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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何谓深入黑暗

    “因为,你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没有责怪。莉斯塔尔特平静地注视着她,甚至面带微笑。这个岛国阴晴不定的天气在此刻短暂驻足,阳光洒落在她背后,勾勒出少女柔和的身形;但这份光芒,没能点燃她眼底的灰烬。

    ——当然,这一切都是温妮无法发现的。

    她扑上去抱住莉斯塔尔特,泪水从眼眶涌出,她一遍遍说着“抱歉”,直到这些咸湿的液体在后者的袍子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斑痕,才不自知地被艾琳拉开。

    “对不起,要不是我,你哥哥肯定不会……”

    “不是你的错。他……”莉斯塔尔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将指尖没入阳光的普照,又像被灼烧一般收回,“就是这个样子。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温妮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孩子。”

    “为什么要用‘孩子’来形容我……”温妮抽泣着,“明明和我一样大……”

    “因为温妮完全就是个小孩子啊。”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可以把我当成小孩子……”

    “等你什么时候把盘子里的胡萝卜吃完,”艾琳抓住她的后脖颈,像拎一只小猫,“我们就不把你当小孩子了。”

    “哇……不要吃胡萝卜啊……”

    里德尔是无法理解莉斯塔尔特的。当他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嗤之以鼻。如果是他,一定会把利益最大化。这样轻轻揭过,是最愚蠢的做法。而她只是抚摸着温妮的发顶,像是在对待易碎的工艺品一般,给予毫无意义的温情。

    “汤姆。”

    但莉斯塔尔特从不会在温妮或者艾琳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绝大多数时候,在人群中的她都像是透明的。即便她就在不远处,也很难感知到她的存在。但里德尔不同,他仿佛是自上而下地俯视这个世界,它是他的领地。而莉斯塔尔特是一个夺目的光点,是避无可避的,里德尔很快就厌烦了驱赶她的行为。

    没有这个必要,她是很安静的,有些时候,甚至过于安静了。在禁书区无名的黑暗里,她像冬眠蛇类一般将自己蜷缩起来,连心跳都无限放慢。

    但她依然存在着。只要里德尔还能感知到这个世界,她就依然存在着。

    “原来是这样啊。”

    里德尔手中的那本书大概比邓布利多的爷爷还要年长。它记载着许多源自古代,早已失传或残缺的阵法。其中一个正出现在他手中的牛皮纸上。那些崎岖的文字轻而易举地勾起了他对未知力量的贪婪,如饥似渴般的探究着。

    “如果是完整的,它可以令人看到霍格沃茨百年以前的景象。”莉斯塔尔特轻轻呢喃,“就在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比我想象的还要简单……”

    她为残阵填上一笔,看似散乱的点与线瞬间连为一体。

    “为这一笔,我耗费了两年的时光,而你只用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走到这里……”

    莉斯塔尔特用一个简单的切割咒划破自己的指尖,鲜血滴落在羊皮纸上,跟随她的意志蔓延伸展,组成那个完整而美妙的阵法。

    周围的风景骤然变化。

    几百年前的霍格沃茨看起来和现在并没有太大区别。但他们身处的禁书区里,形形色色的人影变幻莫测,过去、现在和未来在无限放大的时空中如雪花一般漂泊。生命诞生又消逝,只在转瞬间。灵魂在时光中扭曲变质,组成一个个动人的漩涡。那一道道灼热的注目刺激着神经。

    当然,这一切只有他们能够看见。

    “——太完美了。”

    那是如地狱之火般不息燃烧的狂热。它在莉斯塔尔特眼眸中跳动,仿佛即要把她的肉身付之一炬。这无比夺目的光亮,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灵魂都更加耀眼。

    它在无尽的黑暗中吞噬一切,如同群星涌现于天之海。他一贯引以为傲的理智,在此刻神圣的火焰中灰飞烟灭。

    ——巨大的嗡鸣令他震颤。

    「你要记住我。」

    骨与骨相互碰撞时发出刺耳的声响,相连的血肉;本不应存在任何关系,但剥离了美丽的皮,骨肉彼此见证,紧紧交织,如同他们的命运。

    ——是早已注定的。在这没有归路的命运里,他们是相互缠绕的蛛丝。

    里德尔如此意识到——尽管只有短短一瞬。

    *

    在某个霍格莫德日,阿布拉克萨斯送给我一盒精致的糖果。它们来自遥远的东方,出自最优秀的工匠之手,价值不菲,配得上马尔福尊贵的身份。

    美丽的外表无法改变糖果的本质,无论加入多少香精,甜味都只是甜味,使大脑不断分泌多巴胺,以至带来欢愉。

    “莉斯塔,你似乎和里德尔走得很近。”

    我在前往霍格沃茨上学之前就见过阿布拉克萨斯。在我极度封闭的生活里,这是个例中的个例。

    比起马尔福家世代传承的浅金发色,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更多来自于那一双灰蓝的眼眸,温吞如无风之时的湖泊。这一片平静下的暗流涌动并不难察觉,但并未带给我太大的恶感——至少不如他的糖果那般,让我想要立刻扔进垃圾桶。

    “你不是也一样吗,阿布。”我取下系住礼盒的丝带,缠绕在十指间,说要和他玩“翻花绳”。这对于阿布拉克萨斯来说闻所未闻,他无奈地轻笑一声,一边听我解释这种来自异国的游戏,一边笨拙地追随我指尖的动作。

    “是啊……里德尔是个天才。”

    阿布拉克萨斯说他想起了我们初见时的情形。他说,即便是在这个阴雨连绵的国度,他也未曾目睹过这般稠密的雨。而我,约莫七岁的小女孩,正在玻璃窗凝结的水汽上作画。

    「“你在画什么呢?”」

    他要微微低头,才能与那时的我对视。他说,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这都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双眼——或许赌上未来也一样。

    「“灵魂。”」

    「“……灵魂?”」

    意料之外的答案。

    「“谁的灵魂?”」

    「“任何人。这取决于你的眼睛——如果你看不见的话,它就只是一团雾而已。”」

    无论阿布拉克萨斯怎么看,那都只是一组杂乱无章的线条,或者如她所言,是一团雾气。他的意外映照在那时的我的眼中,没能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因为灵魂是没有形状的呀。”」

    「“你怎么确定,我画的不是你的灵魂呢?”」

    “真奇怪。”阿布拉克萨斯说,“我不了解你——但那幅水汽上的画、那一团雾,或许真是我的灵魂呢。”

    “等你找到了答案,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口腔里残留的甜味也散去了。阿布拉克萨斯又一次把话题的重心转移到里德尔身上。

    “你觉得……”

    “他是莉斯塔尔特·塞尔温的朋友。”我给出斩钉截铁的答案,“是这样,也仅仅是这样。”

    阿布拉克萨斯的笑容告诉我,他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

    *

    入学霍格沃茨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很快到来。这意味一段为期两周的假期。留在学校过节也是被允许的,但我和克莱德都收到了父亲的书信,一句意味冷淡的命令。

    里德尔不打算回到那个孤儿院去。

    在霍格沃茨温暖的炉火边,他是备受青睐的优等生,出色的外貌和智慧让他轻而易举地嬴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但在伍氏孤儿院狭小的隔间里,他就只是一个阴沉的少年——他不屑用任何手段去“讨好”那些低贱的麻瓜。陈旧的床铺吱呀作响,即便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在那个狭小的隔间里,那张吱呀作响的床铺上,窗外雪花寂静地飘落;飘过一整个漫长的寒冬,又在新的春天里融化,年复一年,蹉跎他的时光。

    “不要忘记给我的礼物。”

    即将踏上列车时,我驻足,回头抓住里德尔的手。他一怔,对这突然的亲近感到错愕,足足半分钟后,才一把甩开我。

    “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他像是临时有了急事,大步流星地离开。

    *

    何谓恐惧、仿徨、孤独,又何谓深入黑暗?亘古不变的、断桥般残酷的命运的法则,除了遵循别无他法。

    来接我们回“家”的依旧是迪伦。因为亲近麻瓜,他遭到了父亲的嫌恶,不得不如此。但在他看来,这似乎并非一件糟糕的差事。

    “谢谢你,迪伦先生。”

    “霍格沃茨怎么样,莉斯塔?”幻影移形令我感到一阵眩晕。迪伦扶住我的肩,笑着询问。

    “比我想象的更高大、更宏伟、更古老……课程很有趣,教授很亲切,而且……我交到了朋友。”我微微扬起嘴角。

    “所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对吧?”他伸出手。

    “当然,迪伦先生。”我和他击掌。

    “砰——”。克莱德把行李摔在地上。

    *

    父亲、克莱德和我仿佛真正的“家人”那样围坐在餐桌前。萝拉小心翼翼地端上洋溢着圣诞气息的烤火鸡。它外皮焦脆,油脂丰富,令人食指大动;沙拉、浇满肉汁的土豆泥、奶油蘑菇浓汤、新鲜的莴笋、饱满的香肠、香甜的布丁和蛋糕一字排开,无一不彰显着这是一顿丰盛而美味的晚餐。

    我开始反胃。随着食物一点点将胃袋占满,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但漫长的折磨还在继续,在父亲发话之前,这场“晚宴”都不会结束。

    母亲死了,但她的生命所留下的痕迹是那么的鲜明。在每一个圣诞,她喜爱的食物都会被摆上餐桌,由她尚且存在于人世的丈夫和孩子们代为咽下。

    彻头彻尾的折磨——但是无法感到厌恶,无法感到怨恨。每一次咀嚼的同时,母亲都如幽灵一般紧紧贴在我耳边,永不间断地诉说着。

    餐桌上的刑具终于所剩无几,父亲放下刀叉,默许了我们的离席。

    克莱德欲言又止。在外表上,他和父亲的相似已经达到了如出一辙的程度。他们站在一起,就像某个让过去和未来重合的梦。但即便如此——或说,正因为如此,在面对这个与自己无比相像的孩子时,父亲没有一丝沟通的意愿。

    他将近四十年的人生里仅有的“幸福”,已经随着母亲的逝去被埋入黄土。我们都知道他为什么仍旧存活于世,但他并不在意。

    顾名思义,圣诞是耶稣降生的日子。巫师大多不是基督教徒,神的普爱是否会照耀他们也尚未可知。但我并不讨厌。作为特别的一天,它反而让我的心绪变得平凡了。

    “莉斯塔尔特。”

    是克莱德。他提着灯。明明这座庄园是通电的,但他还是点着最原始的蜡烛。明明灭灭的光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温柔的形状,仿佛一切都如从前一般,毫无改变。

    但我已经长得比天台的围栏更高,不需要他抱着我,也能俯瞰花园里的玫瑰了。

    “怎么了?”

    “现在是深冬。只穿一件睡衣会发烧的,有保暖咒也不行。你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吧?我不想再送你去圣芒戈了。”

    我用拇指和食指围出一个方框,对准他。

    “克莱德,幸福的形状是怎样的?”

    “……幸福没有形状。”他说,“你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但是我看到了。”

    “我看到这个世界在燃烧。普罗米修斯为人类带来火种,代价是被高悬在山崖上,任由苍鹰一遍遍啄食心脏……神明的暴怒下,这火焰落入焦油的海里,一直从云端烧到地狱。你目力所及的人间,都在疯狂的燃烧着。”

    “这就是幸福的形状。你看到了吗?”

    “……你想当普罗米修斯?莉斯塔尔特,别做梦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克莱德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我没有理会,径自离去。

    *

    霍格沃茨的圣诞晚宴很丰盛,至少在里德尔前十一年的人生里,他只在路过那些为有钱人提供服务的餐厅时见到过这样的佳肴。但他优雅的举止不逊于任何一个经过了十数年熏陶的富家子弟。

    邓布利多也坐在席间,甚至亲切地询问他是否想要尝一口蜂蜜酒。在里德尔眼里,这无疑是彻头彻尾的挑衅。他委婉地以年龄为借口拒绝,然后将话题引向一本属于邓布利多的藏书——事已至此,何不利用一下呢。

    顾名思义,圣诞是耶稣降生的日子。但在里德尔的观念里,神明的普爱只是笑话。他并不喜欢这个日子,在伍氏孤儿院,它意味着比平时多一块的面包,或许还有一片火腿;但这些廉价的东西不能替他破开这个蛋壳一般的狭小的孤儿院,去看到更旷阔的世界;只会落进胃酸里,最后变成一摊黏液。

    而现在,麻烦又多了一个。他必须利用有限的金钱为那些“朋友们”准备一份体面的礼物。这难不倒里德尔。廉价的铁片在他手里化腐朽为神奇,变作一只栩栩如生,甚至能够动听歌唱的百灵。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巫师,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但此时的里德尔尚且踏入魔法世界不久。

    他同样收到了不少礼物。精致的羽毛笔、会变色的墨水、各式各样的糖果以及……一本笔记本。

    「Tom Marvolo Riddle」

    牛皮制的封面上刻着他的名字。没有任何魔力波动,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本。即便放在麻瓜界,它也同样廉价。

    里德尔下意识地把它翻开。

    「汤姆·里德尔最喜欢的甜点是什么?」

    一行字浮现在硬质的纸张上。

    ……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里德尔心里涌起一股想要把它撕烂的冲动。随着这个稀奇古怪的问题,莉斯塔尔特那张脸也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汤姆·里德尔最喜欢的甜点是什么?」

    笔记本不依不挠地问。

    里德尔愤怒地将它摔在地上。但它很快飞起来,将自己摊平,并且又一次问:

    「汤姆·里德尔最喜欢的甜点是什么?」

    明明没有任何魔力波动,但它比里德尔见过的任何一件魔法物品都要难缠。他的无动于衷没有令这本笔记本感到气馁,它像蝴蝶煽动翅膀那样挥舞书页,上面写满相同的问题:

    「汤姆·里德尔最喜欢的甜点是什么?」

    「柠檬起司蛋糕」!里德尔的字体因为愤怒而扭曲,他确信,得不到回应,这东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就像它的制作者一样。

    「圣诞快乐,汤姆。」

    随着这行字的消失,真正的“礼物”涌现出来。塞尔温家族的屹立不倒倚仗的是一代代传承的知识——而现在,这些对于求知者而言无比珍贵的密文,就如潮水一般急切地将里德尔环绕在新世界的怀抱里。

    和莉斯塔尔特本人所想的一样,除了愤怒的里德尔,没有人能够揭开这份礼物的真面目。

    所以,亲爱的汤姆,圣诞节快乐。

    *

    (何谓恐惧、仿徨、孤独,以及何谓深入黑暗?本句来自《艾尔登法环》中的菈妮。)

    (菈妮——群星律法之神、卡利亚王室唯一的公主、“满月女王”蕾娜菈和“黄金律法”拉达冈的女儿、褪色者挚爱的老婆、可爱的蓝皮四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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