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着半跪在地上跟了他七八年的副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轻轻叹出，“送大觉寺，阮娘子，好生对待。”他转头看向那些跪在地上的军士，“你们，将功补过，再罚十军棍并一年俸禄。楚禹监刑。”

    “是！”

    楚禹扯下内袍上的一块布料简单地替女子包扎了一下。抱起女子，意外地发现她的头发长度只到肩膀，而且飘飘荡荡……少得可怜。看着姑娘虽然憔悴，但也不至于面黄肌瘦，手臂上的重量也不至于骨瘦如柴，头发怎么能那么少，和这里的姑娘都不一样。楚禹内心的闪过一丝古怪念头，很快就抹去了。

    他将女子绑在身上，翻身上马赶回大觉寺。

    “阮娘子，看看她腹部的箭伤，定要好生对待这姑娘。这姑娘医好之后，告诉楚某，某另有安排。多谢。”

    楚禹向阮娘子抱拳行了一礼，瞥了一眼被他放在地上的女子便走了。

    被唤阮娘子的女人看着楚禹离去的背影，挑起眉毛，附身查看躺在地上的女子的伤势。

    这女子什么来头？能让一向对女色毫无兴趣的楚禹亲自嘱托。

    她解开女子的衣襟，一大片青紫便露了出来。阮娘子端正神色，为女子处理伤势。

    大殿内的女人们看得见楚禹抱进来一个姑娘还对阮娘子行礼，却没看见姑娘身上的伤痕，互相对了个眼色开始嘀咕起来。

    “是楚将军的妹妹？”

    “应该不是，我弟弟在楚将军手底下做事，他打听过了，楚将军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人了。”

    “我看楚将军托付了阮娘还放心不下，依依不舍的。难道真的是楚将军的相好？这姑娘长得倒算清秀，就是看那头发比我家妹子的娃的头发还少。谁不知道整个大津，甘武女人的头发是数一数二的好。这女子八成不是甘武人。我猜是从京都来投奔楚将军的。”

    “你怎么知道她是京都的？”

    胖娘子的大拇指朝后殿方向挥了挥，”你瞧见后殿的那个了没？听说是王爷的姐姐，和玑公主。王爷找到她的时候我就在跟前呢。哎呦，哭得那是一个惨，说身边的人都走散了，就剩她和丫鬟了。还说自己对不住楚将军。大觉寺是王爷划出来给军中伤员养伤的，寻常百姓怎么能进来。依我看，这姑娘有可能是楚将军的那个……青梅竹马。当初跟着公主从京都一起来找楚将军，结果公主把她给弄丢了，这才说对不住楚将军。”

    “有道理。你看阮娘子对那姑娘多好，把屏风都架起来了。咱们这些粗皮厚肉什么时候轮得上用屏风。不过楚将军怎么不把那姑娘送进后殿，公主派头多大？把睡觉用的草席拿去垫在恭桶下面。人姑娘千辛万苦跑来投奔，昏迷不醒，就让人家睡地上，也不说问公主要个褥子。我看楚将军对她没那个意思。”说话间，长脖子娘子撇撇嘴。

    另一个手指黑黑关节粗大的娘子推了她一下，“你个蠢蛋，公主的褥子是王爷给的，就那一条，楚将军能问要？说不准这就回去取了。再说楚将军安置那姑娘的地方多好，吹不着风，外头那些男人还瞧不见，还能晒太阳。一看就用心了。”

    过了几个时辰，女子便醒了。离得近的女兵们只敢稍稍转头瞥一眼。离得远的女兵们胆子就大多了，一个个伸长脖子抻着眼打量着。

    只见女子转过身，背对着她们解开衣襟看了一眼。再转过来时，眼睛便红了。又看她理了理头发，用衣袖抹了把脸，捂着肚子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大殿门口四处张望，像在找些什么人。

    大殿里的女兵们霎时炸开了锅。

    “原来是孩子没了，怪不得怎么问阮娘子她都不松口。”

    “不是说京都里的娘子们规矩都很严吗？怎么这姑娘的做派和方胖家妹子的做派一个样？还没成亲，孩子倒生出来了。”一群娘子哈哈大笑起来。

    立在门口的姑娘被笑声吸引，回头看了过来，与这些娘子们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娘子们正觉尴尬，就见背着太阳光的姑娘腼腆地冲她们微微一笑，轻点了下头，接着躺回去了。

    徒留一群嚼舌娘子们面面相觑。

    厨房里的娘子们搬了吃食进来，吆喝着让娘子们自己过来取。

    饭都吃完了，侧躺在地上的姑娘还没起身。

    离得近的几个女兵眼神对了几下，一个头戴云纹钗的娘子走进姑娘身旁推了推她，“姑娘，起身了，再不吃就凉了。姑娘？”

    云纹钗娘子皱着眉头推了两下，看地上的女子脸色潮红，伸手一探。不好！起烧了！“快叫阮娘子！”

    旁边立刻有人应了跑出去叫人。

    云纹钗娘子摸摸姑娘的额头，又滑下摸姑娘潮红的脸颊，却沾了一手湿。再细看，石板上已汇聚了几颗黑白棋子那般大小的泪珠了。

    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