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年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后背抵在沙发靠背上，面前是许肆前倾向他的身体，两人的脸只隔了十多厘米，所以他轻而易举地看见许肆深沉的眸光里那一丝脆弱。
他心头一跳，再是转的快的脑子此刻也如同陷入泥潭一时难以抽身，他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而已，我没有怪你去洗澡。”见许肆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心慌极了，又开口道：“再说了，你洗不洗澡关我什么事？我脑子长泡了才会管你什么时候洗澡，我就是……我就是嘴欠，我——唔”
没等往年说完，许肆突然一把捂住他的下半张脸。
“唔唔——”
你把我鼻子也捂住了！你不知道自己手多大吗！
许肆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往年的意思，把手掌稍微移下来一些，让往年得以顺畅呼吸。
往年说不了话，只能通过眼睛不断地观察许肆。
许肆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撑在他身侧，和他依旧靠的很近，那双好看的眼睛缓慢地在他脸上流转，最后停留在自己捂着往年的手上。
许肆没说话，那双眼睛却透露出某些讯号。往年一开始以为自己是把许肆弄生气了，后来发现许肆好像并不是生气，他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似是隐忍，又似掠夺。
往年想伸手去扒开许肆的手，许肆却自己松开了。
许肆退后一些，有些愣神地看了往年一眼。
许肆什么意思？往年忍不住想抠抠头，但是忍住了。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俱是一愣。
往年赶紧解释：“我真的不是觉得你现在洗澡有问题，你别多想。”
许肆轻微摇摇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捂我嘴巴？”往年差点跳起来。
许肆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这次眼神停留在往年因为激动有些红润的脸蛋上，又不由自主看向他一张一合的嘴巴，然后立马移开目光。
一种诡异的感觉从背脊直冲天灵盖，往年心中一颤，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该不会是——”
许肆喉头轻滚，身侧的手掌握得有些紧。
往年大喝一声：“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毒哑吧？！”
“……”
许肆面无表情地起身，“去超市买两支电动牙刷，记你账上。”
往年：……
他迅速打开app看了眼银行卡余额，告诉自己赚钱就是用来花的、赚钱就是用来花往年、赚钱就是用来花的，然后立马起身，“我也去，等我一下。”
酒店大厅旁低矮的建筑附带着巨大的生活区，餐厅、超市、健身馆、游泳馆一应俱全，路过时看到餐厅里琳琅满目的美食，往年不禁感慨：“你说我们刚才为什么要点外卖呢？这底下居然有这么多吃的。”
“刚才是你在电梯里说要点外卖。”许肆那眼神和语气仿佛在说“这总怪不到我身上吧”。
往年心虚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在自我检讨吗。”
超市看起来很大，实际上以食物和饮料居多，两人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电动牙刷，倒是往年往推车里扔了不少零食。
当往年路过摆满面包蛋糕的货架的时候，一副兴冲冲地准备大买特买的样子，许肆连忙按住他，“买些尝尝就足够了。”于是往年挑挑拣拣只拿了几包看起来新奇的。
最后两人决定去柜台询问，不出意外地得到超市并不售卖电动牙刷的回复，工作人员建议通过某app在附近的大型超市线上购买，app可以提供送货□□，于是两人提着两大袋零食饮料回房间了。
进门后往年把一大袋零食放在地上，揉了揉被勒出一些痕迹的手掌，见许肆放下东西神情自若的样子，好奇道：“对了，你之前说经常在家里健身，那像现在这样外出旅游怎么健身呢？”
往年本以为能撺掇许肆一起去刚才超市楼上的健身馆，没想到许肆站在原地，无情地吐出两个字：“不健。”
往年：……
亏他还以为许肆是什么极端自律的人。
不过他还是不打算放弃。他又问许肆：“你有注意到我们刚才路过了一个健身馆吗？”
“看到了。”许肆面色如常。
“你也不想你的多年健身成果因为这几天突然倒退吧？”往年举起胳膊比了个强壮的姿势，睁大眼睛看着许肆。
没想到许肆依旧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他，“你可能对我们接下来几天要进行的活动不是很了解。”他走到茶几边坐下，示意许肆看桌上的平板，屏幕上是以这家酒店为中心绘制的简约地图，周边包括许多往年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景点。
往年安静地坐在许肆旁边，许肆指着屏幕，“除了来回的时候可以开车之外，大部分景点内都只能徒步。”他着重圈出几个扎堆似的地名，“这几个景点离得很近，景点间的转换考虑到车流量的问题，不排除我们到时候要根据情况选择其他交通方式的可能。更何况这里大多是山，虽然上下山有缆车的选项，但根据我对你的了解，到了山脚你可能会突然满怀豪情壮志要徒步登山。而且除了游玩景点之外，我还要不断协调我们的三餐、交通、以及各种突发状况。”
看着往年僵硬的嘴角，许肆忍着笑：“所以我非常确定，这几天得到的锻炼绝不比去健身房来的少。”
“哈哈。”往年尴尬地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又发现许肆说的他完全无法反驳，只得拍拍许肆的肩膀正色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小许。”
许肆笑着轻轻弹了一下往年的脑壳，“都是项老板教的好。”
往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你都叫我老板了，哪个员工敢弹老板的脑壳？”
许肆挑眉道：“因为你只是'像'老板而已。”
“我就知道你在这等着我。”往年开始耍赖，“换个我爱听的。”
“你想听什么？往老板，还是年老板？”
都不顺耳，太吃亏了。往年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因为名字被压了一头。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题目：如果你的正主任姓付，副主任姓郑，要怎么称呼他们才都不得罪？
反正他到现在也没琢磨明白。
“老板别纠结了，我们该出发了。”许肆看向窗外，此时夕阳已至、晚霞成片，天空倒是有几分残阳如血的意境。
往年站起身伸懒腰，打着哈欠也不忘回许肆一嘴：“哈——那晚上看你表现了。像我们这种老板的存在就是随心意做决定，好让心腹大将有施展拳脚的方向，对吧小许？”
许肆斜睨他一眼，见往年笑意吟吟的样子也板不住脸了，无奈道：“知道了。”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往年面庞被夕阳和晚霞映衬出红润的气色，虽然只是浅笑，看起来却有些眉飞色舞的意味，他双手叉腰，“只要干得好，升职加薪完全不是问题。”
往年的身影倒映在许肆眼中，那有些耀眼的光照像一团小小的火焰，将那双眸子陈年的旧冰缓慢而坚定地融化。
许肆略显深沉锋利的眉眼好似也感受到温度，逐渐软化。
许肆说：“都听你的。”
嗯，都听我的。
？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许肆就是说的好听而已。
往年跟在许肆屁股后面，面上有些不情不愿地离开那家的小吃店。
七十二奇楼离酒店不远，往年想到许肆说“根据我对你的了解，到了山脚你可能会突然满怀豪情壮志要徒步登山”这句话，出门前按住了许肆拿车钥匙的手，扬着眉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走路过去。”
没想到许肆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十分干脆地答应了，这让往年有些气恼。
z市虽然是避暑胜地，但这个时候在市中心并不算凉爽，两人一路走过来往年自己出了一身薄汗，转头看到许肆面不改色的样子，往年在心里大骂自己真是“没苦硬吃”。
七十二奇楼作为夜间经济的代表，华灯初上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游客聚集于此。两人在外围转了一圈，往年随便拍了几张景点的远景就拉着许肆去买饮料，最后足足等了近半个小时才拿到。
往年嘬了一口自己的奶茶，眉头拧起来：“好甜。”
许肆看他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往年就是从那眼神中品出了一句“让你点什么网红奶茶”。他悻悻地咳嗽一声，大言不惭地把奶茶递到许肆面前，“我们换一下呗。”
许肆点的是咖啡。
许肆低头看他手中的奶茶，沉思两秒才同他交换，“我这杯可能有点苦。”
“没事。”往年如愿以偿地把那杯甜的有些齁嗓子的奶茶送走，迫不及待地在许肆的注视下猛灌一口咖啡。
“……”
往年朝许肆扯扯嘴角，“换回来吧，求你。”
比他的人生还苦。
往年有些渴，不过也实在喝不下多少手里的奶茶。两人顺着小吃街往里走看到不少美食，看着倒是让人挺有胃口，但看到每家店几乎都是爆满往年也不禁头疼。
“我们能在这吃上饭吗？”一家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把路都堵住了，往年跟在许肆身后穿过人群，到了空旷一些的地方才喘上口气。
“恐怕有些难度。”许肆放开拉着往年手腕的手，把咖啡杯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回头看向往年，“饿了吗？”
往年不可置信地看许肆空空如也的手，“你就喝完了？”距离他们拿到饮料，一路走过来不超过五分钟，往年手里的奶茶还有大半杯。
许肆似乎有些无奈，“……我饿了。”
“那你早说啊！”往年四处看了一圈，找到周围唯一一家排队情况还算良好的小吃店，“我们吃这家吧，这家人少。”
许肆站在原地，看那家火辣辣的招牌和大汗淋漓烤串的师傅，皱眉道：“不吃这个。”
许肆都喝咖啡充饥了，往年真怕饿到他，“你不是说都听我的吗？”
“总之这个，不吃。”许肆有些嫌恶地看那家店一眼，拉上往年转身就走，“吃点健康的。”
所以许肆说什么听他的，根本就是骗他的。
不过——往年低头看一眼许肆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掌，许肆宽大的掌心和每一根手指都紧紧贴在他的脉搏上，带着滚烫的热度。
不听就不听吧，他听许肆的也不是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