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许久不见。”沈听瑶看着祖母回屋,转头朝沈轻轻温柔地笑着。
“你!你是怨鬼回来索命的?”沈轻轻大叫着,身子却不住地向后缩。
“祖母您年纪大招邪祟,可别把这怨鬼带给我啊!”
她脸上的表情着实有趣,何媚精于算计,沈轻轻却蠢得像她以前一样。沈听瑶不急不缓向她靠近,“哦?怨鬼?那我在怨什么呢?”
“我娘与你一同落水,你怨自己没有她那好命活着呗。你可别怨我娘,要怨就怨你们的命,都是短命鬼!”
沈听瑶闻言嗤笑,“错了,再猜。”
“难道……难道你知道沈芷微!”沈轻轻猛地捂住嘴,气急败坏爬起来,“你诓我!”
沈听瑶抓住她呼之欲出的巴掌,甩了回去,“我母亲沈芷微的死,你知道实情吧?”
“沈夫人因喘疾而死,沈府里的人都知道。”沈轻轻低垂着脑袋,声音因底气不足越来越小。
“我不是在向你套话,况且……”沈听瑶话锋一转,“你娘已经承认罪行了。”
沈轻轻双手环胸斜睨着她,“你有证据吗?沈芷微都死了多少年了,怕是只剩一堆白骨,小贱人你最好不要无事找事。”
“也是,可我夜夜梦见母亲呢,她说要等我除了仇人,才能下去见她。”
沈听瑶蓦然呆滞,机械地转头看向身侧,“你看见了没,我母亲现在就在这儿看着呢。”
“沈听瑶,你疯了吧,我要让爹爹把你关起来!”此时风带起沈轻轻的发带,挂在桃枝上,她哆嗦着四处张望,身子骤然冷得厉害,拢起外衫逃了。
她没骗沈轻轻,真的是,夜夜梦见母亲呢。
人毕竟有血有肉,谁都不是简单的npc,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早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她以为她只是怨何媚为何没死,主角光环为何强大到亲人都能遮蔽?害得她没能彻底摆脱这里,回到现实。
其实她怨的是,自己未能给母亲报仇,自己作为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又怎么能够一走了之。
主角光环这般厉害,那便借主角的刀来处置她,岂不更好?
沈府,沈青平听闻沈听瑶回来了,便立即从皇宫赶回来,派人将她接回沈府。他吩咐府里的厨子烧了满桌的菜,还亲自去醉仙楼买来招牌,芙蓉莲心糕。
一直以来,沈青平都是表面上最宠她的那个人,扮演着一个慈父的角色。
若她没脑子,那定然会对此深信不疑。可人的眼睛不会骗人,那种厌恶的眼神,堆积的假笑是遮盖不住的。
“瑶儿,快尝尝爹爹给你买的芙蓉莲心糕。”沈父宠溺地给她夹了一块,“这是爹爹今天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
沈听瑶甜甜笑道:“谢谢爹爹。”其实沈听瑶并不爱吃那甜得发腻的芙蓉莲心糕,只是沈柔喜欢。她作为女配,模仿女主的喜恶而已。
何媚倒是表情都写在脸上,一整晚都摆着个脸,她憋了许久,终于开口打断父女俩,“老爷,您前些日子说的桃华苑那事儿,是不是得抓紧办了?”
沈青平眼神示意,何媚半分也未察觉,越说越起劲:“轻轻也不小了,如今我们与左相府门当户对,把桃华苑作嫁妆给轻轻,才好同左相商量这门亲事呀!”
“是呀爹爹,桃华苑那个浴池还有温泉,轻轻喜欢。”沈轻轻附和道。
沈听瑶秀眉紧蹙,抬手抹了抹眼角将落的泪痕,泪眼婆娑地瞧向沈父,“爹爹,那桃华苑是娘亲的,后来……她们说死过人的院子晦气,谁都不愿意住,才给了我……”
“瑶儿想母亲想得紧,还想住那里。”
沈父忙哄着她,“瑶儿别哭,桃花苑还是你的,前些日子是以为你不在了,才想着把空院子分给轻轻,别哭了,乖宝儿。”
何媚狠狠瞪她一眼,不死心继续提道:“那轻轻与左相的婚事?老爷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请旨将轻轻许配给左相如何?”
“商序确实不错,那轻轻的意思呢?”沈父看向沈轻轻,她娇羞一笑,“女儿倾慕左相大人已久,全凭父亲做主。”
“你们说的是左相商序吧?左相大人呀,确实是仙姿卓绝,风度翩翩。瑶儿见了也心中欢喜。”
沈听瑶与沈父话家常,却时不时瞥向对面的沈轻轻,“爹爹,您知道我是如何回到京城的吗?”
“左相大人与我同乘一辆马车回来的呢。”
话音刚落,沈听瑶感到颈间一阵湿热,紧接着,淡淡的刺痛蔓延开来。
像是被某种长着利齿的动物咬了一下,小猫误咬似的,力度不大,她倒吸口凉气,轻嘶一声。
她徒然觉得有一股冷冽危险的视线,盯得她后背如有针扎,可环顾四周,分明只有沈家人。
许是最近太累,生了幻觉。
她没有再多想,只当是被小虫子叮了。
“怎么,以前同我姐姐抢东西,现在转头又同我抢了?”沈轻轻嫉妒得发狂,她甚至都没有与商序搭上过一句话。
“喜欢左相大人,不是人之常情吗?”沈听瑶挑眉笑着,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商序,自然要抢。
落水那日,她分明已经道出了何媚杀害母亲一事。如今却好像从未有人提起过,甚至只当她落水是个意外,何媚依旧能当沈家主母。
若是何媚再聪明些,她当初的威胁掀不起半点风浪。权臣夫人的丑事,自会有人来捂嘴,而要让那么多人闭嘴,只有极高的权势和官威才能做到。
身在古代,她必须攀附比沈青平权力更高的朝臣。而商序,便是最佳人选。权倾朝野的左相,必然比那靠皇后女儿,靠江湖术士,名不副实的右相要强得多。
殊不知,沈听瑶一颦一笑都悉数落入镜辞眼中。
“左相……商序……”
镜辞咬牙切齿挤出四个字来,剔透的蓝眸早已涌起血雾,阴沉吓人。
他第一次觉得沈听瑶笑得这般碍眼,他不再看她的笑靥,眼神滑落至脖间,她今日穿的裙裳领口较低,从锁骨到脖颈,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颈间带着条紫玉项链,不是他留下的双鱼坠。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掐住那脆弱纤细的颈部,想看她窒息挣扎,哭着求饶的样子。
可惜她又那么弱,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再等些时日,让鲛珠将她养得不再那般柔弱,才好慢慢讨债。
沈听瑶念甜腻的声音不断在镜辞耳中萦绕,勾起他心里一些无法明说的情绪,他荒诞地想象着那声音念着他的名字,又徒然清醒。
以前是姬恒……现在又是商序……为什么,沈听瑶的心里从来没有他半分位置。
当初母亲厌弃他,在他刚出生就要掐死他。如今她也是这样,她们都是一样的,一样厌弃他。
可厌弃又如何,用不了多久,她会回来求他。精明的猎手,总要学会潜伏,耐心等待最适宜的时机,将猎物拖回巢穴。
晚宴以沈轻轻摔了饭碗而告终,沈父作为一家之主,罚沈轻轻禁闭七日,抄写《女诫》。
何媚这次未替她说情,而是笑吟吟到沈青平身后,谄媚地为他揉肩:“老爷,别忘了此次的百花宴,轻轻是要拿魁首的,要为她找几个好的教习嬷嬷。”
沈父应了她,转而问沈听瑶:“瑶儿,你这次也不去吧?”
“爹爹,这次,瑶儿想去。”
既然她回来了,便是来与他们作对的。
百花宴表面是京城贵女的集会,展示诗书歌舞,选出百花魁首。实际上是权贵交际联姻的绝佳机会。
往年都是由宫中皇后操办,皇后沈柔病了,便交给皇帝的亲妹妹永安公主,在公主府主办。永安公主姬芊羽也是恶毒女配之一,同她一样讨厌沈柔,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此两人交好。
曾经沈听瑶人设不学无术,六艺不精,从不报名参加百花宴,这次,她想夺个魁首。
沈听瑶不留居沈府,继续住在桃华苑,不必见那些讨厌的人,落得清净。
入夜,晚风推开云雾,清澈的月光倾泻而下,浴池的水面映照着繁星,微光点点,随水波轻轻荡漾。
热泉生起薄雾,氤氲的水汽萦绕池面,仿若瑶池仙境。
这些日子,她比往日更喜欢泡温泉。不必再守着人设生活,好像没那么难熬了,她也很久没睡得这般舒服过了。
她不再想如何对付何媚,如何揭穿虚伪的父亲,如何取得商序的信任,完完全全沉浸在温暖的泉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听见小桃的声音。
“小姐!小姐!”
沈听瑶刚醒便瞧见小桃满脸泪痕,神色慌张,她此刻不在浴池中,被放到了池边的藤椅上,“小桃?怎么了?”
“小姐你没事吗?你刚才吓死小桃了!我一过来,就看到小姐整个人没在水中,小桃以为……以为小姐想不通……”
“我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沈听瑶看着小桃浑身湿透的衣裳,大概知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小桃,夜里寒凉,快去换身衣裳吧。”
“小姐真的没事吗?你也没咳水。”小桃反复问了几遍,才放心回去,小声嘀咕着:“奇怪,小姐的水性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确实是,沈听瑶也很好奇,救她的到底是什么?她不仅水性好了,甚至可以在水里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