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薇宁已经身处一间不大的寺庙。她微微睁开眼,双手双脚都被困住,一旁的沈夫人和表弟还昏迷着。
她扫视了一眼四周,这是山脚下的那个破寺庙,原来他们已经出了毒林。
只是到底是何人,是如何带自己和沈夫人出的毒林,现如今还将他们囚禁在这里。
耳边忽然传来木门吱吱呀呀的声音,薇宁闻声立即闭上眼睛。
一行人蒙面的女子踩着细细碎碎地脚步进了里。
“是她。”
为首的蒙面女子一下子扫视了一眼,一下子就认出了角落里的薇宁是昨日在沈府帮助锦衣卫的女子。只是阁主交代了暂且留她一条贱命。
“刚刚在毒林里发现的,这女子有点本事,就是她利用毒虫杀了那边的人。”一旁的人低声汇报。
“让她们快些准备马车,趁他们还没醒,一会抓紧都运出山去。”
“是。”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打斗声和骚乱。见情势不妙,那些蒙面女子立刻冲了出去。耳边是刀剑碰撞的刺耳声,薇宁从窗户缝里偷瞄了一眼,吓得闭上了眼装晕。
过了许久,外头逐渐归于平息。薇宁以为没事了,正欲起身。门却被猛然破开,瞬间冲进一股黄沙灰尘。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再次睁眼时,一手持手持带血长刀、身着红色飞鱼服的人已然走了进来。身后随后跟进来十几个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竟是袁澈。
薇宁愣在原地,她不敢相信,袁澈是如何带这么多锦衣卫越过毒林进来这里的。
袁澈的眼神掠过薇宁。随即一个指令下去,身后的几个锦衣卫已然走上前将三人手脚处的绳子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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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被压着出了寺庙。
寺庙外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斗,场面杂乱,地上刀剑四散,血迹斑斑,十来具尸体潦草地躺在地上。
“放开我!”薇宁被压在最后面,她挣扎着摆脱被压制的双臂。
袁澈闻言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走到了薇宁面前。他眼神示意,身后那锦衣卫便心领神会,跟着前面的锦衣卫继续向前。院内只剩下了俩人。
薇宁摁了摁被压疼的胳膊,理论道:“为何要抓我?”
“与逃犯同行,知而不报,视为同罪。”
“什么逃犯?我一个采药的,沈夫人和他表弟不过......”薇宁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忽然意识到这一路的两拨刺客,似乎都与沈夫人和那个表弟有关。
她眉头紧皱。看来一切并不是如沈夫人口中所说的回老家那般简单。她和那个表弟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
“袁大人,我知你不信任我。可我此行当真是有重要之事,不能跟您回去。”薇宁恳求。她不好容易来一趟幽珉山,发现山中这么多的怪事,还没来及见到师父,问清寒香的事,怎么能够就被抓回去。
“听说你之前一直在幽珉山,定是熟悉这林中之况。”
“你怎么知道?”薇宁眼神不解。她抬头,对上了袁澈那双深邃地怖人的瞳孔,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查我?”
袁澈轻笑,似是不屑。“我的救命恩人,我如何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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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澈没有听薇宁的解释,拽着她就赶上前去。还让她站在队伍前面,以防林中突发事件。
天色渐晚,林中逐渐暗了下来,耳边是嘈杂的虫鸣。
薇宁不知他们是如何寻来的路,也不知他们如何出去。只是跟在他们后面走。
走了许久,一切似乎还是正常。行至一分岔路口,忽地狂风大作,周遭迅速被一片黑气所笼罩。黑气顺着大风约聚越浓,直冲云上,呛得人无法呼吸。
“这是瘴气!跟我来!”
薇宁来不及多想,紧捂着口鼻便冲在最前面,招呼一行人从一旁的小道绕了进去。
小道两旁种满了密密麻麻的竹子,竹子高大挺拔延伸进半空。薇宁在前面走了许久,她抬头望去,隐约看见一个被竹子挡住的山洞口。
若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竹子后的山洞口的。
薇宁冲上前拨开竹子,一个大的山洞口便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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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洞是先前薇宁在幽珉山时偶然发现,她便悄悄做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洞内一片黑暗。几个锦衣卫点燃手中烛灯,周遭才亮了起来。
洞中央怪石屹立。四周环绕着溪流,发出叮叮咚咚的流水声。
因为刚刚吸入了瘴气,袁澈一行锦衣卫脸色苍白,已经初显症状。见周围安全,他们才坐到了石头上稍作休息。
薇宁和沈夫人等三人因为先前服了瘴绝散,所以并无什么不适。
这毒林全年弥漫着瘴气。尤其是秋季的晚上,因为天气干燥又多大风,所以瘴气要比平日要毒得多。
她看了一眼满脸苍白的袁澈。他身上还有残余的曼陀生,若再染上瘴气,怕是难以活命。若他死了,她便没了可以利用的人了......
不行,不能让他死了。
薇宁想着,顺着溪流流向绕了半圈。她双手按在石柱上,转动了一圈。
一旁的石头颤颤巍巍,摇晃着掉落了几块碎石。片刻后竟开出了一道门。
她走了进去,想找些能用的药草,却几近愣住。
室内被破坏的一片杂乱。药册典籍和各类药粉散落一地,地上还残留着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
这怎么会……
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这山洞虽是她偶然发现,可这里面的毒室确实师傅精心布置,位置隐秘,藏着许多珍贵的药物典籍与罕见药材。如今怎么成了这般样子?
她心中担忧,莫不是被外人闯入,也不知师傅如今的下落。
罢了,如今救人要紧。
薇宁望着面前被毁的毒室,搜寻了一番,只找到些残余的薏仁和糯米粉。
不过这也够了。薏仁配上糯米粉,倒也有缓解瘴毒之效果。她找了一个盆子搅拌一番,再舀了一勺洞内的清泉水,摇晃几下便制成了一盆清热解毒的薏仁糯米水。
薇宁看了一眼盆中的糯米水,虽然卖相不佳,不过能解毒便足够了。
“袁大人,喝了吧。”她走出毒室,端着盆子走到袁澈面前。
袁澈瞥了一眼盆中的水。薇宁见他似是不信自己,只得无奈解释。
“袁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说着她便将水盆凑到了自己得唇前,准备亲身示范以证清白。
“不必了。”袁澈开口打断了薇宁,一只手已经伸上前夺过了那盆水,没有丝毫犹豫地喝了一口。
他喝完后递给了一旁的天福,低声道:“和他们分一下。”
天福颤抖着手接过,点头回答。
“口味实在是...叫他们忍耐一下。”
薇宁闻言,眼神微楞,没想到这个袁澈,虚弱成这样竟还有力气挑三拣四。
“大人若是嫌弃,可以不喝,到时你们锦衣卫集体横死幽冥山,也不关我的事。”她不甘地回怼,说着便上前要夺回天福手中的药盆。
“抱歉,”袁澈叫住了她,缓缓开口道:“适才是我言重了。”
闻言,薇宁眉毛轻佻,收回了动作。她转身,坐到了袁澈一旁的石头上。
“我没听见......”她故意说道。十根石头在衣裙上反复弹弄着。
“没听见就算了,话我只说一次。”
薇宁见状,只得妥协:“其实我听见了,大人不用和我客气,”她笑了笑,带着试探的口吻继续道,“只是我想知道,大人今日所说的逃犯是何意思?”
她实在是不解,早已想亲口问袁澈。这沈夫人很那表弟到底是隐瞒了什么。
“大人,”一旁的天福揪着沈表弟的衣领走了上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这沈雍趁着我们喝药的空隙竟想要逃跑,被我逮了个正着。”
薇宁闻言,几乎是愣在原地。她侧首望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他是沈雍?
可联系刚才问的问题,这一路的追杀,她的心中已然猜出了几分答案。
袁澈声线平平:“沈大人,你的金蝉脱壳之计确实是妙,只不过盗取了粮草图,还妄想着全身而退吗?”
沈雍闻言,嘴唇颤抖,似是在隐隐压制情绪。
“不过沈大人倒是神通广大,到哪找来这么一个体型样貌都和自己如此相似的替死鬼呢?”袁澈望向沈雍,眼中闪过一丝阴影。
“我听说沈大人有一胞弟,在坊间做些小买卖,只是如今失踪了。你说,他去哪儿了呢?”
沈雍紧紧攥着拳头低着头,全身都在颤抖,似乎是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
“官人......”不远处传来沈夫人颤抖的声音。只见一个天福早已从后挟持住沈夫人缓缓靠近,一把刀正对着她的脖颈。
“大人!我家夫人是无辜的!”沈雍见状,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语气中尽是恳求。
“这要看沈大人有多疼惜你家夫人了。”
沈雍低着头紧握双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片刻之后,他缓缓抬起头,双眼含泪咬牙切齿道,“既如此,我说便是,只求不要伤害我家夫人......”
袁澈眼神示意,天福这才收回了手。沈夫人一下子就扑到了沈雍怀中。
“官人,不要……”她泪流满面的摇着头。
沈雍在腿上磨了磨衣袖,这才擦去了沈夫人脸上的泪水。他轻声宽慰道:“夫人,没事的……”随即,他推开了怀中的沈夫人,正身对着袁澈。
“我的确有个胞弟在坊间做买卖,沈府河中那具尸体,也的确是他......”提及此,沈雍的声音略带梗塞。
“我夫人生辰宴前两日,他来到我府上,说要来帮忙。我念着他是我胞弟,手头上又有点买卖,也不至于再找别人,便应了下来。生辰宴前一天晚上,我在后院撞见他鬼鬼祟祟,我上前询问,他却支支吾吾,直到我从他怀中夺了过来,才发现那竟然是朝廷的粮草布局图。”
“这么说盗取粮草图的并非是沈大人,而是你的胞弟?”
“不错,我也曾经收到过要我盗取粮草图的威胁信,可我深受皇恩,吃的是官粮,又怎会做出对不起朝廷的事。只是我没想到,我没有答应,他们竟找上了我胞弟。我知道后,自是不能同意他将粮草图带走,我俩便大打出手,争斗中粮草图掉入了水中,他下水去捞,就…就没上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融为一声叹息。
“所以你只把粮草图捞了上来。你担心那边的人没有拿到粮草图会顺着你胞弟找上你,便借沈夫人的生辰宴让大家以为死的那个人是你,好借此全身而退,是吗?”袁澈接上话。
沈雍紧闭双眼,缓缓点了点头。
薇宁道:“你没有给你胞弟下毒吗?”
“什么毒?”
沈雍的反应已经明确告诉薇宁,并非是他下的毒。只是适才听了他的那番话,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说有人找你偷粮草图没成功,而后去找了你胞弟。可是你胞弟只是一个做买卖的商人,如何才能偷的粮草图呢?”
袁澈道:“如果是沈维扮作工部的沈大人,那就好说了。如此一来,罪名便都是你这个哥哥的了,到时那封威胁信,也是证据。”
沈雍闻言,几近踉跄,他呆愣在原地。
“我原以为他偷粮草图只是受了金钱的蛊惑,没想到竟是这样.....”
“你们兄弟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怨,他竟这般陷害?”
沈雍低头不语。
薇宁收回眼神,她总觉得沈雍在有意隐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