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奸现场一般,刚才还靠得很近的俩人迅速撤手的撤手,低头的低头。
“啥也没干。”徐佳晔连忙摆手,她也很想骂人,这人早不进晚不进,偏偏踩着最容易被人误会的点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本来是没什么的,不过距离还是太近了,即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她也莫名变得有点儿心虚。
“我……她眼睛进洋葱了……”身旁的人吓得开始胡言乱语。
“啊?”宋澄瞠目。
“不是,”陆朝跟她拉开距离,脸头一次涨得那么红,肤感温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切洋葱流眼泪,我帮她擦一下。”
“哦——”宋澄盯着他。
正僵持着,屋外传来了狗叫,终结了厨房里凝滞的气氛。
三人组拎了件啤酒,还有一大兜子蔬菜,大喇喇进了门。院子里的狗拴着,但跟他们仨不熟,吠叫不停。
—
六人在徐松的指导下迅速在院里搭好了烧烤的架子,放好炭点火,不一会儿烟就缓缓升上了深蓝色的天幕。
桌上放满了刚刚串好肉和各色蔬菜,王月华从杂物间翻出来一叠小凳子分给大家,几个人围着烧烤架子坐,边吵边烤。
这场合年轻人太多,爷爷吃了几串就回屋等他的天气预报了,夫妻俩吃饱也拍屁股走人,只剩下六个人吃吃喝喝吵吵闹闹,顺便喂饱院里的蚊子。
“真好啊,”宋淮杉拿了罐啤酒,听着不远处的蝈蝈儿合奏,忍不住感叹,“我开农场就是为了能一群人吃吃喝喝。”
宋澄举了今天不知道第多少罐啤酒跟他碰一下,笑呵呵道:“那现在你已经实现了。”
喝酒吃肉话人生,二百五三件套,宋淮杉晃晃悠悠坐在小塑料凳上,继续感叹:“还远呢,我要壮大我的农场,让更多人体验田园生活!”
“你一个富二代,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田园生活?”徐佳晔好奇地发问。
“因为我姥姥,”宋淮杉定眼瞧着架子上冒出来的灰色烟雾,像是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小时候他俩忙着生意,都是乡下的姥姥带我。”
“我姥姥家院子里有一个比这还大的菜园子,”他扭头指着徐佳晔家的小菜园,“一到夏天各种菜的秧就爬上墙,地上也是各种瓜秧,满墙满院的绿色。”
“后来我姥姥去世,”他低了脑袋,看着手里的罐子,“老家院子荒废了,留给了隔壁伯伯养鸡用,我就被接回了城里。”
倒霉小孩儿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快乐小孩儿的童年也需要一生去怀念。
徐朗端着刚烤好的串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以后都会有的。”
“都会有的!”宋澄今天没少喝,此刻莫名亢奋起来,划拉着小凳子,螃蟹一样横到中间和大家碰杯,塑料凳子划过水泥地面发出咔嚓的声响。
“哎,我串儿,”徐朗站在她身侧,被她吓了一跳,“刚烤的,小心点儿。”
“小气鬼。”已经有些醉意的宋澄冲着他扮鬼脸,小孩儿一样,伸手就去抢他盘里的串儿。
“你这人怎么喝多了也这么记仇。”徐朗莫名被骂,但还要顾着手里的盘子和喝多的人,无奈地弯腰凑到她面前,替她拿烤串。
宋澄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以为他要抢走自己的烤肉,嗷一嗓子伸过去掐他的手。
端盘子的人也跟着嗷一嗓子要反手抓开她的手:“松开!”
“你先!”喝多的人不讲道理。
“你!”俩人交握的手拧巴着,都不是好惹的,谁都不肯先松手。
徐佳晔懒得再管,心累。
僵持半天,最后许唯凑上去,趁其不备抢过了徐朗手里的盘子,闪到了一边儿幽幽开口:“手拉手好朋友。”
“你俩先握着,”许唯转了一圈儿把盘里的串分给大家,“不吃我们吃。”
—
大家都喝了不少,好在只是啤酒,并不醉人。
脚边的空易拉罐被夜风一吹,成群结队滚到一边儿的桌角,叮叮咚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徐佳晔扭头看向坐在身旁的男生,院子里开了灯,能看清他粉扑扑的脸。
“你喝多少?”徐佳晔瞪着眼睛,光顾着看热闹,这小弟好像一不留神背着她喝多了。
“两罐。”陆朝很平静的说着,听语气还很正常,如果不注意他缓缓伸出的一根食指的话。
徐佳晔拿过他手里没喝完的第三罐,对着亮光出辨别度数,这是刚才宋澄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酒,比三人组带过来的度数更高。
她好奇地伸手凑到他眼前晃了晃,轻声开口:“你还能认清我是谁吗?”
喝醉的人胆子比平时大了不少,伸出手去握住她乱晃的指尖,慢慢从自己眼前拉下来,露出一双醉眼直视她。
醉眼笑了,弯弯的,像今晚隐在云雾里的月牙,明亮又朦胧,然后他盯着身旁的人缓缓开口:“徐佳晔。”
被叫到名字的人眨了下眼睛,穿过还交握着的指尖去看他迷蒙的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她的嗓子眼里不知道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跳一跳的,砰砰作响。
“看来是真喝多了。”徐佳晔轻轻撤回自己被握住的指尖,醉酒的人吹多了夜风,手跟着也有些凉,清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大脑皮层,有些消暑的意味。
“我答对了。”陆朝看着掌心里的指尖脱手,皱了眉,仿佛这是他回答正确的奖励。
对面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徐佳晔有些心软,哄他:“对对对,答对了。”
能说出这句话你才是真醉了。
—
“外边儿什么动静啊?”宋淮杉从凳子上站起来,好奇宝宝一样凑到墙边听着若隐若现的音乐声。
“广场舞。”徐佳晔家里村里的广场很近,这个点儿正是嫂嫂婶婶们的广场舞时间,外边儿热闹得很。
“走!我们也去跳!”宋淮杉拽着许唯,说走就走。
宋澄跟着一溜烟跑到门口,酒喝得不少,但也没影响她的肢体协调度。
徐佳晔站起来,扭头看着身旁的人:“你能站起来吗?”
没想到这人酒量这么不行,三罐不到就不会数数儿了。
“可以。”陆朝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乖乖回答,又乖乖站起来,然后乖乖走了两步证明自己。
可爱极了,徐佳晔憋着笑,努力压下嘴角:“那走吧,小陆同学。”
小陆同学点点头,跟着她出了门口。
—
路灯将广场照的亮堂堂的,一群阿姨们分散着排好队形,跟着最前方的音响扭着屁股挥着手。
音响里是全国老少皆宜的凤凰传奇,小孩儿们在广场舞队伍里咋咋呼呼地穿梭着,跟着音乐律动发出欢快的笑声。
宋澄和宋淮杉不愧五百年前是一家,都自来熟地疯到队伍后边儿跟着摆起来,边跳边唱,载歌载舞。
徐朗和许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准备再盯上个几小时直到阿姨们散伙,或者等着哪根筋不对了冲上去勇敢挑战自我。
陆朝小狗一样紧跟在徐佳晔身后,徐佳晔回身看他,有些不放心把喝醉的人单独放这儿,但是又忍不住也想过去凑热闹,于是撺掇他:“去跳舞吗?”
对面的人拧着眉毛,低头看她,又看看不远处豪迈地甩着胳膊的队伍,仿佛被吓住了,扭过头对着她连连摇头。
“这么多人害怕了啊?”徐佳晔尝试激他。
“没有。”高高瘦瘦的男生说完就抿了嘴,用初见时那副倔倔的眼神盯着她,激将法对着喝醉的人意外地好用。
“那就去呗,不敢啊?”徐佳晔嘴角带了点儿上扬的弧度,语气有些挑衅,说着就要往队伍末尾凑。
“哎——”陆朝见她要走,有些着急地伸手想去拉她,但是还没够到就又犹犹豫豫地往回缩。
徐佳晔观察到他的动作,又看他有些委屈的表情,喝多的陆朝仿佛格外黏人,像只被人丢过的小狗一般,生怕被新主人再次抛下。
她叹口气,没再逗他,拉过他的手腕带他往前走,宽慰他:“那和我一起跳,就不怕了。”
路灯只照亮了不断摇摆的队伍,还没凑上前去的两人陷在暗处,但身前的人拉着他,把他从角落里拉向队伍末尾,跨过那道明暗的边界。
其实角落里也只是有些暗而已,这没什么,陆朝迷迷糊糊地想,但想到有人把自己从角落里拉出来,走向明光下的热闹里,让这热闹也有属于他的一份,他就又有些没出息地感到无由来的开心。
—
“哎,这样,”徐佳晔在欢快的音乐里冲他喊,“伸左脚,然后叉腰摆右手。”
他俩也在队伍末尾角落里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学着前面阿姨们的舞姿,跟着一起摆动。
陆朝喝多了,反应有些慢,扭头看着她,跟着她的指导慢半拍地跳着。
土气的动作被他跳出矫揉造作的意味,徐佳晔见了他别扭的舞姿,哈哈笑起来没完,都要岔气儿了还不忘指挥他:“对,就这样,扭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哎我手机呢,我给你录一下,”徐佳晔降低了音量,自言自语地从兜里掏出手机,一边跟着舞步踩节奏,一边抖着手打开相机。
这手机像素不行,不太明亮的光线里迷迷糊糊的拍不高清,但是录他的舞姿留念完全足够了。
陆朝扭了几下,后知后觉她正对着自己录像,粉扑扑的脸又涨的通红,停下舞步伸手去抢她手机。
“哎——”徐佳晔晃着手机藏到身后。
阿姨们跟着音乐节奏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着他俩,正踩着节奏往前走,徐佳晔余光中注意到对面越来越近的人,一把攥住他伸过来的手,带着他跟着舞步的追赶扭头往后跑了两步。
“小心点儿,一会儿撞上人了。”徐佳晔跟着跳半天又笑半天,喘着气扭头看他继续笑。
身后的阿姨们已经跟着音乐转回去往前走了,俩人周边又空出来。
她举起胳膊,晃晃手里的手机,笑嘻嘻道:“黑历史哦。”
陆朝凑上去要强,她手疾眼快,机灵地把手机揣回兜里,让他束手无策。
手不知道为什么还牵着没有松开,握着的人没放开,被握着的人也没挣脱,可能都忘记了吧。
“明天给你看,”徐佳晔眯着眼凑到他面前,笑起来,抬头看他,“明天你还会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