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洛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黑魔法防御术新手,但也知道头发是最常见的诅咒媒介,对店主介绍的“真人发”假发本能地有些抗拒:
“我还是要另一种……那个什么高温丝假发就可以了,谢谢你。”
“高温丝假发也挺好的,可以自己烫卷。”店主一边帮他整理压发帽,一边仔细地跟他讲如何“醒发”才能让假发更自然,“……重点是一定不要留着假发的初始发缝,自己用指尖Z字型理一下发缝——”
店主暂时停了下来,一手握着洛的假发发尾,一手在抽屉里烦乱地翻找着什么——这并不常见,洛知道她向来会把常用的理发工具都放在手边。
“天啊,居然在这里!最近真是怪事频频……”店主终于找到了她需要的那种剪刀,深深叹了口气,“还有剪发披肩和小推剪也是一样,总会离奇地怎么也找不到了,好不容易找到时又放在不同的地方,我真不知道是自己得了健忘症,还是别人乱放的……”
洛没接话,思忖片刻后就状似好奇地指向了桌上的理发工具:
“小推剪?这个就是小推剪吗?它为什么叫小推剪而不是小拉剪?你现在用的叫什么剪啊?它俩之间有什么区别呀?需要多长时间更换一次啊?”
没过一会儿,店长就实在难以应对洛源源不断的弱智问题了,无奈地把暂时不用的小推剪塞给他玩。
洛如愿以偿,刚拿到手就对着它默念了“踪迹显形”(Appare Vestigium)。
果然,刚才隐隐察觉到的魔法气息在跟踪咒的作用下暴///露无遗,这把离奇失踪又出现的小推剪上显然有施法的痕迹。
是不是应该报告魔法部的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
让物品消失似乎确实是在捉弄麻瓜,但魔法部规定是禁止对麻瓜物品使用魔法,使它增加额外的功能;而眼前的这些物品只是曾经被施过某种一次性的魔法,现在早已失效了,只是残存着一些魔法的痕迹而已……
这种该怎么处理啊?
等等,先让他烧烤一会儿。
洛思考了好一会儿,惊恐地发现自己烧烤(×)思考的速度变慢了。
“……好了,你看一下现在的效果可以吗?”
洛猛地站了起来,又缓缓地左右晃了晃,看上去像只摇摇欲倾的不倒翁娃娃,把店主吓了一跳:“有那么难看吗?别急别急,我再修剪一下!”
洛在心中尖叫:
难道,难道自己居然是醉汽水体质?
刚才在三把扫帚酒吧里,他完全被邓布利多两人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不知不觉一口接一口地喝光了杯中的“博拉琼”鸡尾酒,现在动作幅度一大,居然感觉有点头晕目眩、昏昏沉沉!
可是那杯“博拉琼”喝起来完全就是带有浓郁植物香气的柠檬汽水啊?
洛摇摇晃晃地朝一位西班牙裔店员举起了手:
“请问……请问……请问您知道西班牙语里的‘博拉琼’(Borracho)是什么意思吗?”
店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答道:
“酒鬼(Boozer)。”
几分钟的交谈后,洛只得接受了这个现实:
“博拉琼”鸡尾酒里除了柠檬水以外,还有波旁威士忌和生姜利口酒,至少有30度,和其他鸡尾酒一样不能喝得太快。
如果喝得太快,就会像他现在这样——
醉醺醺、迷糊糊地幻影显形三次,直至抵达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因为他根本不想灰溜溜地回霍格沃茨,只想暂时找个事转移一下///注意力,所以跟店长告别后就借着酒劲幻影移形离开了,去往的地方就是“踪迹显形”后魔法痕迹延伸的方向。
尽管他隐约认出了这是家养小精灵的施法痕迹,知道背后必然牵涉着魔法界的大家族,但还是任性地把所有可能的危险都抛之脑后。
与其说是正义感作祟,不如说是他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只想模模糊糊地追逐有趣的事。
果然如他所料,家养小精灵魔法的残存气息消失在了伦敦威斯敏斯特市圣约翰伍德区的一栋灰色三层别墅前。
洛谨慎地没有选择直接幻影显形到楼前——那样声音太响了,而是像麻瓜一样自己步行走过了最后的几百米路。
无论对麻瓜还是巫师而言,这儿都是伦敦房产最昂贵的地区之一;但对巫师而言,毫无疑问的一点是这儿肯定施有许多高深的防护魔法。
但这对洛来说不是问题,因为他根本没想闯入,他只想像只呆呆的鲸头鹳一样在外面伸着脖子觑几眼就行了。
洛给自己施了个幻身咒,溜溜达达地绕到了小楼背阴的那一面,像只灵活的猴一样蹭蹭爬上了路边离房屋最近的一棵白蜡树,倚坐在树干上,正好能望到小楼二层房间的窗户。
现在天还没黑,房间却拉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洛只能从窗帘缝朝里看,只见窗前的桌上摊着一本《黑魔法的兴衰》(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Dark Arts),不时自行翻过一页,简直像是有人在对面阅读似的。
——“像是”?
这可是魔法世界,为什么不能是真有个隐形人呢?
但要怎么验证这一点呢?
洛灵机一动,说干就干,马上尝试了一下他从弗利维教授那里学来的一种改良咒语,挥动魔杖,将黄昏时的微风顺着窗户缝召入了房间里。
书页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一阵乱翻,书桌对面忽然浮现出了一位年轻男子的头肩,显然是身上的隐身衣被吹落了。
正在这时,年轻男子抬起了头,目光恰与坐在树干上的洛相接。
洛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某种慑人心魄的感觉就猛地击中了心脏,脖子后面新生的绒毛都立了起来,仿佛衣领里倏地蹿入了一条冰冷的蛇。
但那种感觉又不仅仅是单纯的恐惧……
更像是孤身走夜路时捡起了一枚血迹斑斑、辉光灿灿的珠宝匣,颤抖着不敢开启它,又舍不得丢弃它。
如果这个幽暗闭塞的小房间是珠宝匣,这位年轻男子就是镶嵌在珠宝匣正中的那枚钻石,切面上凝结着干涸的血滴。
他有一头金褐色的微卷短发,五官深邃而锋利,薄薄的双唇如深抿血酒般殷红,两颊苍白得近乎半透明。
美,但极度危险;致命,但早已凋萎。
洛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了。
洛意识到自己并不会害怕这个人,就像他既不会害怕凝固的血,也不会害怕干枯的荆棘一样。
不管这人是谁,看上去早就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了。
而且,幻身咒会让自己全身上下包括眼珠在内都跟外界的颜色和质地保持一致,这人可能只是读书读累了抬头看看树叶放松一下,所谓的“对视”也只是自己过度紧张了。
但不管怎么样,洛还是不太乐意跟这位仿佛陈旧干花的存在长时间呆在一起。
洛迅速溜下了白蜡树,轻手轻脚地走到很远之外,才幻影移形离开。
路过正门时,洛注意到门口的信箱上用规规整整的无衬线字体刷着“克劳奇(Crouch)”六个字母。
克劳奇……
原来这是国际魔法交流合作司司长巴蒂·克劳奇的家。
可是,坐在二层的那个人看上去并没有五十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