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简主动站到孟聊面前,直对上夏漱玉略带挑衅的眼神,从容不迫。
“夏公子,能否让我也试试?”
夏漱玉微微侧头看她:“那请便。”
接着把弓箭放在白重简的手上。
可恶的胜负欲啊……本来只想打脸一下他的,但是就是莫名其妙想装个逼……
白重简朝对面靶子旁的教官喊了一声:“劳烦教官,能不能把靶子再往后移五十步?”
众人哗然。窃窃私语。
其实,正因她是这届新生最小的一个,加上白重简是女的,所以身形都显得瘦弱。
但是呢……
白重简的胜负欲起来了。
还是那句话。
就是莫名其妙想装个逼……
她搭上三支箭矢,深吸一气,接着拉弦。
屏息凝神,抬弓瞄准远处的靶子。
全场寂静,似乎有人甚至屏住呼吸,煌煌烈日之下,连风都带着焦灼的味道。
落针可闻的气场中,几声鸣响打破寂静。
“咻!——咻咻——”
只见三箭破风而齐发,气势凌然而有力。
箭箭正中靶心!
教官赶忙上前查看,惊喜异常。
“这……这是…”
接着颤抖着声音高呼:
“箭靶被射穿了!箭靶被射穿了!”
举座皆惊,满堂喝彩。
掌声与吹捧声不绝于耳,震得她耳朵麻。孟聊也一把扑上来,抱着她摇啊摇:“我去!兄弟,看不出来你这么小个子,手劲居然这么大,好厉害!”
因为身高差距,没几下就把白重简晃得连连求饶:“啊啊啊别摇了我头晕的——”
正在这时,夏漱玉走了过来,步履稳当,却丝毫不见败者的羞愧,向她行了个礼。
“方才是夏某唐突了,还请小兄弟见谅。”
孟聊一听这话,翻了个白眼,偏过头去故意说道:“切,装给谁看呢,假惺惺……”
白重简惊讶于他态度转变之快,于是回敬他。
“夏公子客气了,您方才那一箭看似无力,却有穿云之势,在技巧上和我这种蛮力是不同的。我也要向您学习才是。”
夏漱玉不避让,也不愤怒,与她对视:“我三年前便在鉴清书院就读,今年才升到上院,论资历而言,我算是你的师兄。若你不介意,以后便以师兄弟相称如何?”
有些贵族世家为了锻炼后辈能力,会故意把孩子送到下院磨砺心性,所以这样一来,他这种进退自如的态度反而正常。
白重简轻笑着点头:“如此甚好。以后请多指教了,师兄。”
客套几句话,就到了晚饭点,大家就各自散了。
孟聊陪着白重简去食堂吃饭。
两人面对面坐着。
他突然说:“诶兄弟,你和那个夏漱玉就这么叫上称呼了?”
“不然呢。毕竟是夏家的下一任家主,自然得留点脸面。”
孟聊扒拉一口饭:“要我说,我要是有你那么厉害,就直接把箭怼他脸上射!话说你不是说自己不擅长射箭吗?怎么一下子三连中了?”
“师父教的。”
“哦?”他眼中迸发出好奇的光芒。“你师出谁的门下?”
“……恩师名讳怎可随意告知他人?”
“哎呀你就告诉我嘛,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你的样子一看就不可信。”
“诶?!”他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却又很快振作起来,接着说:
“话说叫他师兄,那叫我什么?我今年虚岁十五,比你大的。”
好明显的暗示,不就是想当大头嘛。
白重简假装听不懂,自顾自的干饭,就说了两个字。
“孟聊。”
“诶?!你直接连名带姓的叫?”
“不然呢,想听我叫你什么?阿聊?小聊?”
他听了,甩了甩头:“不不不,这些都不够好听。你不如叫人家……”
接着像突然发了个神经似的……
翘着个兰花指甩了个媚眼?!
“小·聊·聊~”
白重简:“你有病吧。”
孟聊还在不依不饶:“哎呀你叫一声嘛,就一声。”
“我数三个数,那你那兰花指放下来。否则我让你手指上开一朵‘真兰花’。”
他吓得连连摆手。“别别别,我放我放,我以后都不翘了不翘了。”
正说着,夏漱玉刚好端着饭过来,看向白重简。
“师弟,我能坐这里吗?”
她点点头,夏漱玉就坐在她旁边,接着说:“不知师弟对政史可感兴趣?”
白重简再点点头,故作客气道:“是有点。”
夏漱玉:“在师弟眼中,权力和民心哪个更重要?”
孟聊则是在旁边悄悄翻了个白眼:“切,假正经。”
她接上话题:“师兄,我认为你的这个问题有一点点的问题。这二者本来就不能分开论述。权力用来号召百官百姓,使他们服从和服务于领导者。但民心所向才诞生权力,它来源于民众,也应该用于民众。若只为私利则不顺应天理,是不长久的。”
夏漱玉坐的笔挺。“师弟言之有理。可当年八朝十六国混战数十载,民不聊生。可权力仍然掌握在那一人手中。仅一人之举如何承接民意?这便是所谓的‘民心所向’?”
白重简心中警钟大作。他话中特指的这人便是白伏离。
而是白重简正是站在皇族的立场。
夏漱玉如此大胆的言论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果然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孟聊嘴里还塞着菜,一听这话立马开口骂道:“你放屁!真是不懂当今圣上为了民生福祉,率领百官做了多少。凭你所说的‘一人之举’就全盘否定了吗?你这种人不亲身涉世只会高谈论阔,你有什么权利去批评?”
声音之大,惹得旁人纷纷侧目看来。
孟聊的父亲工部尚书是朝中出了名的忠良。如此也能理解他为何情绪失控。
夏漱玉眼看着达成了挑衅的目的,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看来是夏某与二位意见不合了。”
再看向白重简,意味深长。
“师弟,我们改日再聊。”
说罢便转身离去。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真的就给人一种感觉:就像狗一样,撒泡尿就跑。
白重简拍了拍孟聊的肩膀:“消消气,这样有杀风度。”
“谁管他什么风度不风度的?遇到这种人就不该给他脸!”
他仍怒气未消。
“这种人成天说空话,简直是无理取闹!也不知他看过几本兵书,读过哪家史论,学了什么政法。漂亮话谁不会说?专门过来找茬的吧!”
白重简好奇问了一句:“说起来,夏漱玉今年几岁?”
孟聊哼一声:“他就比我大一年零九天,小时候和我读同一个私塾的,而且和苏州秦家二小姐结了娃娃亲。”
突然他左顾右盼,凑近压低声音:“过来过来,我给你讲个秘密。”
“什么秘密?”白重简配合的凑过去。
“他这人,爱穿红内裤!”
白重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知道?扒人家裤子了?”
“那当然!那时他还没我高!几下就把他撂倒了。于是我就骑在他身上,把他裤子一扒——”
她憋笑,扒拉几口饭。不行太好笑了,又只敢侧过头去暗暗笑出声。
再看孟聊,他早就不顾形象,放肆笑的人仰马翻:“哈哈哈哈哈诶呦喂——那红彤彤的,比三月的春花还艳嘞——”
白重简笑了好久才缓过来:“别笑了别笑了,要被人知道了那还得了。没想到京城第一世家的嫡长子,居然爱穿红——算了,不评判人家的爱好。”
因为一说起来就想笑。
孟聊也笑停了。听见她这话,一下子正色道:“非也,非也。他其实……算了,这个更加秘密,你再靠近点。”
“什么?”看他神色,知晓这不是一般的事情,所以侧耳倾听。
接着孟聊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语气严肃。
“其实夏漱玉,原本是庶出的孩子。后来他亲娘去世,他这才过继到嫡母名下做了个嫡子。”
白重简了然,看他一眼:“那你怎么知道的?”
“小时候我去户部尚书家玩,无意间看到了夏漱玉换户的记录。”
“看样子你人缘挺好。”
孟聊哼哼笑了两声,双手抱臂:“那当然,周国三省六部,哪位尚书都与我家交好,我年纪又小,自然是来去自如。那事情你不要声张出去,像他这种死要面子的,你一戳他痛处,他不得发疯呢。”
晚上,白重简回到宿舍,孟聊又刚好住在她的隔壁。
宿舍里有个包袱,里面装着的是鉴清书院的校服,浅色底衣,青白色圆领外袍。把宿舍的行李摆放整齐,就草草熄灯睡了。
但还没完全入睡。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
“咚——”
震感从隔壁传来,墙面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白重简顿时睡意全无,因为隔壁是孟聊的房间。
猛然坐起身,门外有影子一晃而过,接着有人敲门。
白重简:“谁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起床去开门,他已经换上了校服,在夏夜的满月银辉下,显得格外——
啧……怎么说呢?
来一个肉麻的形容词。
“清·新·小·白·花 ”
这个词语并不适合平时的孟聊。
但现在,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词语了。
白重简嘴角抽搐:“怎么?是想走深夜清纯少年的人设了么?”
他挑眉:“才不是呢。换上校服,聊哥带你去玩呀~”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白重简还是回屋换上了校服,出门跟上他。
孟聊在前面走,回头看她一眼:“跟上我嗷——”
接着他一跟头翻上屋顶。白重简也跟着翻上去。
孟聊在屋顶拍拍衣摆上的灰,看向她:“身手不错啊兄弟。”
“我至少不会在上房顶的时候衣服沾灰。”白重简稳如松树一般站住脚跟。
“话说孟聊,你刚才用什么东西撞墙?感觉声音不太对。”
“头啊。”
“?”
孟聊双手叉腰:“哎呀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好吧。那你要带我去哪?学堂是有宵禁的。”
孟聊挥了挥手:“跟上,小爷带你去好地方听曲儿。”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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