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啊,小画眉,”笼中的鸟儿们争相钻出头来叽叽喳喳地叫着。“你欢喜的孩子又来了!”
“大家加把劲唱啊,唱得再响一点啊,”领头的翠鸟急得上窜下跳。“已经几次了,怎么都引不来他,真烦人。”
“吵死了,老太婆。”屋顶上的蜥蜴慢慢爬下,一遍遍气愤地那尾巴拍打这房檐。“又不是你家小子求亲,你这么积极,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翠鸟扑棱着翅膀,无奈地摇着头。
“我们这出了个痴情人啊!要是不撮合他们在一起,天天神神叨叨的,我们可受不了。”她黑珍珠一般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灰雾。“看他这样,我心就止不住地疼起来。”
“什么爱情,”小蜥蜴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这都老太婆了。还相信爱情?不就是欢喜,僵持,产卵,然后好聚好散?况且他还是一厢情愿,鸟和人类,这真可笑!”
“你认真听一听就明白可笑的是谁了!”翠鸟抬起头指了指画眉所住的鸟笼,颗颗泪滴顺着她的脖颈淌下。
于是,小蜥蜴便安安静静地俯着聆听。他双眼紧闭,看见了少年秀发清爽得如松针一般,淡蓝色的眼睛在呼吸间如雨雾遮蔽天空一般 ,或深或浅,给整张脸都附上了一种阴郁的感觉。他年轻得很,就像一只可以冲破云霄的雏鹰,他如此高傲,高傲地视一切自然法则而不顾。他在草原上追猎狐狸,顶着大雨穿越被水浸湿的树林,还有海滩,沟壑,山谷......啊,飞得太快了,也太远了!扑面而来的寒风逼得他直打抖,他浑身却激动地颤栗起来。
“这真的是他吗?”小蜥蜴张大了嘴巴,吐出鲜红的舌头。“让我再听下去吧。”
他看见了,这世事难料,时运变迁,美丽的鸟儿被纱笼网住,剪去羽毛后,整天与鸡群为伍。雄鹰啼叫着,嘶吼着,想同刚刚探出天际的月亮诉苦,谁知道她别过头去,匆匆蒙上了漆黑的面纱;他将他的传奇在鸡群中讲述,他们直说他痴人说梦;他那激动人心的冒险顷刻间变成了磨人的梦魇,每夜醒来,无不是以泪洗面。
“这要把人磨垮的!”小蜥蜴大叫道。“与天地较量多叫人陶醉,躺在阴沟里多叫人心碎!”
“......我愿自成笼中鸟,时时把你来吟唱。”画眉唱完最后一句,抖抖羽毛,又重新起头。
“真没出息。”小蜥蜴咋着嘴,踢了踢身边的翠鸟。“戏子还想配英雄?瞧他那样,真窝囊。”
“哎,就你嘴频。”翠鸟连连叹息。“我们一辈子被困在鸟笼里,除了唱歌,根本不敢想别的。你说窝囊,我还真觉得。可画眉是个好孩子,识事又聪明,他要真的和男孩作伴,那倒也不差。人类的生活是多么的自由,只要心想,什么事都可以成。不像你我,笼中鸟和梁下虫,也只能认命了。”
“那可真叫人羡慕,”小蜥蜴眨巴着眼睛,顿时满脸通红。“在人类自由面前,翱翔天际,畅游大海,翻越山岗都显得无比逊色。他们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做着我们看不懂的事。用脚丈量土地,从不食不果腹,他们这样一出门,可能比我们一辈子走的路都多。”
“季修斯,你说那些鸟儿在唱些什么呢?”男孩牵着黑马,驻足于鸟笼前。“鸟儿们可真好,无亲无顾,也不用为了吃的发愁。瞧那顶上漂亮的画眉,要是谁把鸟笼打开,他就可以无牵无挂地飞向天空。”
黑马则是气呼呼地用尾巴扇着男孩的身子,站在鸟笼前不走了。
“怎么了,你喜欢小鸟吗?”男孩用力拽着缰绳,笑着说。 “我喜欢那只画眉,顶上那只。每次经过这熙熙攘攘的市口,我就可以听到他的歌声,听得人心一颤一颤的。他定是在为自己的命运讨不公,真是一只有骨气的鸟。”
“我可配不上他。”男孩的声音低沉,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开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