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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马踏关东看繁华

    东陵郡。

    “卖包子咯,又大又香的肉包子咯!”

    “味浓鲜香东陵特色挂面,客官来一碗咯!”

    一个乞丐……哦不,一只浑身灰尘的少年没精打采的蹲坐在大街边上,与流浪狗大眼瞪小眼。

    一阵“咕咕”声从司徒长笑的肚子里传出,他仰天叹息,“这世道还真是人心险恶。”想他堂堂不寒庄少庄主、心魔传人,武艺高强,竟在东陵郡被人偷了盘缠,“传出去,怕要被阿爹打断腿了罢。”

    有好心的路人丢下了两枚铜钱,惋惜道,“年纪轻轻便和狗儿一齐流落街头,真可怜。”

    风吹过伴着一丝尴尬,小狗翻了个白眼,懒懒躺在地上。

    司徒长笑灵光闪过,道,“啊!我想到办法填饱肚子了!”

    远近闻名的富珍楼作为东陵郡第一大酒楼,食楼、住宿、珍玩经营一应俱全,宾客络绎不绝。王掌柜悠哉悠哉地登记账簿,嘴里一边唱着小曲儿。账设司的杜师傅吃力地抬着高高堆叠的账簿,一股脑,抹了抹汗,“王哥,那新来的年轻人从哪儿招来的?手脚好生麻利,安排的重活儿是一点不挑。”

    王掌柜轻快“害”了声,“早让你别只盯着人牙子那里的买卖,淘来的小厮瘦小无力,不划算。”停了笔饮了口茶,得意说道,“那司徒小友是愈看愈喜欢,性格好干活儿也利索,啧啧,要求只管够吃住,住的地方要稍大一些。一间大客房罢了,对富珍楼而言,难吗?”

    王掌柜口中的“司徒小友”打了个喷嚏,他擦了擦鼻子,真是奇了怪,凭自己的功法境界早已寒暑不侵,再想起被偷银子的事儿,难道他的八字和东陵郡风水相冲?

    他一眼瞧见人群中熟悉的流浪狗,随便摇摇尾巴便讨得丫鬟伙计们的欢心,不止给洗得白白净净,还穿上了富珍楼小二同款薄衫。此时正穿梭在客人桌间,享受凡间珍馐。他咬牙切齿,“这古怪地方,狗儿混得都比人好。”

    司徒长笑胳膊肘被旁边的王小二杵了下,示意他往大门瞅。一位手持长剑的俊美少年跨入门槛,挑了不显眼的一角入座。王小二悄悄说道,“教你一招识别客人,蓝白衫、长佩剑,气质出尘,定是天青门弟子。”

    “王大哥?可是有何特殊之处吗?”

    王小二啧了一声,暗道这小伙子忒老实的紧,“那可是中原第一大派,实力高超,多少达官贵人眼巴巴的想要结识他们。你想想,若我们把人伺候好了,大把大把的赏钱不就……”

    “哦,哦——”

    王小二拍拍他肩膀,“一会儿多学学。”拿上酒菜谱小跑向天青门弟子,殷勤道,“来咯客官,请用茶。”

    少年彬彬有礼回应,“多谢小二哥。”

    “客官要来点什么呢?本店招牌菜肴红烧鲈鱼、东陵柴火鸡、芙蓉五蔬羹……”

    “有劳小二哥,替我上一碗清水面,半壶浮玉春。”

    王小二一愣,不甘心地介绍道,“若客观不喜油腻食物,本店还有清蒸湖鱼、淡炒地三宝、松鲜肉汤……”

    对方忙阻止,礼貌说道,“劳烦了,就要清水面和半壶浮玉春即可。”

    看来王小二出师不利,他甩了下肩上的汗巾,离开时嘴里还念念叨叨,“穷鬼。”边上司徒长笑憋不住嘴“扑哧”笑出声。

    虽说是普通的清水面,可毕竟是富珍楼,面的汤头是鲜美无比,那少年三两下便把桌上的美食一扫而光,正细细品着半壶浮玉春。

    可当王小二例行结账,“客官,一共四两纹银”,而少年左翻翻右找找却始终掏不出银两时,氛围凝结成冰。

    王小二此时已换上另外一副神情,不耐烦道,“哟客官,四两纹银还拿不出来,莫不是想白吃白喝?”

    少年涨红了脸,确认了自己的钱袋子不翼而飞,他沉声道,“许是入城在围观舞狮时被盗走了,店家可否让我前去讨回,我保证今日内必如数奉还。”

    “嘿!想走,先把钱付了,看你应该是天青门弟子吧,没钱就拿身上值钱的东西来换。”

    少年依旧保持良好的礼节,耐心解释,“在下身上除了师门佩剑并无其它贵重物,还请小二哥通融,待我追回失物再结清账目。”

    王小二不依不饶地嚷嚷,“当哄小孩呢?像你这种蹭吃蹭喝的,我在富珍楼见多了!”

    少年还欲解释,眼见二人僵持不下,周围富珍楼的护卫蠢蠢欲动,“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名身形彪悍的护卫伸手欲擒住少年的右肩,却在触碰他的瞬间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反震出去,撞碎了椅子跌在地上疼得嗷嗷打滚。

    司徒长笑暗叫不好,心魔一族感知敏锐,那少年气息稳健且轻盈,方才他下意识防御施展出的功法力量纯粹刚劲,想必修为不低——若不制止恐不好收场。

    王小二吓得躲在另一位护卫身后,强撑胆子大声叫道,“怎么着,堂堂天青门弟子不止白吃白喝,还想打人不成?”

    “我不是有意……”

    楼里越来越多的客人围观,司徒长笑赶忙上前阻止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王哥,这位兄台想必同我一样入城时不慎弄丢了盘缠,大家都是可怜人。今儿个正好小弟我领了工钱,这顿就算我的了,就当图个喜庆请兄台吃顿小酒了。王哥,您大人有大量,且看妥否?”

    得了台阶下的王小二,探出脑袋,装出一派气势十足的架势,“既然我家兄弟替你解围,今日富珍楼便放你一马,还不快滚。”

    司徒长笑调皮地眨巴眼,冲着少年使眼色。

    门外,少年双手抱拳,极认真说道,“多谢兄台仗义相助,今日内我必将银两归还于你。”

    “区区四银钱何足挂齿,大家行走江湖难免会遇到难处,”司徒长笑害了一声,转身往里走,“楼里还要我帮忙,我先去啦。”

    望着司徒长笑的背影,少年急忙道,“喂,我叫莫星移,我会还钱给你的。”

    飘渺墟。

    穿过茂密遮天的藤蔓,旷阔的天宇下是一片黄琉璃瓦顶,走过青白石栏杆,一座灿烂的宫殿屹立在前。

    精美绝伦的殿宇修葺皆出自现任飘渺墟大总管佘三娘的手笔,当然,多年的妥善经营使她早已对这些琳琅美物司空见惯。昨夜,她临时接到了来自明决宫主交办的特殊任务,因此一大清早她便在此等候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

    藤蔓摆动触发了机关,厚重的石山门缓慢打开,一位披着莲红色斗篷的女子徐徐走出来。佘三娘上前,“温小姐好,明决宫主已在殿内恭候,请随我来。”

    女子盈盈福礼,温声道,“佘长老安好,有劳您带路了。”

    佘三娘颔首,往里带路。她并未询问这位温小姐如何凭借第一次见面便判定她是佘三娘,能让她亲自到山门迎接的人要么尊贵要么保密,能猜出她的身份自然也不稀奇。

    一路经过大大小小的楼阁殿宇,山峦水瀑,清澈倒影,在通向明决宫的正殿还有一段石桥上,少女毫不吝啬地赞美,“能在山水荒野中开辟一处世外桃源,贵派的建造之术令人叹服。想必也倾尽了佘长老的心血。”

    佘三娘内心得意,飘渺墟无论是景致还是机关布局图纸出自宫主和两位义兄,实际动工和内务则由她督办,无论关卡防御丝毫不输外界任何门派,甚至更胜之。但她未表现出来,面无表情回道,“小姐谬赞了,飘渺墟有此光景是数代人的心血之作和明决宫主的英明治理,鄙人不过代为执行而已。”

    明决宫是飘渺墟的正殿,也是最奢华气派的建筑。跨入高高的门槛可见庑殿的流光溢彩,鎏金装饰的台阶上站立着一名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听到动静后他转过身,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久仰温大小姐盛名,蓬荜生辉。”

    “天青门弟子温炜莲,见过明决宫主。”

    随着温炜莲缓缓摘下斗篷帽檐,四周倒吸一口气: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清丽出尘的女子!

    奉茶的侍从呆立着忘记递上茶盏,温炜莲主动接过茶盏,温柔笑道,“茶很香,谢谢。”

    似乎对于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明决宫主表示歉意,“小门户之地,见识浅薄,失礼之处让温小姐见笑了。”抬手示意侍从退下。

    女子倩倩地放下茶盏,语调婉转动听,“是晚辈匆忙拜访,惊扰了贵门。姜宫主和佘长老日理万机,能亲自接见晚辈,是晚辈荣幸。”

    饶是以同为女子的挑剔眼光来评判,佘三娘也不得不赞叹上苍造物的出众。白玉般的脸颊,淡淡的眉毛,杏眼顾盼流转,如同清晨一朵乍开的莲花,清香扑鼻,熠熠生辉,即便满大殿内金碧装潢,也掩盖不住她的一丝光泽。除了姣好的面容,更难得的是她神色温和恬静,举止从容,气质不凡,是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赋予的礼节和教养。光这一点便是许多空有相貌的世俗女子无法企及的。

    明决宫主很清楚对方的来意,不过他并不着急直接切入正题,而是寒暄询问了关于外界的一些动静。

    飘渺墟内培养了一批专司情报收集的精英弟子,天下要事秘辛怕是比外边的门派更了若指掌。明知如此,温炜莲依旧有礼貌、不疾不徐地回答着,“近年四关各城未出现大规模战事,但关西一带附属十城积怨已久,隔阂难消,城池、门派之间摩擦不断,隐有扩大的趋势;北域有皇城坐镇,大多数顺遂,只是与关东接壤一带隐有闹荒,流民辗转迁徙各地,各城皆委派弟子前去援助,灾情暂得缓解。中原一切安好,天青门剑、灵二宗尝试融合,修炼之法初见成效,仍在不懈探道中。清河府内着手筹备天下武盟大会事宜,温门主无法抽身,托我向您问候。”

    她所言与飘渺墟内收集的情报几乎一致,简明扼要,涉及自己门派的事也坦坦荡荡。明决真人听得十分专注,由衷叹道,“温门主高义,以一己之力破除剑、灵二宗百年的隔阂,融合为一成就真正的武林大派,为护一方和平倾注心力,实乃吾等楷模。若天青门在灵法钻研上有用得到飘渺墟的地方,吾等定然倾囊相助。”飘渺墟对于机关阵法研究之术当世一绝,偌大的门派殿宇藏匿在山野中不被外人发现,使其于正邪纷争中独善其身,便是最佳的证明。得到飘渺墟的承诺,是极有力的保证。

    温炜莲微笑致谢,“多谢姜宫主,晚辈会将您的话传达家父的。只是——”她幽幽执起茶盏,浅饮一口茶,状似无意的说道,“只是功法修行的隔阂可以凭借人力消除,可横在正邪两派心中的距离何时才能消除呢?”

    佘三娘右眼皮一跳,正题来了!

    “哦?”明决宫主似笑非笑,冷哼一声张嘴讽刺道,“正邪两营你来我往了数千年,此消彼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想不到温门主心慈悲为怀,半只脚踏入黄土了还不忘天下苍生。不像我等飘渺墟贪生怕死之辈,只懂赚钱享乐,富贵荣华,管他外界谁是谁非。”

    温炜莲未理会对方的讥讽,诚恳回道,“若真如姜宫主所言飘渺墟只看利益得失便好了,晚辈只需要和您谈条件即可。”

    “女娃娃,莫要妄自揣测飘渺墟。我开的条件,你们——应得起吗?”

    大殿内陷入了沉默。

    一直立在台阶下的佘三娘悄无声息地打量对面的少女。她掌管飘渺墟内务多年,阅人无数,直觉告诉她,这个温炜莲并没有外表展示的那样柔弱无害。

    “孩提时曾听爹爹提过一位故人,那是个正邪厮杀的年代,也是英雄辈出的时代——”忆及往事,温炜莲眼眸中尽是崇敬依恋,那是父亲难得展现出顽童的一面,一幕幕被她极尽珍藏于心中。天青门剑灵双绝的天才弟子温少弦,为求剑术和灵法的极致融合,来到关东的苍蓝山崖等候了三个月,意在向当时的剑灵巅峰强者姜丞问道。后来,二人在苍蓝山交战了三天三夜,从山顶打到山谷,穷尽毕生所学功法灵法也难分胜负,年少时的意气风发,惺惺相惜,他们对月同醉,畅谈未来壮志。更难得的是,他们同样抱有苍生和平之宏愿,名门出身的温少弦天生正气凛然,立志成为最强的势力,才能制定规则,传播平和理念,从而约束各方阵营;而出身山野江湖的姜丞逍遥不羁,认为武力震慑,以暴制暴才能从根本上消除所有分歧。二人互相不能说服对方,便立下约定,待垂暮之年聚首,再于月下共醉。

    顺着少女的叙述,明决宫主陷入沉思。曾经,年少轻狂的自己选择另辟蹊径,天真的以为只要功法足够强,就能撼动当世格局。奈何现实残酷无比,动荡中他身受重伤,年幼的女儿失散,妻子为护他失去性命……他退居飘渺墟,隐藏实力,步步为营,终于,苍天不负苦心人,经年的沉积让飘渺墟拥有了不输于任何门派的实力,他亦寻回了唯一的女儿。与温少弦一战恍如昨日,一别多年,自己时常关注天青门的一举一动,暗暗较劲。那个人开辟了天青门的鼎盛时期,登上中原势力的顶端,庇护一方,任何妄图挑起正邪杀戮之人皆会考虑是否可以承受天青之怒。得承认,温少弦是名副其实的惊世骄雄。

    “直到近日晚辈方知,这位故人便是姜宫主。爹爹年事愈高,时常念叨少时意气,有时候还会悄悄留意飘渺墟的动静,晚辈常常好奇地想,是什么样的故人仅凭一面之缘便成了一生回忆呢?他率领的飘渺墟人人皆是重情重义,他们明里贪图金钱富贵,背靠着东陵郡大肆敛财,实则铸造一方净土,收容伤残的流民;明面上他们仇恨正邪做派,不屑站队,实则锄强扶弱,嫉恶如仇;看似避世隐居,实则关心天下黎民苍生之事,设立情报收集,假借普通商户之名四处接济灾地。林林总总,可谓隐世豪杰——”

    “哼!你这女娃子忒会给我戴高帽!”明决宫主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精通算计的千年狐狸,正邪通吃的他,头一回被个比自己年纪小了几轮的美丽少女大夸品德,偏偏对方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令他有种被调戏之后矮人一截的感觉——没想到自己在后辈眼中风评还挺好……咳咳,他悻悻道,“说罢,你目的为何?若温少弦派你来是想说服飘渺墟加入你们阵营,任你们当剑驱使,美名其曰是为了那狗屁虚无缥缈的‘太平盛世’的东西,怕是让他失望了!”

    温炜莲从椅子上站起,欠身作福礼,神色平静,“晚辈此行并非要您承诺什么,只是转托爹爹对故人的问候,六月三十清河府百里荷花盛开,邀您前去天下武盟大会与故人一叙。至于其它,若您不介意分神听一听些繁琐俗事,自有故人与您絮叨。”

    台阶上的男子目光犀利,“温小姐,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出色的说客,我被你说动了。但飘渺墟从不过问江湖纷争,给我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只听温炜莲轻咳一声,清了下嗓子,模仿自家爹爹的语气沉声道,“莲儿,你到关东后顺道跑一趟东陵郡,去看看姜丞那老家伙在干什么!缩在蜗壳里大半辈子了,西南那边都打得头破血流了,火势都快烧到中原了,这老蜗子壳动都不动一下!再不动,老子就生气了,惹急了老子砸了他的壳,再砍他个三天三夜!”

    少女妙语连珠,听得明决宫主姜丞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坐不稳椅子,“这人呐,在人前装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没想到如此粗俗。好!好!好!六月三十,我便带上世间最硬的蜗壳去会会他!哈……哈哈……”眼前浮现当年与自己对月长谈的身影,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佘三娘无声叹息,托温炜莲的福,见到了许久未曾如这般酣畅大笑的明决宫主。如果刚刚佘三娘只是认为眼前的女子“不简单”,此刻便不由得心生佩服,论见识、胆色、才智,可以说,温炜莲不输任何男儿。她早已三言两语道明来意——西南互斗只是以小见大,随着飘渺墟实力日益壮大,却多年秉持亦正亦邪的立场,暧昧不明的态度已引起各方势力的忌惮。偏她又点到即止,动之以情邀请明决宫主前去与故人“叙旧”,要知道天下武盟大会是几乎囊括天下名人尊士的地方!

    临别时,明决宫主亲自送客人到山门机关外,“吾膝下也有一女儿,年纪和你差不多大,若你不介意,便唤我一声世叔吧。”

    温炜莲一展笑颜,发自内心欢喜的说道,“世侄女会泡好清晨第一朵莲花清茶,恭候世叔品尝。”

    夜里。

    不当值的司徒长笑早早关上房门。近日来,察觉体内异样,经脉气流翻腾涌动,好似要冲破下一境界。

    他遂凝气打坐,双手相向掌心聚元,心魔血玉缓缓悬浮过头顶,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火红的光晕。司徒长笑进入深度冥想,四周围浮现七个人像虚影,分别对应他七重心魔功法招式。

    心魔功法共十二重境界,化凡境,化通境,化玄境,化灵镜,化地境,化天境,化界境,化圣境,化死境,化生境,化极境,化无境,达到了境界,意味着本体会领悟相应的心魔功法招式。半年前他冲破第七重化界境,再往上便是第八重化圣境,境界越高突破的难度越大,而从第九重开始,每提升一重功法威力将得到质的增幅。

    第十二重——也就是最高境化无境至今尚无人登顶,无人知晓那会是怎样的存在。他曾听阿爹说过,自己的天赋觉醒与心魔一族语录中记载早太多,资质甚至超越了前人,若修炼得当,或许有望登上那化无境。

    距停留在化界境半年许久,兴许今夜便是突破的绝佳时机!

    体内经脉气流依次流转四肢,最终汇聚胸口凝成一团光焰,可光焰似乎在排斥本体,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合进血脉,蓦地,司徒长笑脑海中一道闪电炸开,喉间忽然血腥上涌,他强行打断运功,睁开眼吐了一大口鲜血。

    方才急于冲击境界,经脉逆流致使失败。他面色煞白,全身失力,看来今晚不宜再次突破,只能等养好了再另寻机会。

    云隐皎月,灯火阑珊,万物陷入沉寂。

    司徒长笑躺在床上,额头上的血痕还未褪去。他手里把玩着莲纹香囊,眼光却越过它望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嫌弃般的将香囊丢弃到一边,烦躁得翻转过身子。

    远处清脆的笛声悠悠传入耳,婉转音律中,司徒长笑感应到身体内功法正产生共鸣。如一片叶子飘入涓涓溪流,一股温煦的气流向四肢脉络涌动,似在治疗内伤。

    反正他毫无睡意,不妨出去看看。

    循声来到湖边,一道红墙高高矗立,里头正是富珍楼的天字号厢房,入宿此园内之人非富即贵。湖边往来稀疏人影,偶有驻足赏月的文人骚客,只可惜因身份的鸿沟被拦在墙外。

    司徒长笑轻身一跃。

    湖边亭子里,一名冰紫衫少女倚靠在栏边,纤纤手指握着玉箫,箫声时而如空谷如幽泉,时而如女子低吟倾诉。几只夜鹭昂首立在湖边芦苇杆上,发出“咕吱咕吱”声,竟似回应音律。

    一曲终了,身后的婢女提醒道,“小姐,天寒露重,早些回房里歇息罢。”

    少女回过身,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粼粼的湖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看不清容貌。

    她用萧轻点了婢女的额头,柔柔嗔道,“阿姒,如今你是愈发唠叨了。”

    世上竟有如此动听的声音?司徒长笑心想。

    被唤作“阿姒”的婢女抱头表示抗议,娇声道,“好好好,我这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小姐自小贪凉,每次风寒少不了折腾个数十天。”

    少女并未介意,只幽幽说道,“此次飘渺墟一行收获颇多,看来明决宫主的想法与爹爹的不谋而合。天下大道,殊途同归。若如爹爹所言,所有人都能放下屠刀,消除成见,何愁纷争不断?”

    原不打算听人墙角,但听到飘渺墟三字,司徒长笑纠结了会儿,决定留下来。

    阿姒不解,“小姐,正邪仇恨非一朝一夕之事,若仅凭两派之力便可消除……”

    “很天真是么?”少女叹息,“本净明心非别处,惟在众生妄心中。如今各方阵营势同水火,殃及的不过是无辜生灵罢了。”

    阿姒皱眉头,掰着手指头数道,“远的不说,就药王宗和五毒宗俩冤家前段时间又打起来了,垌诘寺和雳血门为了那半部经书打得头破血流,凭沧海派和云高山庄三十年前的旧怨也断不可能和和气气坐下来谈……”她丧气地坐下来,“唉,小姐,越想越觉得好难啊!”

    少女走到檐下挽袖一挥,湖中莲叶丛不合时宜的开出了朵朵莲花。她轻声说道,言语含带坚韧,“道阻且长,徐徐图之。”

    屋顶上,司徒长笑心生感慨,暗香盈袖,清丽卓绝,这便是书中所说的莲花仙子吧。他不自觉伸长了脖子,只等她再走出来一点,便能看清面容了。

    “哐当”一声,零散的瓦片从年久失修的墙顶滑落地上。

    阿姒警惕挡在少女身前,冷声问,“何人在此?”

    一道锋利的光芒飞袭而至,司徒长笑徒手接住,竟是那紫衫少女方才使用的玉箫。

    他暗叫不好,正欲解释,却被阿姒怒气冲冲抢言道,“哪来的登徒子,看本姑娘不收拾你!”

    剑鞘出动,阿姒手中长剑舞动,如虹影般急扑向司徒长笑。只见她迅如闪电,剑气化为流云盘绕,左右穿梭,嘶嘶破风。

    毕竟理亏在先,司徒长笑只守不攻,对方步步紧逼。他暗暗吃惊,一名婢女的剑法如此精妙,想必二人身份不普通。

    擅长使剑?是铸剑冢还是天青门?

    霎那间,剑锋一闪划破半截衣袖,他无意中用玉箫作武器,抵挡住对方的一击险招。

    好险!他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对方招招对准要害,不留余地,难不成是雳血门之人?

    “好哇!你个登徒子本事不赖,看剑!”阿姒娇叱一声,左指抚剑迅速结印,功法注入剑身汇聚光芒,一击之间挑开司徒长笑手中的玉箫,往胸口刺去。

    司徒长笑反掌蓄力,欲施展焚火咒反制她,千钧一发——

    “阿姒住手!”

    他急忙收回掌势,哪知对方却未停手,转身横扫腿踢击他的背部,“哎哟”一声,司徒长笑脸朝地摔了个结实。

    “阿姒,莫要伤人。”少女步履轻盈地走近,只可惜此时她已戴了顶长纱帷帽,容貌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温和问道,“敢问公子,缘何在暗处听我姐妹二人谈话?”

    司徒长笑意识到用趴着的姿势回话极不雅观,指了指抵在脖子上的利剑,无奈道,“二位姐姐饶命,这绝对是误会一场,可否把剑挪开一些,容我仔细向二位解释。”

    少女抬手示意,阿姒冷哼一声不情不愿收回了剑。

    司徒长笑盘腿坐在地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仙女姐姐,我原是路过此地,听闻箫声十分悠扬引人入胜,且似乎有安神治疗之效,听着听着便忘神了。”是实话没错,他确实因箫声而来。

    一旁的阿姒满脸不信,呛声道,“那为何我家小姐吹完箫曲,你还赖着不走,莫不是在偷听我们说话。”

    “原是打算要走的,只是听二位谈及飘渺墟,便犹豫着想和你们问问路。我曾按地图寻去,别说找到飘渺墟,连个机关影子也未见过。”司徒长笑从怀里掏出一张机关布阵图,上头“飘渺墟独家秘图”七个大字,大字下还有密密麻麻花里胡哨的注解——正是东陵郡大街小巷热卖的飘渺墟地图。只不过那些都是假图,几两纹银便可买到,用来诓骗外来人士的玩意。

    阿姒心虚地别过头,回想刚入城时自己也被这样的地图“宰”过,还被小姐笑话了好一阵子。又问道,“你为何去飘渺墟?”

    司徒长笑老实作答,“为了求见明决宫主。”

    他回答去见明决宫主这话听起来似乎没错,而阿姒想问的是因何缘由去见。

    “见得明决宫主所为何事?”

    “阿姒。”紫衫少女摇摇头,暗示不必再追问下去。

    “哼!”阿姒气得脸鼓鼓的,不服气道,“飘渺墟成名数十载,若真如这些地图描述的简单易寻,岂不闹笑话呢!”

    紫衫少女沉吟,刚才她吹奏的乃是天青门灵宗幻音谱,寻常人听起来与普通曲子无异,身患内伤之人听可助运功调息,即便未运功也有安神修养之效。

    况他眼神清澈单纯,语调诚恳真挚,丝毫不像阴险奸诈之徒。她询问,“公子身上可是受了内伤?”

    “练功时不慎走偏,倒无大碍,就是吐了点血。”司徒长笑回道。

    她弯身蹲下,伸手查探司徒长笑的脉象,似在查验他说的话是否属实。

    莫名的,司徒长笑心跳如鼓。

    二人虽隔了一臂之距,但对于天生感知敏锐的心魔而言已足够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沾染的莲花馨香,能清晰看到她袖口上的云纹丝绣。

    肌肤相触的瞬间,让他不知所措。

    少女拿出一个小小的碧玉药瓶,递给他,柔声道,“原是误会一场。刚我妹妹不慎出手伤你,望公子见谅。请收下此瓶琼花露,可助缓解内伤。”

    声音,于近处一听更动人——

    司徒长笑毫不犹豫服下,目光灼灼,询问道,“仙女姐姐,你的声音十分好听,长得也必定好看,为何要戴着一顶帷帽呢?”此话听来颇为孟浪,可偏偏司徒长笑不谙世故,他是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好你个登徒子!”阿姒挽起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架势。

    “阿姒,这位小兄弟并无恶意。”

    紫衫少女微微吃惊,随而促狭一笑,道,“那你呢?负伤之下还能徒手接阿姒剑招的人不多,你既武功高强,为何会在这富珍楼……呃,当伙计呢?”

    “武功——武功是我阿爹特意请来了几位朋友教的。我复姓司徒,名长笑,家住北域不寒庄,年十六,未曾婚配。家中以药材经商,除了父母,还有一名总管,其余护卫和侍女共计四十人。此行是奉家父之命出来历练,初来乍到东陵郡,不料遇上毛贼被窃去了盘缠,为求温饱只好暂时待在这里。”

    不寒庄,确实是难得的仁善商户……

    他一副坦然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撒谎的痕迹……阿姒扶额,这小子是真单纯还是二憨子,竟然把家底全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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