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姬枕漱一起玩闹的时光过得很快,转眼间卫夜光就长大到要学习辞赋的年龄了。
那天夫子在教他们辞赋名篇,正巧讲到了《楚辞?天问》。
卫夜光根本听不进去,正在位置上呼呼大睡,坐在旁边的姬枕漱又突然戳他:“喂,夜光,你快起来。”
卫夜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低声问他:“干啥?快放学了?”
姬枕漱无语地白他一眼:“还离得远呢。”
见卫夜光满脸不情愿,袖子一甩又要趴下睡觉,他慌忙拽住小太子沾了点口水的大袖:“你上次跟我说你名字从这里来的,刚好夫子在讲这篇,我猜你肯定感兴趣。”
卫夜光果然感兴趣了,他坐得直直的,凝神听夫子的每一句话。
这是他这段时间里第一次认真听讲。
在这堂课上,他又学了句话:“角宿未旦,曜灵何藏?”
听夫子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东方角宿还没放光,太阳藏在哪里呢?”
走在路上,卫夜光低着头漫不经心踢着小石子;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心想:哦,原来曜灵是太阳的意思;就像夜光指月亮一样。
姬枕漱的俊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他吓了一跳,站定了:“你干嘛?”
姬枕漱笑的玩世不恭:“你在想啥呢,这么出神。”随后退到一旁,摊手指了指前面:“你都快撞到树上了,我好心提醒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卫夜光一看,前面果然有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他顿感窘迫,神色不免有些尴尬:“我在想刚刚夫子教我们的那个天问。”
姬枕漱惊讶地吹了声口哨:“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勤勉了?我都不知道。”
卫夜光摇摇头,不理会他言语的捉弄之意:“我在想曜灵那个词。”
姬枕漱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是太阳的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卫夜光又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既然我叫月亮,那肯定有人叫太阳吧。”
姬枕漱闻言,脸上写满了憧憬,兴致勃勃开始幻想:“那哪儿知道呢?说不定真有人叫这个。人家可能是个美丽的女子,刚好嫁给你做太子妃呗。”
卫夜光无语,伸手推搡了他一把:“可别贫嘴了你。再闹我让父皇给你赐婚。”
姬枕漱被推得一个趔趄,听了这话连忙摆手:“那还是算了。”
姬枕漱听他半天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就转头看他。却发现卫夜光神色有点奇怪似是羞赧,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大跌眼镜:“人家看不看得上我还说不定呢。”
姬枕漱笑得要岔了气:“你是皇太子,还能看不上你啊?”
随后鄙夷地看他一眼:“再说了,你爹这么宠溺,不还是他一声令下的事儿。”
卫夜光思考了一下,认真摇了摇头:“不要,人家不喜欢我我才不逼她,那样不好。”想了想又加重语气,似在劝告姬枕漱了,补充道:“强扭的瓜不甜。”
姬枕漱做了个鬼脸:“但解渴。”
卫夜光作势要打他,姬枕漱朝他吐舌头,笑着跑开了。
卫夜光远远看着这个好伙伴叹了口气。姬枕漱对他很好又和他玩的来,也不在乎什么身份有别;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形影不离。
可是其他人呢?自他年岁见长,其他同龄人学了君臣之道,都对他有种敬畏又疏远的态度。
他曾经尝试对他们示好,分享给他们御膳房的糕点吃。没想到那些人一脸害怕地说着惶恐,然后拒绝了他。
可是他明明只是想交个朋友。
他低着头有些落寞,抬头却发现姬枕漱在等他,笑着大声招呼他快点。
卫夜光突然释怀地笑了。
原来啊,朋友贵不在多。知己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其实君子之交,一人足矣。
他笑着应了声好,便去追他了。他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突然有了个念头:如果自己当皇帝了,肯定让姬枕漱告老还乡寄情山水去。
他又暗戳戳地想:到时候他不想在山里待了,就让他来求自己。自己心情好,说不定他又能当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