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逆望着躺在酒店床上的人,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这人就说了句不喜欢医院,他就乖乖地把人带到了酒店,四处跑着给他买药买纱布,还亲手给他处理伤口。
他陈逆长这么大,伺候过谁啊?
也就眼前这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人,连使唤都不用,他就屁颠屁颠跑过去给人服侍了!
越想越糟心,陈逆一把掐住了江拾舟的脸,恶声恶气地说:“今天我救了你,以后我和你说话你再不理我,你就死定了!”
他松开手,江拾舟白皙的脸上霎时出现两道红印。
陈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他根本没使劲好吗?这人的皮肤是豆腐做的吗?
他有些心虚地伸出手,对着江拾舟脸颊两侧的红印揉了几下,结果却把江拾舟整张脸都揉红了。
他赶忙停住了手,心里升起一股郁气。
怎么轻轻碰几下都红,这个人真的是娇气死了!
但看到江拾舟头上被他包扎好的伤口,他眸光一顿,眼底晦涩不明,冷笑一声,对自己倒是挺狠。
忽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江拾舟的脸“咔咔”一顿拍。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么好的素材,当然要保存起来。
拍完陈逆把手机往床边柜子上一扔,整个人往床上一倒,眼睛一闭,很安详地睡在了江拾舟身旁。
酒店的窗帘遮光性并不强,清晨,刺眼的阳光从窗户处照进来,江拾舟紧了紧眉,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他此刻正被人抱在怀里,身后温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他的颈侧。
他蹙起眉,将搭在他腰上的手挪开,然后起身下床。
当他的脚落到地面时,眼前突然一阵晕眩,他颤抖着手扶住了床边的柜子,却不小心把柜子上的手机扫到了地上。
手机和地板的碰撞声,吵到了还在床上睡觉的人。
陈逆烦躁地哼唧几声,又翻过身把被子捂在自己头上。
可能是身下的触感与他平时睡觉的感觉不同,他顿时惊醒,猛地掀开被子,顶着乱糟糟的发抬头,就看见昨晚他带来的那人站在床边,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轻透,晶莹。
陈逆一时有些呆愣,这个人比昨晚看起来更好看了!
他觉得自己的头晕乎乎的,脱口而出:“小仙人你怎么长得这么合乎我心意。”
江拾舟一怔,有瞬间的出神。
他从小受到的欺凌很大一部分都源自于他这一张脸,他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遭人觊觎。
他漂亮的容貌给他带来的恶意远大于善意。
但是现在,他看着陈逆那双干净澄澈的眼,里面没有任何的揣测意图和不堪想法,有的只是一种直白到炽热的由衷喜爱。
十八岁的江拾舟像是冬日落在空寂幽深林木间的雪,而陈逆真挚坦荡的表达如同林间旅人为取暖燃起的火堆映照出的隐隐火光,这种温度不会将四周的雪融尽,但带来的灼热却不容忽视。
江拾舟眼里泛起了很浅的涟漪,他问:“你很喜欢我这张脸吗?”
陈逆脸一红,视线闪躲着不敢去看江拾舟,欲盖弥彰道:“人看见漂亮的事物,自然会喜欢啊。”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漂亮,你很喜欢?”
“那是当……”说到一半,陈逆晕乎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你在套我话!”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劣!”
陈逆快要气死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戏弄他!他一定要这个人好看!
他从床上蹦起来,想往江拾舟身上扑,好让他见识下自己的厉害。
但是,他看见江拾舟笑了,是那种从眼角眉梢流淌出的温和笑意。
陈逆觉得自己的心脏应该被江拾舟气出了点问题,不然它现在怎么一点都安静不下来,一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快得都让他心慌了。
他喉结微动,用手按着胸口心脏的位置,走下床,站在了江拾舟面前。
半晌,他才出声:“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刚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江拾舟。”
“江拾舟的江,江拾舟的拾,江拾舟的舟。”
陈逆瞪大了眼,他又在逗他!
似乎看透了陈逆在想什么,江拾舟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空余时间都用来打架了,没上过几天学,没什么文化,想不出几个词介绍自己。”
陈逆一想,觉得他说的在理,毕竟昨晚的确见他被人堵巷子里了。这样看来,学习不好也不能怪他。
因为他要学着打架不被人欺负嘛,哪还有时间去好好读书啊。
“好吧,我就信你一次。但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吧?你把它打在手机上我看看。”
陈逆与江拾舟错开几步,走上前将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解锁打开到备忘录页面,然后递到了江拾舟面前。
江拾舟垂下眸,几秒后接过手机,把自己的名字打了上去。
“江、拾、舟。”陈逆凑过去看着手机,一字一字地念出。
“自拾落英浮水面,玉舟撩乱满江湖。”
“是个很好的名字,和你很相称。”
陈逆比江拾舟高上一些,此刻他微微低头看着江拾舟,眉目间氤氲着清晨的阳光,明媚鲜活。
江拾舟微仰头,问:“那你呢?叫什么?”
“陈逆。耳东陈,逆水行舟的逆。”陈逆笑了,眉眼张扬,“这么一看,我们的名字还挺有缘份。”
江拾舟没答话,把手机还给陈逆,想转身离开。
陈逆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纤细冰凉。
“昨晚是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扛到酒店,你不感谢我一下吗?”陈逆眼睛一转,“比如请我去你家坐坐,或者请我吃顿饭。”
像是害怕江拾舟不答应,陈逆连忙道:“说得远大一点,我可是救过你命的人,救命之恩一般都是要以身相许的,我已经退而求其次,只提了这小小的要求,你竟然都不愿意。”
“终究是错付了……”
江拾舟抿紧了唇,他从来没有接触过陈逆这样性子的人,他一时有些迷茫。
“我……”
“哇!你答应了!”陈逆截断他未说完的话,揽着他往外走去。
江拾舟没和人这样接近过,他想挥开陈逆在他肩上的手,但不知为何,此时他的手使不上一点力。
他眨了下眼,问:“我们去哪?”
“大早上的自然是去吃早饭啊。”陈逆说着又补了句,“你不会血流多了,傻了吧?”
江拾舟停住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闻闻你身上,馊没馊?”
陈逆身体一僵,终于想起来他们俩现在的外形不太好看。
他昨晚帮江拾舟处理伤口,身上或多或少沾了血,虽说他穿的黑色衣服不明显,但夏天温度高,这么一夜过去气味的确不好闻。江拾舟就更不用说了,身上的白衬衫有一半都是暗红的颜色。
这样出去,是不太雅观。
陈逆尴尬地笑了:“那我们现在去洗澡?然后再出去吃饭?”
江拾舟叹息道:“回家。”
陈逆拦在江拾舟面前,说:“那可不行,我跟我奶奶说去找朋友玩了。她要是看见我这样子回去,她会揍死我的!”
“你现在可以去找你的朋友。”
“我在这哪有什么朋友,我就是为了出门糊弄她的。”说着,陈逆一脸心酸,“你都不知道,为了能出来这么一次,我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摧残。”
江拾舟语气平淡:“所以呢?”
陈逆一咬牙,双手攀住江拾舟的胳膊,眨巴着眼:“舟舟哥哥,求求你了,你就带我回家吧……”
江拾舟耳根泛红,慌乱地捂住陈逆的嘴,撇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睛,好一会才开口:“我带你回去。”
说完,他匆忙向门口走去。
陈逆拍了把自己逐渐升温的脸,边跟上江拾舟,边在心里想,这个人的手不光凉,还软得很,捂在嘴上还挺舒服的。
他其实真没想到,江拾舟会吃撒娇这一套。怪不得他小侄子经常和他爸妈撒娇,管用啊!
想着想着,陈逆抑制不住地笑起来,他大步追上江拾舟,在他耳边捏着嗓子道:“舟舟哥哥~你人真好~”
江拾舟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闭嘴!”
“好啦好啦~我不说话就是了~舟舟哥哥别凶嘛~”
陈逆后退几步,一脸笑意地跟在江拾舟身后。
阳光从道路两旁树木的叶隙间透过,落在地上是一个个小光圈,两道影子正映着光圈一前一后走在这鸣蝉的夏日里。
酒店离江拾舟家并不远,十分钟后,陈逆已经坐在江拾舟家旧旧小小的沙发上了。
他视线扫视过周围,屋子很干净,空荡,生活用品很少,像是刚搬过家一样。
“你要搬走了吗?”陈逆问。
江拾舟拿纸杯倒了杯水放在陈逆面前,说:“不是。”
陈逆有些疑惑:“那为什么你家看起来就像被搬空了一样?”
江拾舟面色不变:“我爸妈刚离婚,房子给了我。”
“抱歉,我不知道。”陈逆有些后悔,他不该多问的。
“没事,我很庆幸他们能够分开。”
江拾舟说完这一句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干净的衣物。
他把衣服递给陈逆,说:“靠近厨房的那间是浴室,你先去洗澡,洗好了我再去。”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