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玉尘拿起了小时候的学习的劲头,尽量略过那些引人遐思迩想的文字,
【老掌门出关,容幽大婚,
清霁宗上下本是一片喜庆祥和,
临近傍晚,结界被魔物破坏,魔族四起作乱,反抗的火烧了一整晚,
天光大亮,毒瘴散去。宗门满目疮痍。
这一切,都只会与那个黑衣男子有关,
众人找到容幽,她腹部受了重伤,却不危及生命,红色的喜服和同门牺牲的鲜血颜色相一,让她看起来,就是个笑话。
……………………
大战结束,容幽最终将功补过,可那男子究竟什么身份,到底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传言道其被容幽亲自手刃,或者被她关押在某个地牢,任其折磨。
爱人反目,亲友疏离,最敬爱的掌门也飞升无影,这只毒蛇最终藏进雪里,冬眠去了。
】
“师尊那样好的人却…”他紧抿着唇,替话本中的容幽伤感着。
“………阿嚏!”好不容易在太阳高照前睁眼的容幽,此刻坐在院子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有人想我?”自言自语罢,她被自己逗笑了,
“谁在乎你呢?”
她的手轻轻敲在木桌上,把玩着茶盏,忽然,薄如烟纱的目光,覆在这旧桌上,
看到了一些刻在桌上的,有些陈旧的成语
【出幽迁乔】【无幽不烛】【寻幽入微】
犹记得这小孩,当时还没桌子高,拿着些尘世的词本,睁着无辜的黑眼睛,问他的师尊。
“师尊,这【入木三分】什么意思?”
容幽的目光轻轻扫过他手里的书,盲着眼,随心说,
“写字写的很用力的意思。”
“那就是把字刻在桌上吗?师尊,我可以刻吗?”
“嗯嗯嗯,别刻茶桌,刻那个旧木桌。”
“好耶。”
容幽记性很好,纤细手指轻抚上这些字痕,跟着这段情景一起涌来的,还有关于这孩子各样回忆。
毕竟八年,一月一日中再轻飘的回忆,垒在一起,竟然是块巨石,任这无边境界的天才修士怎么搬,都搬不动。
看着,桌上工整的字痕,和各样笔法的【幽】
她叹一口气,“幼稚。”不过,好在有颗知恩的心。
接着又摸了摸鼻子,对着懵懂的雪兽说,
“院里少个人,是更冷了,我刚都好像得了风寒。”
雪兽听不懂,但好像也知道什么,哼哼地朝结界处挪动,
“唉,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我就去看看。”
容幽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脚下一个咒诀就到了主峰,
刚结束和长老们虚与委蛇的掌门,
看着在自己的殿阁台阶上站着一位,青松似的修士,她身姿卓绝,穿着青绿水墨袍,不是他的师姐还能是谁?!他不可置信,将自己易容的胡子抓下来一大把,
竟传来了疼痛,这不是梦。
“师姐!?你?!”他呆在原地,表情写着震惊。
“瞧你那蠢样,跟见鬼了似的。”
“这就是见鬼…”
“嗯……?”
“咳咳,毕竟师姐您快二十年没出现在主峰了,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我好徒儿呢。”
本来已经准备好接受重大任务的掌门还怀疑自己听错了。
“啊?哦哦,在西边山腰有株玉兰的院里住着。”
………………
“你看完了?什么想法,是不是超级兴奋,一想到世间竟有强到让人忘记缺点,如此完美的修士,还是我的宗门前辈!…哦,忘了,是你师尊,哼。”少女拿过话本,叽叽喳喳的。
石榴红的衣裙在她的心情起伏中翩然,晃荡
虽然芙燐想讨论的是容幽参加过的大的战役,试炼,
但雪玉尘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根子红了,只能闷着声音说是。
此时此刻,不远处,房檐上,容幽懒散坐在屋瓦陶片上,虽然手上没什么零嘴,但眼前这出戏是真的精彩。
一男一女,一红一白,一动一静,一花一木。
怎么形容呢,重重赤浪,拍在白渚。
她叹了一口气,“年轻。”
雪玉尘突然感受到不对劲,一边在心中否定,一边抬头向屋檐看去,除了云的浮游,和树梢的慢舞,空空荡荡。
奇怪,哪来的风。
容幽也不算空手来,在储物空间的浮云泉里找了半天,向桌上放了几本秘籍,临走前顿住脚,放了一副浅青色灵玉镯子,想到那女孩应该喜欢深红,又找一会,竟然找出一副石盒装的血色宝石耳佩,丝毫没有蒙尘,阳光下更见风致。
“就是小了点,啧,感觉以前在哪用过呢。会不妥吗?”
容幽想不起来的事,好像很多,那就不细究了。
礼貌告辞了芙燐,也许是心里的某种预感,雪玉尘回院的步子快了许多,
在微敞的门扉前,他感知到师尊竹韵清雅的灵气,顾不得整理柔白袍上因慌乱导致的皱褶,急着跨过门槛,颇像那小犬见主人,进门张望的同时,他压不住欣喜,“师尊!”
可惜,没人回应。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他双手无力垂下,接着,苦恼地把身侧的衣料抓皱,
“我怎么忘了,师尊的移行诀…”
他的目光不甘地在屋里搜寻师尊来过的证明,忽然注意到桌案上,几朵他折下的玉兰花旁,多了两个盒子和几本秘籍。
内心嘈杂的声音,被一场雨冲刷,雪玉尘轻轻捧起一个稍大的盒子,里面是一副镯子,灵玉做的,这让他惊喜之余有些讶然,
“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他低眸颤着眼睫,满心期待地打开了另一个石盒,
赫然在目的物什将他惊得身子一抖,随即耳根便红得滴血了,
容幽也许不认识它,
但,雪玉尘,昨晚可是被它折磨过,
他神色不自然地拢紧胸前的衣服,脸上泛起可疑的赤霞。
腹中贮疑,他拿起秘籍,抖落出一张字条,
“心意在此,希望她会喜欢。”
此刻他脑子里什么东西都装不下了,只装着一个念头,
“我要去找师尊问个清楚!”
她是谁?芙师妹?这些都是给她的?
那我呢?师尊,你来了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呢…
……
情绪起伏太大,作为一个失去良药的病人,他的脸色覆上一层白霜,紧咬着唇,身体里燃起一场大火,
焚灭了这理智,
这个春天,他没能踏上雪顶。
那日他周身的魔气暴走,招致乌云雷雨,加上身体多年积累的咒诀限制,使他痛不欲生,最终昏迷不醒。
这一状况震惊了掌门,这小宅被结界圈定,他将雪玉尘的魔心限制咒诀一遍遍的加固,一边施法,一边叹气,
“明明一直还好好的,你这。可怜的娃。”
雪顶百年不变的天气,也是受影响了。
天幕浮烟被雷火劈得无影,刚回到小院松下的容幽也惊讶,
“竟然,打雷了?”
随即,那电光之刃竟无视了她的结界,直直向她冲去,容幽这脑子大抵是这些年睡迟钝了,愣着,也不知道是这棵松牵连了容幽,还是这容幽招祸于松,总之,都被雷劈了。
容幽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招致了天殃,虽说没伤她一根毫毛,但足以让她懵得不知南北,
还没等她抬头向天问道,她就倒在那套不齐全的桌椅旁,
再次睁开眼,入目一片白,不同于雪顶的连天伏地的雪色,这里的白,像是墨色水迹的尾巴,果不其然,待她活动了身体起身,她看到了那白的源头,是一点,一面,一圈的墨,这黑色似乎还在扩散,
这倒是勾起了容幽的好奇心,这周遭什么都没有,空荡荡,虚飘飘,这是梦境?
她微眯着眼,观察那团突兀的墨,不禁踏步向那深入,
“这?……徒儿?”
她轻唤了一声这上躺着的,周身墨气翻涌的少年,像是漩涡中心被一下展平,空间里不再那么混沌,少年缓缓睁开眼,本来迷离的双眼,在看清眼前之人后,倏然睁大,
容幽觉着好笑,真像只受惊小猫。
于是她只当这是梦里的虚景,也不用关乎礼节,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再捏了捏这两颊白皙的软肉。
虽说,这是梦,但容幽也能走神思索,“手感怎么这么好呢,当初还是小孩的时候,我怎么就能忍住没下手呢。”
在她走神罅隙,身下的雪玉尘也反应过来,
“这一定是梦吧,她从来没这般碰过我。”
因为师尊来而不现还关照他人的委屈被这双手的温柔抚平,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师尊,
这可是他自己的梦,于是他鼓足勇气将手覆上眼前谪仙的手背,轻轻抓握,再灵巧地一转,变为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