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聊不过多解释,接着一跃,在屋顶房檐间疾行。
白重简也紧随其后。
飞檐走壁确实方便,不一会就到了地方。
孟聊瞅准一条死胡同跃下,最后她也落地,跟着孟聊出了胡同。
这里人来人往,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万家灯火通明,照得人头晕目眩。
白重简不由得愣住了。
毕竟她生逢乱世,后来又一直在宫中,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象。
甚至单看这街道,让人难以想象中原地区十年之前还在易子而食。
孟聊伸手在白重简晃了晃:“咋?傻了?”
她回过神来:“不,没事。”
孟聊带着白重简走上街道,行人络绎不绝,欢快悠扬的笛声乘着晚风从远处的酒楼传来。孟聊则是在介绍这里。
此处就是临都和京城交汇之地,有许多商道途经这里。
但严格来说,这里算是临都城内。由于此处向北二十里就是京城,商人往来众多,所以更为繁华。
而临都,是周国建立后恢复最快的地区之一,也是京城旁边的一座大城。
在周国入主京城之前,这里地名为“平水城”,平水河穿城而过,水路也是这里经济的重要交流通道。
总之就是这里没怎么穷过。是块富饶之地。
周遭场景逐渐变得灯红柳绿,空气中淡淡的胭脂味从不知何处飘来。两旁店铺逐渐替换成了红纱牌坊。
坏了。
孟聊刚才所说的“好地方”估计不是什么好地方。
而这条街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多时,孟聊领着白重简到了最大的一栋楼。
站在门前抬头,一片牌匾进入视线,上写着“天香落人间”五个大字。
上下打量一番,门口站着的妖娆女子云髻微散,香肩半露,春光乍现,朝着往来客人轻轻甩动粉白手帕,声音温柔旖旎:
“官爷,里头请~”
这女子正与他俩对上视线,娇笑一声,抛了个媚眼:“二位小公子哟~是书院的人吧,来快活呀~学生可享七折优惠哟~”
一句话“哟”两声,或许有人觉得她媚眼如丝。
但白重简听着只觉得起鸡皮疙瘩。
啧……可恶。
为什么要被带来这种地方啊啊啊啊!
里面某些什么怪怪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出来,感觉好尴尬啊啊啊!!——
孟聊却无视将近石化的重简,走上前,像是这里的熟客似的,一把甩出几十枚白花花的大银锭子。
“给小爷定间上好的包厢。指名要亭兰姑娘,多余的给你当小费。”
那女子笑的睁不开眼睛:“好好好二位爷里头请~”
真是开了眼了,这可是几百两白银啊!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了?!
白重简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门口这位迎客的姑娘带他们到了三楼一处房间,顺手推开了房门。
房内正站着位十二三岁的素衣姑娘,正在给香炉添置香料。
姑娘寻声望来,绵羊一样无害而湿漉漉的眼睛正对上孟聊。
她先是一愣,然后浅笑一声,步态娉婷向他走来,柔声道:“孟公子,您来看奴家了。”
这位姑娘从袖中拿出轻纱手绢,然后微微抬手,擦着孟聊脸上不存在的汗珠。
白重简明显感觉到孟聊的呼吸一滞,同时少年的耳尖也变得微红起来。
当然,这套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并不是真的要擦汗(毕竟没有汗),而是为了让人心动的一种手段。
正当白重简以为她要直接进行下一步时,这姑娘却眼眸回转,看向重简:“这位是……”
孟聊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同窗,姓白,和你同岁。”
她一听白重简姓白,立刻眉眼弯弯,来到她跟前行了一礼:“奴家名唤亭兰,见过白公子。”
嘶——怎么说呢。
这言行举止,真不愧是专业的。白重简这种习武的粗人学不来的。
白重简虽然和她同龄,但是比她高些。在白重简此刻的视角中,亭兰的眼睛微微向上抬起,如同江岸微微荡漾的秋波。
嘶……
“二位请坐。”二人入座,她就拿出琵琶端正坐下,指尖轻挑弦,便有种别样韵味:“今日,想要听什么曲子?”
孟聊正坐在白重简旁边。
怪不得他爱来这里。
白重简表面波澜不惊,实际略微慌乱的压低声音问道:“……你这年纪就来这种地方,真的不怕被你爹打吗?”
那头琵琶声响起,莺莺歌声婉转。
这头少年端起茶盏,浅尝一口。
“我来这种地儿又不干这种事,只是听个曲子。亭兰可是清倌,不卖身的。”
孟聊接着说:“临都十二家学府,离这里最近的就是鉴清书院。你猜为什么这楼给学生打折?书院里年纪稍大的人都会来这里。我算是正常的了。”
白重简无法理解,无奈摇摇头。
她推开门出去,从这里向下看,正好看见一楼正中的舞台上正端坐着一位戴面具的少女。
台上的少女坐如芍药,浅粉的长裙如芙蓉散开,裙上金丝云纹更添几分气质。
山水绣的屏风,正恰到好处的装点了环境,衬托得她如同画中仙子。
她面前正摆着一架琴。
不知为何,台下看客比刚才多的多,今天明显是个不一般的日子。
而鼓乐声像是为了铺垫什么一样响起。
只见少女手拂弦,鼓声渐停。
余音未落之时,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拨。韵味悠长的琴音就在楼内回荡。
是为了刻意营造“未成曲调先有情”的氛围感吗?
接着鼓声再起,急如骤雨,而她从容不迫弹奏,一动一静结合,乐声引人入胜。
白重简回过头,这边屋内也一曲完毕。亭兰怀抱琵琶和孟聊一起出来。
亭兰柔柔的笑道:“公子,可是在看杜康姑娘?”
白重简:“杜康?”
亭兰看向台上,那被千百目光所向的女子,开口:“便是那位弹琴的姑娘。我们楼里的花魁,算也是我的亲姐姐。”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无数珠宝金玉不要钱似的往台上打赏。
白重简不为所动,甚至有点犯困。毕竟她置身事外,心思不在这里。
正在这时,台上的少女起身谢幕,正要退场。
抱起琴往回走的时候,少女抬头,深深望这里望了一眼。
少女在看的人是谁?
是白重简吗?
白重简正要转身进屋,一小厮匆匆跑上来找:“这位公子,杜康姑娘请你与房中一叙。”
孟聊却一下子傻了眼,下巴快掉地上了:“不是,兄弟你?”
白重简摆摆手:“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只好如此了。她朝小厮点点头:“劳烦带路。”
来到四楼一处房间,门前摆着许多硕大如同婴儿头颅一样的牡丹花。
门被打开,酒香淡淡。
她刚踏进房门,来不及回头,那小厮急忙把门关上。
疑惑。
杜康放下琴,面具尚未拿下。
这淡淡酒香味似乎来源于她身上。
“公子请坐。”她开口,坐到白重简对面,这时白重简才认真的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这少女的面具,样式有些眼熟。
像白淮安那夜戴的那个面具。
这身材似乎过于纤瘦娇小了点,就像纤细的花枝,似乎一折就断。给人极其柔弱的感觉。
奇怪。
现在近距离去闻,她身上的味道,似乎又带着花香。
白重简好奇她的样貌,心生一计,故意笑的油腻:“姑娘既然约我,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同时搭上她的皓腕。
杜康动作明显僵硬一瞬,然后掩饰过去,故作娇羞状:“我脸上有瑕,怕吓到公子。”
白重简起身走到她后面,另一只手搭上她肩膀:“姑娘有倾国倾城之姿,我怎么嫌你呢?就不如……”
接着扯开她肩上的衣服。
杜康穿的少,外衣一扯就掉,白皙的肩膀漏出半边,她急忙要捂住:“公子不可——”
而趁她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白重简顺手一摘,面具不慎掉在地上。
杜康连连后退,惊慌中不慎踩到裙摆,一下子也跌坐在地,赶紧抬手挡脸。
但在这瞬间,白重简得以看清她的脸。
肤白如瓷,五官秀丽,虽然稚气未脱,但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而眼角有一枚小小的花状胎记。
“别紧张啊,我只是开个玩笑。”白重简笑了笑,把面具捡起来还给她,接着一把拉她起来,接着又玩笑似的开口:
“这便是你说的‘面上有瑕’?可我觉得挺好看啊。”
“……谢谢。”杜康重新带上面具,整了整裙摆,像是惊魂未定一样摸着自己的脸,看着白重简不再做下一步动作,终于长舒一口气,坐回原处。
白重简笑道:“姑娘有话直说。我对你没心思的。”
杜康坐定,平复情绪,抬眼,缓缓开口。
“我们大人要您早日把东西送出去,不要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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