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的很快,卫夜光稍微长大了一点。他被保护得实在太好了,有些不谙世事的感觉。不过他不仅人出落的漂亮可人儿;还天真可爱,常常被人夸赞性格纯真心地善良。他就像天上那皎皎白玉盘,实在惹人喜爱。但纯粹的善和恶之间,似乎并没有界限。
在卫夜光的印象中父皇是个一等一宠儿子的好父亲。他喜爱蹴鞠,父皇便不顾大臣阻止天天陪他玩闹。他有次跟着父亲上朝,却看中了一位大臣的香囊。卫夜光尚且年幼,被骄纵许多,吵着让父皇去问大臣索要。父皇不顾丞相和相国黑如锅底的脸色,硬是笑呵呵地把那香囊“要”了过来。
他幼时第一次坐船时是在江南。他感觉在水上摇摇晃晃新奇好玩,从此便喜爱上了乘画舫出游。那年他生辰时候,朝中诸臣和皇亲国戚都带着厚礼来拜谒,其中更不乏有阔绰送他豪华精美的画舫的高官。
幼年太子哪知官场水深;亦不会明白多少人是假借生辰纲的手笔阿谀奉承,以求仕途平步青云。他只是下意识以为大家都很喜爱他,开心的连连鼓掌。父皇看他开心也跟着开心,大手一挥便把他们加官晋爵。
那些朝臣笑的更开心了,老脸都要挤出褶子来,对小太子也是更加殷勤。
等到卫夜光上太学的时候,结识了相国家的嫡长子姬枕漱。姬枕漱长小太子两岁,性子顽劣跳脱;俩人见面简直如同老友重逢,一拍即合,很快便玩在一起。
这俩人虽然容貌出色,被大家合称为“双壁”;可是如同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是今天偷了夫子的教具,就是明天往小郡主的课桌里塞毛毛虫。
有他俩在的地方真可谓鸡飞狗跳,把夫子气得七窍生烟。他俩倒像个没事儿人一般;夫子叱骂他们时候,他们就装傻充愣,久而久之夫子也没了办法。何况卫帝又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宠儿子的,就算有人上奏批评这件事他也不做理会。
有一日他俩逃了讲《论语》的课偷偷来到山上游玩。卫夜光蹲在石头上仔细看蚂蚁搬家,突然听到姬枕漱来了一句:“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卫夜光吸溜了一下鼻涕,愣愣抬头看姬枕漱:“哇,你好有文化。”
姬枕漱得意:“那当然。”
卫夜光翻了个白眼:“切。”
他俩一时无言并肩站着看白云轻轻飘动,姬枕漱忽然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喂,夜光,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嘛?”
二人年幼心中无尊卑之分,只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好伙伴,因此卫夜光并没觉得有被冒犯。他觉得山上有点冷,拢了拢衣袖,没好气地随口回道:“我哪知道。”随后偏头去看姬枕漱的神色。
姬枕漱看起来很严肃,少了往日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多了点不符合年龄的寂寥来。
卫夜光突然有些畏惧,呆呆的看着他。只听到他的声音飘来,里面参杂着愉快和那时候他理解不了的东西:“我的名字枕漱,是枕石漱流的意思。我啊,很喜欢我这个名字。如果有机会,我也要当一名隐士;寄情山水,枕石漱流;做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卫夜光本来想嘲讽他两句“就你”,“赶快洗洗睡吧”之类的话,但又听他轻叹了一声闷闷说了句:“说不定没机会呢,我爹想让我当官呢。”
这下卫夜光也不好意思嘲讽出来了,默默回了句:“那加油呗。”
姬枕漱又嘿嘿笑着:“那当然咯,人各有志嘛。”随后又戳了他一下:“夜光,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那个嘛?”
卫夜光没料到他会问自己,挠了挠头骄傲地回答:“母后说我名字是月亮的意思,夜光何德,死而复育听过没?是不是很好听?”
姬枕漱点了点头,又赞叹道:“夜光你也蛮有文化的嘛。”
卫夜光露齿一笑:“我母后说我就像月亮一样呢。”
姬枕漱鄙夷地打量着脸上挂着鼻涕的卫夜光:“就你?”
卫夜光生气地就要揍他,他笑着跑开了。
两人就这样嬉闹着回到课堂,果不其然又被夫子罚了抄书。但卫夜光却反常地没有闹腾,乖乖抄了十遍。虽然抄书很累,但他觉得自己更了解姬枕漱了,所以抄书很值得。
而且,那个下午他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