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心魔语 > 第十一章 浮生闲日故人来

第十一章 浮生闲日故人来

    三日後。

    城主府。

    “哐哐”敲门声每隔一会儿便响起,司徒长笑打开房门,侍卫打开了一大箱子明晃晃的银锭。他头疼不已,住进城主府简直是他进入关东以来最错误的决定。

    自打知道司徒长笑斩杀了齿獒,并且在杏芳村从人堆里神不知鬼不觉救他脱困,江亭似乎打定主意要拜司徒长笑为师。

    上一回命人敲门送来了锋利的佩剑,上上回是提升功力的灵药,上上上回是稀有的美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府里的下人都惊讶于江亭的执着,对司徒长笑二人伺候得愈加尽心尽力。

    “二少爷目前还躺在屋内疗伤,无法当面给您行拜师礼,望贵人先笑纳。”侍卫恭敬说道。

    话说江亭因大闹杏芳村,当晚便被其父亲江枭关进祠堂,狠狠惩治了家法,挨了几十个鞭子后背被打的血肉模糊。

    这几日,江枭忙于城中事务,只司徒长笑进入城主府第二天与他有过匆匆的照面,除了答谢和寒暄话,对方不曾询问齿獒和杏芳村相关。司徒长笑留心观察城主府的动向,府上亦未再派遣人到杏芳村,仿佛妖兽伤人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只一种可能,江枭十分清楚当中原委。

    久而久之,司徒长笑大约猜到了他的态度——江枭虽不认同江亭的纨绔冲动作派,却未必会继续纵容杏芳村。

    司徒长笑手中把玩月心石,想起东陵郡异象种种相关。他曾想过求见江枭城主打听异象之事,只可惜城主大人日日早出晚归,他根本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莫星移的厢房与司徒长笑的挨得很近,他伤势恢复神速,才几日便已痊愈。当然,这离不开其功法底子深厚的关系,“简直壮如蛮牛,”司徒长笑赞道。

    显然眼前的少年不太喜欢这种夸赞方式,他凉凉飘出一句,“在某方面你确实适合做江二公子的师父。”

    正饮着茶的司徒长笑一口喷出来,被呛得脸涨红,他愤愤不平道,“咳……明明是咱俩一起杀的齿獒,咳,为什么只缠着我。”

    “因为天青门门规森严,弟子不允私自收徒。而且门内挑选弟子的条件极为苛刻,江大公子既已入垌诘寺,江城主未必舍得让二公子常年留在天青山。”

    正说到江潮人便到了。他穿了一身泰白锦袍,佩戴白玉发冠,若手中再添一把折扇便完全是副风雅书生的模样,打招呼道,“门庭锦绣风流客,东风柳绿烹茶香。二位好雅兴。”

    怀夕跟随江潮走进院子,她今日未着垌诘寺弟子服,而像普通的关东世家小姐般一袭月白纱裙,衣袂轻灵飘逸,衬得娇俏可人。她嫣然一笑,“莫师弟,司徒公子。”

    二人起身相迎,莫星移道,“江师兄,来得正巧,我和长笑正想找你们。”

    “不必多礼,可是有要事?”

    “江师兄可曾听说一年多前东陵郡的异象?”莫星移望向司徒长笑,示意由他来讲述。

    司徒长笑便把来东陵郡异象的缘由、飘渺墟见闻、追踪齿獒的经过说与江潮和怀夕。当然,他可精着呢,只字不提弑月教提供的线索,这里坐着的人可都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才不要因正邪立场偏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江潮听得入神,“这样一说,兴许齿獒真与异象有关。可惜一年前我正于寺中准备内院大考,未察觉此事,否则还可向你们说上一二。莫师弟放心,既事关生灵安危,查明真相当义不容辞。”

    “我等欲求见江城主,江师兄可否代为传达?异象发生在东陵郡,说不定城主府先一步掌握了线索。”

    “家父必然十分乐意与你们交谈,只不过今日一大早他便率部下出城巡视兵营,多则月余,少则十五六日才返程。二位可先在府内住下,待我着人前去禀报家父。”

    “如此,这段时间便叨扰了。”莫南星欲作揖致谢,被江潮拦住。

    “好说好说,天下正派皆是一家,况我与二位颇为投缘,这次正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说起东陵郡特色,江潮虽不比江亭熟悉,毕竟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随即开启话匣子,侃侃介绍城内的美食美景。当然,他着重推荐了富珍楼二楼的江湖宴,内里的说书人是关东一绝。

    莫星移注意到司徒长笑茶盏空杯了,伸手欲给他添茶。

    恰好对面的女子伸出纤手,手指相触一刹怀夕瞬间收回了手,她面色略带羞红,对莫星移点头微笑示意他先请。

    司徒长笑瞥了眼正给自己添茶的莫星移和羞怯含笑的怀夕,若有所思。

    “对了,方才听你们说起内院弟子大考,此次到东陵郡除妖,可是二位大考中的历练任务?”莫星移随意一问。

    “何为内院大考?”司徒长笑问道。

    江潮面色闪过一丝羞赧,踟蹰不语。

    怀夕微笑接过话茬,“司徒公子有所不知,垌诘寺分内、外二院。外院包含寄宿寺中的洒扫弟子、世家子女,或因一些特殊的机缘进入寺中学艺的人,因人数众多,各弟子功法水平参差不齐。只有真正成为内院弟子才能学习更深层的功法,享有核心的修炼资源。寺中每三年会举办一次大考,在为期半年的时间里,外院弟子须全数通过武艺比试、经法参悟、历练任务,方可获得内院弟子资格。”说到内院时她美眸闪亮,带有骄傲。

    “既妖兽已除,恭喜二位了!”莫星移道。

    闻言,江潮扯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来惭愧。怀夕师妹天资极佳,修为在外院中名列前茅,她才是历练任务的对象。我资质愚钝,在第一□□法比试便被筛下来了。历练任务乃是我自荐与师妹一同前往,掌寺念在我离家已久,妖兽正好在东陵郡地带,才勉强同意。”

    怀夕安慰道,“师兄是潜心参悟经法耽误了功法修炼,只要底子筑牢,再勤勉补足功法修炼,进入内院指日可待。我们相信你。”

    江潮忽略了“们”字,听成了“我相信你”,他激动地握住了怀夕双手,颤声道,“师妹,我竟不知你如此看好我。”

    怀夕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我、我自然是信任师兄的。”她眼底闪过厌恶之色,不着痕迹抽出手,垂目道,“师兄,莫师弟和司徒公子还在……”

    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心上人的江潮,哪里还顾得上周围的人和事?

    回想与怀夕的相遇,彼时她未拜入垌诘寺,只在寺中洒扫谋生。碰巧那天,她被几个世家外门弟子刁难,那楚楚可怜的姿容令他心神一震。

    饱读圣贤书的江潮,路见不平,岂能坐视不理?凭着一腔热血他护住她孱弱的身体,尽管他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好在护卫们赶来,亮出他东陵郡城主府大公子的身份,才救下了她。

    后来,她因天赋异禀被破格收为外院弟子,成为了他的师妹,二人时常结伴修炼功法。眼看自己与怀夕的关系进展了一大步,却在内院大考的第一轮惨败后,狠狠给他泼了盆冷水。一夜之间,原本对他温声细语的师妹,陌生得有如普通路人。尽管师妹解释是因为要专心备战接下来的大考,那似有若无的疏远仍然让他忐忑难眠。担心自己与她的差距越来越远,他只好恳求对他向来照拂有加的副掌寺,允许他与师妹一同历练,为此他暗暗动用了城主公子的身份向寺中捐赠修缮。原以为是柔情蜜意的二人世界,奈何一路以来她只是客气有礼地保持距离,令他沮丧不已。

    江潮更确定,一切的努力没有白费,怀夕还是在意他的,自己用真诚打动了她。

    得到心爱之人的鼓舞,他欢欣不已,郑重承诺道,“师妹放心,答应你之事我一定完成,哪怕刀山火海。”

    光读书不练功能成就一代高手吗?是江潮太过天真还是怀夕的安抚话说得太好?司徒长笑忍不住腹诽。

    不过他很快发挥了伶牙俐齿的本领,“嘿嘿”笑道,“今儿个瞧着风清气朗,是个好日子。方才江大哥与怀夕姑娘一同走近,乍看去还以为是商量好了一齐穿的白衣服饰,真是天造地设。果不其然,办喜宴时别忘了知会我们,好让小弟我讨上一杯喜酒。”

    此话对江潮十分受用,欣然起身对他们抱拳道,“今日姜某方知师妹的心意,有幸得诸好友见证。放心,喜帖一定少不了。”

    怀夕低下头,双手泛白紧捏着茶盏,看不清表情。

    莫星移看怀夕因江潮一番表明心迹的话羞得不知所措,他借口去探望江亭,便拉着长笑离开。

    富珍楼二层。

    “哟江少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给盼来了!里面请——”小二哥殷勤迎接江亭等人,“今日说书先生正好讲到云高山庄正邪大战,精彩得咧!照旧给您留了最好的雅座。”

    二层是一整个宽敞的环绕形布局,正中央台阶上,说书先生有声有色描绘着,恰到精彩处全场喝彩声不绝。所谓雅座,即在普通座子高一层台阶上,用竹帘子隔开的雅间,既拥有宽阔的视野的同时也保证了客人的隐蔽空间。

    莫星移温文尔雅地品着茶,毫不在意帘子外的热闹,比起听书,他更乐意研究这盏茗茶的冲泡工艺。相反,他瞥了眼司徒长笑,正听得有滋有味,不明白之处还会向江亭询问,仿佛初入世俗般被一切新鲜事吸引。

    可不正是如此么?

    司徒长笑单手撑着下颚,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姿态十分惬意。从小在生长在北域以北,终年积雪的山上,除了习武温书,少有几次下山,也只是在人烟稀少的镇子上走动。不寒庄里,是心魔司徒长笑,而现在,仅是个童心未泯的少年郎。

    “人生四大幸事,吃、喝、嫖……咳咳……吃喝玩乐!”江亭趁着司徒长笑听戏的空档,献宝似的介绍道,“东陵郡皆可满足。”

    “哦?想必吃喝在福珍楼,玩和乐呢?”司徒长笑不以为意,“倘若是普通的山水景致,那可称不上四大幸事。”他从小便在绵延的雪山打滚,亲身经历的奇景无不波澜壮阔,随便的小山小树可打动不了他。

    “山水都是些无趣之物,”江亭示意司徒长笑和莫星移凑近,压低了声音,“这玩乐嘛,当属百花坊,百花丛中走一遭,折一株花,堪称人间极乐事。”

    “赏花?”司徒长笑瞬间失了兴趣,还不如在这儿吃吃喝喝呢!

    “就是花开堪折——”纨绔少爷捏捏拳头,一开一合地比划,满脸坏笑道,“春宵一刻,男人的销魂窟。”

    莫星移蓦地脸红,往外挪了位子,脸转过一头并不想搭理他们。

    三人里还有一个仍一头雾水。

    江亭用一种极为怜悯的眼光看向他,心下定了结论,练武练傻了。

    其实,寻常家男子十四五岁时便会受男女之事启蒙,高门子弟则比普通人接触到更早,但司徒长笑从小在苛刻的修炼环境里成长,心无旁骛,加上父母不常伴身边,缺少了至亲的教导,对情爱之事停留在一知半解的地步。

    江亭仰面哀叹,他已经放弃和司徒长笑解释,“看来小爷我一定要带你去那百花坊见见世面。”

    认真算来,江亭年纪比司徒长笑还要小上两岁,但司徒长笑天真坦然的神情,倒显得他像坏人一样。

    其实不怪司徒长笑,普通世家公子到一定年纪后,家中会有管教嬷嬷、先生教导男女之事,甚至大族中会安排可靠的侍女为其开蒙。奈何心魔一族着实与常人不同,为能常年独占妻子的时间,司徒烈“哄骗”了三位故友来教授年幼的儿子。作为远近闻名的自私鬼,可不就带着夫人四处游历去了嚒!

    本来司徒长笑十岁觉醒血脉功法,凝练出心魔血玉后,是教导这事儿最合衬的时机,偏司徒烈夫妇疼惜儿子闯过大关,死里逃生,不再苛求司徒长笑学艺进境。此时远在关外,躺在夫君怀中的欧阳佩玉猛然惊起。在妻子的提醒下,司徒烈忆起确实忘记了告诉儿子某些重要的事,特别是心魔血玉对爱人的用途……司徒烈深以为然,然则身为父亲,他的愧疚之心只持续了半刻钟,他耐心安抚妻子,告诉她不用担心,当年他老子也没人教,还不照样成了家。感情的事儿么,个中因缘自有体会,何况是天生感知敏锐的心魔。

    “星移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莫星移没好气道,“我没事。那地方不是什么正经去处,最好不要去。”

    江亭立即抗议,“此言差矣!星移兄,天下谁不知道你未过门的妻子是中原第一美人,自是瞧不上寻常野花。再说,寻花问柳乃男子汉必经之路——”转头对司徒长笑说道,“论功法你们是高手,论吃喝玩乐,”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还得看小爷我,改天带你开开窍。”

    还未开窍——哦不,还未成为“男子汉”的司徒长笑却抓住话另外的重点,“星移有妻室了?”

    “那可不!自个儿抱上了如花美眷,还不兴兄弟们寻快活。”

    未理会江亭的浑话,莫星移答道,“是家中长辈自小定下的亲事,去年已纳文定之礼。”

    “岂不是好事将近?”江亭兴致勃勃插一句。

    脸上没有因喜事浮现喜悦之色,莫星移沉默了半响。

    司徒长笑与江亭面面相觑,就在他们以为不会收到回答时,才听得他轻轻开口,“或许吧。”

    鼓掌喝彩声满堂的此起彼伏,一帘之隔的雅座内却悄无声息。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江亭便脑补了一出正派大宗明争暗斗的戏码。传说天青门历来划分两大派系,内里较劲,近几年才实现彻底的融合。除了功法、修炼资源上的融合,两宗联姻亦是重要手段,虽说莫星移是剑宗一脉的佼佼之辈,年少成名,可他的未婚妻子乃现任天青掌门、灵宗之首温少弦独女。温少弦是谁,古来流传一句话,天下乱不乱中原说了算,中原乱不乱清河说了算!清河府背靠天青,若说清河府都统是明面上的管事,温门主则是暗地里掌握实权第一人。

    就好比他爹江枭,表面掌管东陵郡事务,而真正的话事人还得是那老爷子嘛!咳咳,扯远了。

    江亭看莫星移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同情,没想到天之骄子如他,也难逃悍妻弱夫的命运。这夫人娶回家还得仔细供着,稍不留神怠慢了,会否成为损害两宗和气的靶子?

    司徒长笑回想不寒庄时当众拒绝婚事的情形,面对非自己所选择的婚事——反应大抵一致吧。

    洪州城一别,不知那丫头近况如何……

    原还吵吵嚷嚷的二楼倏得安静下来,楼梯露出一抹银白留仙纱裙,一名少女缓缓登上楼层。

    少女的肤容白皙得通透,晶莹胜雪,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上桃腮细眉,丹唇外朗,银纹绣腰带勾勒出窈窕的身段,上天无疑对她倾注了极大的宠爱,倾世的容颜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雾纱,美得不真实。零零碎碎的斜阳透过窗疏撒在雪白的衣裙上,光点斑斓,翩若惊鸿。周围人不敢大喘气,唯恐惊走误入凡尘的仙子。

    她明眸微动,款款抬步,裙裾所过之处如携清风,浮躁中添得一丝凉意,寻了角落一处坐下。

    人群中发出一句惊叹,“绝世佳人!”

    众人如梦初醒,已无人留意说书先生的故事,窃窃私语起来。

    “我看到的是——仙女下凡——吗?”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便有此等相貌,再过几年可不得了!我刚才看一眼便觉得魂飞出去了!”

    “如此仙人之姿,怕是号称关东第一美人——百花坊的头牌瞒儿——怕最多如此吧?”

    面对呆呆上前招呼的小二一字一句结巴的样儿,少女唇角衔着浅浅的笑容,然而却又不似在笑,甜而不腻,恰到好处,似是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她纤纤玉手微抬,递出两锭银子,脆生生道,“对边雅座上的什么,也同样给我来一份。”店小二捧着银两,如掉了魂般,一步三回头,掌心沾染淡淡的雪松清香,透着沁凉。

    那举手投足间的摄人心魄,不要说男人,客座也有不少女子,亦同样被少女吸引了目光,她们从惊讶、欣赏到赞叹的复杂心路转变,最后皆为少女的美貌自惭形秽、自愧不如,偏偏又生不出一丝嫉妒之心。

    如此风姿,已然超凡脱俗,美得让人不能妒忌!

    感应到外面有不小的骚动,司徒长笑掀起帘子往外探头,脸色一变,又掩下震惊回到位子上。

    莫星移问,“发生何事?”

    司徒长笑干笑道,“无事,人多了有些吵。”实则在心里大声尖叫——无恨那丫头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真真如大师父教的,白日不语人,夜里不谈鬼。

    凭他对无恨的了解,他是决计不会认为此处的相遇是巧合。眼下只能先装作不认识,看看那丫头作何打算。

    连续添了几盏茶,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江亭拍了拍身上粘的瓜子灰,“你们聊,小爷去净手。”

    帘外爆发一阵如雷的喝彩声,说书人绕着楼层周围领取打赏。

    司徒长笑心不在焉。

    莫星移察觉到他的反常,“长笑,可是有事?”

    “啊哈哈哈……那说书的讲得真精彩。”司徒长笑讪讪道,“江亭怎还不回来,时候不早了。”

    忽然雅座内的帘子被掀开,帘穗凌乱地摆动。店小二匆忙闯入,焦急喘道,“二、二位爷,大事不好了,江少爷和人打起来了。”

    司徒长笑赶到时,江亭正被两个男子扣住双手摁趴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一个锦服青年,悠哉地吐瓜子壳。

    恰逢楼上散场,人潮涌入,围观者越来越多。

    他只一眼便发现人群中无恨作出一副惊慌无措的模样,却在对上司徒长笑的视线时,挑衅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这场骚乱定与她脱不开干系。

    被钳制的江亭不服气地骂道,“李元虎!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等小爷伤好了光明正大打一轮!”

    “我好怕哦,江二,”被唤作李元虎的男子得意地起身,嚣张地叫嚷,“起来打我啊,打我啊——”

    李元虎心下得意,他的地位在东陵郡尊贵无比,父亲乃是监察御史李柱,职责监察百官,虽与江枭在政事上时有摩擦,可就因为其在东陵郡是拥有实权第一人,平日里他就被江亭处处压一份风头。打听到江亭被关押宗祠打了一顿,连近身护卫都被收回了,想必这纨绔子大闹杏芳村之事彻底惹怒了江枭。

    今日难得碰上个天仙美人,定要在她面前好好展示一番自己的威风!

    “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李三,真当东陵郡没有王法不成!”

    李元虎故作惊讶,“我不过看这位姑娘孤身来寻亲,人生地不熟,想要邀请她到府上做客。分明是你嫉恨我向来事事比你优秀,借故挑衅,身为东陵郡监察御史府的三公子,自然要好好教训你。就算闹到城主府,相信向来铁面无私的江城主也定不会包庇你这废柴。”

    听到对方提到江枭,江亭发了疯似的,猛一挣脱出来,“呸,你颠倒是非!”重重挥拳砸向李元虎的脸上。

    未设防的李元虎结结实实挨下了一拳,狼狈地摔在地上,翻了两滚,冲另两个青年怒道,“还愣着干嘛,一起上!”

    三人一拥而上,气势十足,只可惜还未等他们碰到江亭,便被不知从何处头来投来的石子击中膝弯,单膝跪倒江亭面前。

    抬眼看到莫星移颔首示意,知晓是帮手来了,江亭阴阳怪气说道,“哟,刚不是挺能耐的吗?怎的李三,给小爷跪下求饶了?”

    “你!”恼羞成怒的李元虎匆忙爬起,不小心踩到自己衣服的下摆,踉跄了几下,不偏不倚扑倒在无恨脚下,银白的裙裾沾染上了些许污渍。

    无恨眼中闪过杀意,纤细雪白的双指悄无声息探出一枚闪烁幽光的银针,正欲发作。

    司徒长笑眼皮突突地跳。

    不等她发作,一道身影飞速掠过,待众人看清时,司徒长笑已将李元虎甩开到几步外。

    司徒长笑背对着无恨,用身体拦在她和李元虎中间,道,“既然李公子和江二公子各持说法,孰对孰错,大家不妨问问这位姑娘。”余光撇见她收回了银针,暗暗松口气。

    李三眼神示意另两个青年,二人会意立即上前擒拿无恨。可惜连只手还没碰到,便被莫星移的石子暗器放倒在地,抱着腿腹哀嚎。

    听到司徒长笑终于不躲着自己,无恨唇角勾起,笑得明艳动人。她施施然道,“方才,李公子邀小女子到府上做客,奈何小女子多次拒绝后,李公子仍不肯作罢,上前拉扯小女子,欲强行将小女子带回——多亏了这位公子出面解围。”

    周围哗然,真相大白,看热闹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原来监察御史府出来的人也会挑起事端。

    素以“纨绔”闻名的江二,却做了回救美的英雄。

    面对娇艳欲滴的小姑娘“诉苦”,周围人更加愤愤不平,对着李元虎指指点点,一人一嘴。李元虎狼狈爬起,连衣衫顾不得整理,逃似的跑出了人群。

    小女子?司徒长笑腹诽,这里的人加起来心眼儿都不够她一个的,也好意思自称小女子。但他未表露分毫,对着李三等人冷喝道,“还不快滚!”

    一场闹剧终于散去。

    人群中五六个身着统一的玄色劲装大汉正欲离去,司徒长笑察觉对方有几分眼熟,可不正是那夜在杏芳村,与江亭一同的城主府护卫吗?为何方才护卫们明明在场,却旁观了江亭受人欺负,不为所动。

    江二少爷也发现了走远的护卫,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视线被挡住,无恨绕着司徒长笑缓缓打量了一圈,笑吟吟看着他。少年被盯得头皮发麻,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东陵郡又非不寒庄,你能来,我不能来?”

    他没好气答道,“能!”

    江亭捂着脸颊上一块淤青,问,“长笑兄,你认识这位姑娘?”

    “这位是——”

    “是他妹妹。”不等长笑介绍,无恨抢先一步挽住他的手臂,弯弯的眼睫扑闪扑闪,娇俏灵动,“司——徒——无——恨。”

    司徒长笑嘴角不由一抽。

    莫星移幽幽开口,“上回喝酒,你不是说家中只你一子吗?”

    “呃——我们是同宗之亲,长笑乃我堂兄。”

    某位堂兄大感头痛,不过转念又想,这样的说法至少比较妥当,天青门和弑月教皆是正邪各自阵营的代表之一,现下他与星移一同行动,无恨的身份只会平生事端。

    还是先支开她为好。

    “二位,无恨初来乍到,我带她去附近转转。”未等无恨反应,司徒长笑拉起她快步离开。

    “唉,唉等等——走这么急。”江亭唤了几声,一脸纳闷。

    望着二人的背影,莫星移若有所思。

    富珍楼湖边,莲花含苞,绿叶焕新,少女坐在岸边,双足自得地摇晃,裙摆生风,风光娇艳旖旎,只可惜一旁驻足的少年稍显心不在焉。

    红绿交错的水面,碧波微荡,倒映少女的心事。

    “这次我可不是来找你的,你不许多想!”

    “……”

    “半月前,圣教分坛慕容恪坛主与十名弟子在淮东府一带执行任务时遭遇无名高手伏击,身上所有金钱行李俱被洗劫一干二净,慕容恪坛主以身殉教,其余弟子无一幸免。”

    司徒长笑一惊,只听得无恨继续说道,“我率人赶到时凶手已无踪影。对方修为想必远高于恪坛主,出手便一击即中,不留余地。恪坛主伤口只有两处,一处是右肩被功法震碎了肩骨,另一处是被长剑刺穿的心口。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娘亲大怒,出动了所有月影卫对淮东府内行迹可疑之人悉数调查,也未查到蛛丝马迹。”

    弑月教曾是邪派首屈一指的代表,虽已不复当年之势,但各分坛脉络仍完好留存,能成为一坛之主的人无不是智谋卓绝忠心耿耿。尤其慕容恪坛主,其功法修为近乎比肩月神。

    淮东府位于关东,和中原的清河府接壤,东靠东陵郡,能在天青门与飘渺墟的势力范围下,悄无声息地斩杀一名绝世高手?

    少年沉声问,“月神前辈可有指示?”

    “圣教历经三十几年前大劫,早已不问世事,一味隐忍却仍遭逢无妄之灾,但若因此向自称为正派的伪君子卑躬屈膝,娘和我绝对做不到,恪坛主泉下有知定不能安眠!对了,娘让我转告你,恪坛主身上也有一块月心石,和盘缠袋一同消失了,虽不确定是巧合或刻意盗取……倘若与东陵郡异象有关,那背后必还藏匿了更大的阴谋。哼!宵小之徒,妄想将圣教拉下水,可惜打错了算盘!”

    眼前的少女是弑月教未来教主的继位者,重振教威的担子压在她一人身上,有太多的使命等她完成,而她不远千里来到关东,只为将消息传递给自己。偏他曾当众拒婚在前,令她颜面受损,佳人不计前嫌屡次相助。思及此,司徒长笑语调柔和说道,“无恨,谢谢你。”

    无恨微错愕,撇撇嘴道,“我会在东陵郡待一段时间,查寻线索,顺便给你这呆子搭把手,先说好,对外我们便称是堂兄妹。”她粉脸一低,语气中带着点撒娇,小声嘟囔,“忽然这么客气,怪不习惯的。”

    “对了,还有一事须约法三章!”司徒长笑严肃道。

    “何事?”

    “为了避免今日之事发生,在外行动时你还是以纱覆面为妥当。”

    “……”

新书推荐: 被抱走的赔钱货重生了[九零] 偏执男主想把我金屋藏娇 双星共轨时 坠入星夜,坠入你[男暗恋] 盼之所望 月升潮起[校园] 公主上辈子是饿死的?! 死遁和师兄be后,我跟神明he了 阴鸷兄长每天都在窥伺她 见半生·公主上辈子是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