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絮美滋滋地带着她的两串糖葫芦回来了——她直到这时才想起来食盒让小桃给带走了,小桃这丫头自己也不知道提醒她拿回来。于是为了避免沾到别人衣服上,她只好一路把糖葫芦举过头顶带回来的。
到了约定好的树下却再没见到人,四处扫了一圈也没见到身形相像的人。起初宁思絮还不甚在意,只以为姐姐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去寻了,还在大快朵颐着自己的那一串冰糖葫芦;直到她都啃完了一根还没见人影才感大事不妙,才想起有姐姐被人拐走这一种可能——她能感觉出姐姐之气质非凡,难道别人就不能吗?姐姐又一直门不出户,真让人骗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便越想越慌,奈何街上人来人往,灯昼也终究不似白日明亮,宁思絮看着眼前不断走过的人群,竟没找到一个像是姐姐的。
但她也总不能在这里守株待兔,小桃和月华又不在,分不出人出去寻,可如何是好?正在焦头烂额之时,扭头一看,灯楼边上那个人不正是项温么?
“项温!项温!你见到我姐姐了吗?”宁思絮气喘吁吁地一路奔向她,仰着头高声呼喊。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平时她绝不可能跟项温搭一句话的,可这附近她找了一圈认识的人就这么一个了。
与宁家姐妹不同的是,项温是大摇大摆出来的,本来侍女也想跟着,被她制止了——她可不想带上头纱之类的那种闷风的东西,什么都看不清楚,还来看什么灯会?她也没什么很要好的玩伴,大多数女眷对她都是又畏又敬的样子,起码表面是这样的——至于背后是不是也在编排她便不得而知了。
所以她一个人来灯会了,只可惜这灯会每年都一个样子,横竖就是些人、些灯,也就比平时热闹些许,再没什么特别之处了。可若回去得太早又不甘心,便从暗处攀上了一架灯楼的矮架,居高临下地走神,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些趣味。
“你姐姐?”看见来人后便翻了个白眼,刚想杠一句“与我何干”,但见到宁思絮一副都快哭出来的神情也大感不妙,硬生生刹住闸、改了口,“她怎么了?”。
“我俩走散了!我现在找不到她了!我俩今天出来还刚好穿了侍女的衣服,在人群里根本不显眼。”宁思絮急得原地干跺脚。
项温只是讨厌宁思瑶,但没想过让她出事。这宁家大小姐是个“病西施”无人不知,现在又是大晚上的,她还是一个人,真出点事了可怎么办,回头这宁思絮再回去跟爹告状说她见死不救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她也坐不住了,但又拉不下脸,于是假装不经意地说“我刚刚在桥头那边见到谢明意了,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喊他一起来找人。”
“那太好了!谢谢你!那我们现在分头行动,我在那棵柳树下等你,你先去喊谢明意。一会我们就在那里碰面。”
“行,我去找他。”项温一口应了,从灯楼的架子上一跃而下,毕竟找人总比发呆好。
——但相信我,项温办事是始终不太值得相信的。
谢明戚面无表情,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这俩女的能搞出什么花招。
“你搞什么?不是让你喊谢明意吗?你怎么喊了他哥?”宁思絮朝谢明戚打着哈哈赔笑着,把项温拉到一边小声质问。
“……”项温支支吾吾,不肯吭声。
她自知理亏,因为她打小起就是有点脸盲,小时候就认不清大伯二伯和自己的亲爹,总是喊不对,闹出了不少笑话。后来她自信觉得自己脸盲症没有了,理由是她完全可以分清宁思瑶和宁思絮姐妹俩,却没想过这是因为她俩根本不同母、长得并不相像的缘故。
然后如今就在谢明戚和谢明意这对同父同母亲兄弟这里又跌了大跟头。但不应该怪她的,她根本不知道谢明意还有个哥哥嘛!
谢明戚也心情很差,他本来不愿去挤这灯谜,奈何谢明意非要去,说要讨个人家魁首的关刀灯,他就来到桥头这边少人处等他。谁知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大力女子一路拽走还要念着“谢明意我可算找到你了”,他又怕自己使劲挣脱伤了她,他高声重复了三遍“我不是谢明意”都被置若罔闻,只好一路配合着被拖来这里。
他现在只关心着自己那弟弟猜完了灯谜回去找不到他了怎么办,见到这俩人低声嘀咕着什么,便不耐烦地抬腿要走,被宁思絮抢了几步拦住。
“抱歉谢长公子,我知道这很冒昧,但能不能请你帮我找找姐姐,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但是好像出了什么差池。”谢明戚是战场出身,自有不怒而威,若是寻常情况宁思絮绝对不会招惹这样的人。
“你姐姐?啊,宁思瑶。”谢明戚对宁思瑶更加不喜了,更何况昨日宁家夫人来他家里打骨牌,结果娘输得急眼,差点就要把自己押出去当宁府赘婿了。
但此时不是什么耍脾气的时间点,人丢了是要紧事。在询问了宁思瑶失踪的前后过程后,谢明戚在心里也叹了口气。这一家,姐姐是个麻烦精、妹妹是个糊涂蛋。
“好,我就在这里等姐姐。无论找到了没,一刻钟后我们还在这里见。”于是项温和谢明戚便分开行动了,谢明戚说自己要去桥的那边、先去告知弟弟一声,项温点点头表示理解,便往反方向去寻了。
谢明戚的好眼力让他精准在杂耍台子周围那一圈叫好的人里找到了鼓掌最起劲的那个,谢明意看得兴致勃勃,都没注意到本应该在桥边等着他的哥哥中途消失了一会。谢明戚仗着身高优势越过人群看了一眼那台子,表演的正是胸口碎大石。
“明意,先别看了,和我一处去寻人去。”
“什么!哥!你说啥!”又一块巨石碎下,周围人欢呼声络绎不绝。
“寻人!有人走丢了,我们去找找!找!人!”
“啥!哥你大点声!好!好功夫!”谢明意努力想听清哥哥说什么,但台上这壮士更是一下子将三块大石板都压在胸口上,实在是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没事,你看吧。在这里呆着别动,我一会来找你。”
“什么?”
“在!这里!呆着!”声音之大,连兄弟俩周围的人都投来了略带惊恐的目光。但有两个少女却借此发现了两兄弟皆容貌不凡而举止亲密,低头小声讨论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发出嘻嘻的笑声。
“哦哦,好的哥,我保证不乱跑。”谢明意心思完全没在他身上,眼神牢牢的焊在戏台子上,挥了挥手示意听见了,顺便送别亲爱的哥哥。
谢明戚叹了口气,他回京叙年这一个月叹的气比他在军营里半年都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