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媛也不记得自己拿了什么砸,每次打完孩子后她也有些后悔心疼。
但长时间的压抑让她暴怒时根本无法理性思考,只觉得要用最肮脏恶毒的语言去咒骂,要撕烂咬碎面前的一切才能让汹涌的怒意释放。
当那个花瓶扔出手时,她潜意识地觉得那东西太重了。
可是已经砸到了庄严。
他很乖,没有用手挡,但还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差点砸中他的脸,躲开后还是在额头重重一击。
鲜血流下来时母子两个人都愣住了。
先开口的是庄严,他终于问出反复在心里问过的那个问题。
这个问题当初姐姐没有回答,所以今天他又想要得到答案:“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我?”
是了,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
最了解身边人的痛,就是要揭开身边人血淋淋的伤疤,往上面撒盐,好叫他和自己一样,也痛,也恨。
从来就没有什么刀子嘴豆腐心,真正的豆腐心怎么可能舍得一刀刀割向自己爱的人。
严小媛本来想今天算了,但听见庄严的问题,怒极反笑。
因为她也问过相似的问题:“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
于是她反而静下来了,身体因暴怒过后在微微发颤,嗓音因喊叫后有些嘶哑。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组织好了语言,利刃精准地割向孩子那颗故作坚强,其实漏洞百出的心。
“我不喜欢你,他就喜欢你了吗?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带你去吃饭?
你住校这么久,他有一次去看你吗?
他就是为了报复我。
因为我把那个贱人踢流产了,她和我一样不能再生了。
他没有办法,就用你来恶心我!
你不会因为吃了一顿饭就以为他喜欢你吧?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还来质问我。
你怎么不去问他呢?
哦,是了,你和我一样,根本就见不到他,怎么问得了?”
庄严只觉得脑子里的一根弦“铛”地一声断掉,断弦幽幽地飘落在心上,却发出轰隆巨响。
响得他听不见严小媛嘴巴一开一合地在说什么。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不小心踩到自己滴下来的血,又摔倒。
膝盖重重地撞到大理石上,痛得他“嘶”的一声。
这时才听见严小媛的声音:“要滚就快点,我看你能去哪?
不会以为那边还会收留你吧?
到时候还不是又滚回来。”
庄严拖着隐隐作痛的腿,迎面见到邻居诧异的目光,慌乱地走进小路,不知不觉又回到学校的后门。
他要去哪里呢?
他又能去哪里呢?
妈妈的家充满了戾气,而爸爸的家根本就不会开门。
“我要回自己的家。”庄严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一句,然后反复回响。
他要回自己的家,回他和姐姐的家。
他想去车站,晚饭前还有最后一班车。
可出来时没有带书包,钱包还在那里面。
他想起宿舍里还有些钱,够车费了,正好可以从学校后门进去拿。
他要回家,他要去找姐姐……
俞悦是来到师叔这来捡漏的。
师父出国深造去了,在忍受了一个月的异地单相思后,师叔毅然决定辞职,为爱回国。
走之前大有破釜沉舟的气势,让俞悦来教师公寓随便挑,自己什么都不要了。
如果此番还不能修成正果,Annie就预备再不踏上这片伤心的土地了。
一点没有可能永别的愁绪,埋头淘宝的俞悦很是奇怪:“师叔,你有没有想过,师父他可能压根就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思。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Annie:“不行,我从小到大不知道看他拒绝过多少人,不能接受我可能也是其中一个。
而且我已经走了99步了,最后一步是自尊。”
俞悦:“师叔,您一老外,怎么这么含蓄呢?
但凡释放点热情奔放的天性,早把我师父扑倒了。”
Annie:“我中国出生中国长大,在这时间比你年纪还长。
确实比你含蓄,你都放话要拿下全校第一了。
那么好的苗子,吓得慌不择路马上逃了。
要不是我去替你见班主任,帮你瞒下来了,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俞悦:“所以还是师叔你好,我也来给你出个主意吧。
你得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回去前就说第一次回国,人生地不熟,让师父来接机,让他来安排租房采购各种事。
等他忙前跑后,你就只管加油打气。
等他习惯了为你付出后,你再和你的老乡们夜夜开party,醉生梦死。
毕竟是在你的主场,你得表现得……”
Annie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当年那个只穿背心裤衩的小光头,怎么一转眼就头头是道地传授恋爱之道了。
How time flies.
得亏她脑子缺根筋,不然长大就是个红颜祸水。
Annie:“上次没收的言情小说还是太少了。
你还笑邢不言偏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要跟叔叔阿姨说,再扣你点零花钱,否则一有钱又去校门口租那些乱七八糟的看。”
俞悦:“师父说你读书时也挺爱看那些乱七八糟的。”
Annie被俞悦点破了有点气,但知道谢然少年时期的关注又有些雀跃,最后想起谢然知道自己看的那些没羞没臊的书名,更是尬得不行。
一个人在那胡思乱想。
俞悦还没完:“莫莫姐说你不仅爱看,还匿名写了篇我师父的同人文,在学校风靡一时,众人争相传阅。”
Annie:“你收拾半天了到底弄完了没?
弄完了快点回家去。
你们附中都没有作业的吗?
你每天怎么那么多时间到处闲逛呀?”
走出教师公寓时,俞悦还很自信的不要Annie送。
结果走了一会就察觉不对劲,跟来时的路完全不一样。
想返回公寓重新走,结果到地方更离谱。
放学后的校园空无一人,俞悦想找个问路的都没有。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小花田,不禁惊叹一声。
花田里种满了一串红,而爱吃一串红花蜜是俞悦诸多怪癖之一。
家里阳台种了几株不够吃。
邢不言家院子里种得多,但他手欠,自己不吃也给全拔了。
学校里有,但她都这么大了,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会有这么多花,只有她一个人,今天这个自助餐吃定了。
她忙放下行李箱,开始自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