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有些意外，眼神愣愣的像是个懵懂孩童，但很快搭上了医生的手挣扎站立起来。
看起来不像是个会斗殴的人啊，法瑞兹心想。
对方站起来后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再高一些，平抬起的手臂刚好勾上自己的右肩，隔着衣料可以感受到略微结实的肌肉。
一瘸一拐的回程路上，法瑞兹又验证了一边自己的发现：每当走到有阳光照耀处，那灰褐色的瞳孔便会变浅如透明的琥珀。
诊室内。
伤口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并没有伤到要害，清创上药时男子倒是一声不吭。
法瑞兹开始边说边写起近几周的注意事项。
男子看了眼清单，问：“怎么没写费用？”
法瑞兹道：“因为腿上的伤我也有一定责任，所以就不用了。”
男子道：“但打伤我的那群流氓可不是医生您啊，还是算一算吧。”说着，将清单递了回去。
“好吧。”法瑞兹接过单子，算起了费用。
男子在一旁的病床上坐着，静静地等医生算完。
“您的病人一定都很感激您吧。”金发男子忍不住开口。“我该怎么报答您呢？”
“感激不过是对未来恩惠的不尽期待。”法瑞兹将单据还给对方，神色冷漠。
男子没再说什么，道谢一声后便拄着拐杖向门口走去。
不灵活的木棍掷地声顿然停下，男子转回上半身，灿然一笑：
“对了医生，我叫路易，Louis Warin.”
下午，来诊所的病人依旧寥寥。
时间一到，车夫按时来送医生回家。
家门前，未等法瑞兹下车，女仆艾玛便急急忙忙上前，等在车前欲言又止。
医生递过手中的包，直至进了门才发问：“怎么了？”
“那个...夫人走了。”女仆答。
“走了？”
“出门了，说是...叫您别去找她。”女仆因尴尬而声音忐忑。
“...去哪了？”医生问。
“里昂市...但...夫人告诉我不能和您说...”艾玛说完便溜进了厨房。
“...”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了，将去向特地交代给女仆并威胁她一定要告知自己，也许是希望他会火急火燎地赶去接她并低头认错。
他不知当初谈好的协约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起初，这只是场欺骗游戏。
父亲是个险些败光家产的富商，习惯了奢靡的生活作风却依旧眼红贵族的派头，仿佛他们撒钱时才显得理所当然，而自己总像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母亲只会依附父亲的喜好，出身贵族的儿媳并不讨喜，但年长多病便不会威胁母亲在儿子心中的地位，这点倒算得上是优势。
玛丽安·法瑞兹年长自己13岁，出身贵族。四十多的岁数已经当了快二十年寡妇，虽然仅继承了她前夫的部分财产但据说也相当可观。
这门婚事在法瑞兹去邻市开研讨会当天中午就被父母拍板定下了。
很快，不想结婚的法瑞兹找到了玛丽安说辞的漏洞——前夫的财产连带着债务，正负相加几乎所剩无几。
拿捏着这一点的法瑞兹私下约见对方退婚，玛丽安却丝毫不慌.
她提出只是觉得丈夫是医生适合体弱多病的自己，既然这辈子没有结婚的打算不如和自己成为契约夫妻免得父母唠叨。她也不要求法瑞兹履行丈夫的义务，只当个住家医师就好；自己整日卧床也不想操持家务，在公公婆婆面前做做样子即可。
本该是如此。
但共处而不相伴终究是滋生了寂寞与妒火。
不知从何起，法瑞兹夫人开始埋怨法瑞兹在整天待在诊所不回家，又找理由辞退了他的助理护士；对后续来面试的护士小姐百般挑剔苛刻，至今法瑞兹的诊所内都只有他一人干活。
她害怕法瑞兹会向公婆揭露自己财产空空的真相，故不敢肆意叫嚣；但经年对着冰山索爱无望，让她只得时不时闹个离家出走逼迫对方回应自己的爱欲。
就像在枯井打水，除了木桶撞击石壁的铛铛闷响，打水人得不到任何回报终将干渴而死。
翌日，法瑞兹夫人没有回来，来的是一份请帖。
莱司勒斯侯爵的女儿这周五要成年了。
由于夫人的贵族身份和自己的医生职业，像这样出席宴会的邀约并不少见。
往常，如果法瑞兹夫人情况好的话，她是会竭力要求一同出席的。年轻英俊的丈夫在身旁总让那些所谓的社交好友向她投来酸溜溜的目光，对此她乐此不疲。
对于法瑞兹医生来讲，这则是纯粹的应酬，属于提高诊所人流量的手段。
“这周五...到时就该回来了吧。”法瑞兹心想，于是将请贴放置一旁，出门上班了。
同时，酒馆老板鲁克正在店里大喊一声：
“天哪，你快下来！”
一个腿缠绷带的金发男子正跨坐在梯子的顶端修理墙顶的吊灯。
“路易，你疯啦？！腿还伤着就爬这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老板鲁克仰着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死死抓着梯子生怕倒了。
“没事，在战场上这都算不上轻伤。”路易回头一笑，慢悠悠地拿着修缮工具爬下来。
“修好了！”
“你胆子可真大，医生没跟你说静养吗？”鲁克操心地皱眉。
“说了，法瑞兹医生可真是细心。”路易想起那副细边黑框眼镜和那双略带消毒水气味的手。
“当然！虽然很多人认为他冷冰冰的，但我觉得医生他那只是文静！毕竟是医生怎么说也是...”鲁克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路易已经习惯了老板话痨，思绪回到那天对方冷漠地表达不用感激自己的样子。微微蜷曲的黑发遮住了一点额头，皮肤是如此的白皙，墨绿色的双瞳深至近灰极致冷静。
不太友好的话语配上这副模样确实会让人说是冷冰冰的呢。
路易不禁笑了一下。
这样的人怎么会捡一个路边的乞丐回家呢？可真是奇怪啊。
“啊！得干活才能还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