“已经烧了。”老胡磕磕巴巴地说着，好似终于编出了理由，“就是我、我编号弄错了，一个错一个的。你爸是今天最后一个转出去的。突然发现号对不上了，只好找了个假人来充数……估计今天前面的都是错的。”
云星悬有些眩晕。
老胡看了眼面色阴沉的二叔，又一咬牙说：“这样吧，转运费什么的我也不算你们的了，我自己垫上，另外再给你们赔钱，十万，怎么样？”
“老胡，问题是得把我大哥的骨灰找着，你上一个运的是谁？运去哪儿？必须想起来！”二叔沉沉地说着，“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
云星悬冷声道：“怎么不是钱的事，除了我哥我妈，你们谁在这儿不是为了钱的事？”
气氛凝滞，云岳移看着自己弟弟，叹了口气。
小宝那张嘴啊……
二叔假惺惺的不为所动，倒是三叔先炸了，不顾别人阻拦就要冲过来：“小兔崽子你什么意思？！我们图你们家什么了？！”
云星悬觉得三叔和他儿子都一样没脑子，遗传真神奇。
但是这种没脑子还不是李恪那种憨傻，憨傻偶尔还算可爱，老三一家集体叠加了冲动易怒buff，就特别像嗷嗷叫着的丧尸，自己没脑子就要吃别人脑子。
他岿然不动，云岳移自然挡在面前：“三叔，星悬只是比较直率。”
“呵呵，你还护着他，他一个杂种都能分你一半儿家产你知不知道？！”
云岳移捏紧了拳头。
云星悬闭上眼，觉得李恪给他重配的三十万耳蜗外置机确实声效更好，击打声和惨叫声都很真实。
再睁开的时候又是一片混乱。三叔在他哥脚边趴着，三婶在三叔旁边哭着，他妈在三婶旁边手足无措地站着。
他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着挽住高兰的手，把她从混乱里带走。
他相信他哥的实力，就算摆不平也能打服。小时候别人欺负他，说他说话像机器人，云岳移就带着他把别人打成机器人，关节没上润滑的那种，全脱臼了，一动咔啦啦响。
“站住！”不知道是哪个亲戚喊。
云星悬没回头：“争去吧。云拥军那点家产，我还看不上。他骨灰在哪儿，跟我也没关系。”
——
云星悬的特斯拉就停在路边，后面跟了辆狗狗祟祟的哈弗大狗，云星悬觉得这辆车没买两天，好像已经被驯化成了它主人的样子。
大狗叭地一声响了喇叭，狗头从里面探出来：“结束了吗……啊，岳母好。”
岳母看了眼小儿子，又看看儿婿，抿了下嘴，还是说：“你好。”
李恪嘿嘿一笑，又看到岳母脸上未干的泪痕，觉得自己这样挺不正经，于是收敛笑容严肃道：“阿姨，我开玩笑的，您节哀。”
高兰又看了小儿子一眼。
云星悬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李恪，拉开自己的车门示意高兰进去：“我送你回家。”
高兰忽然捂住脑袋说：“小宝，妈妈每回坐你的车都晕……我坐不来电车的，能不能麻烦你朋友送我们回去呀。”
云星悬诧异地看她一眼——晕车？
李恪最会顺杆爬，赶紧下车来把岳母迎进车里：“我这是油车，刚买的，减震特别好。”
高兰温温柔柔地说：“谢谢你。好孩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好孩子”，岳母这是不是看好他啊？
岳母都看好他，他肯定能上位成功！
《小三守则》第八条，处理好婆婿关系，赢得岳母欢心！
“我叫李恪，”李恪抓住一切机会表衷心，“阿姨您系好安全带。”
云星悬看他们“母慈子孝”，冷笑一声，坐进自己特斯拉的驾驶室，发动车子直接开走。
电车的好他们不会懂的。无语。
李恪一回头，老婆已经跑了，顿时有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感觉。
他只能载着岳母紧追上去，路上高兰忐忑地开口：“小李同学，你跟我们星悬……多久了？”
“啊？啊……”李恪被问住了。
这要怎么算呢？中间分开的时间算不算，现在给他当小三又算不算呢？
他只能说：“也没有多久吧。”
“哦哦……”高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星悬哪里都好，就是身体不太好，还要辛苦你多照顾他一点。”
李恪很郑重地说：“肯定的，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好孩子，”高兰说着，叹了口气，“但我们星悬从小就身体弱，小学时候就三天两头住院，他爸爸又不喜欢他，碰都不愿意碰。还好岳移那孩子能帮忙照看，不然我也顾不过来……”
李恪有点晕，什么？什么岳移那个孩子？
李恪看着明晃晃的红灯，心里的不安汇聚成一个可怕的猜测——云星悬和流汗黄豆是青梅竹马！
难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小三？！
——
李恪心里乱糟糟的，像是被猫抓了的毛线团，跟着云星悬的车把岳母送到地方，还没开口问，云星悬就拉住他往外走：“李恪，你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他呆呆地问。
“医院，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