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了，说好的，帮我写两天的英语作业”。

    "愿赌服输，两天的英语作业归你了。"

    周沫将习题册拍在牛英桌上时，钢笔尖溅出的墨渍在纸面洇成一只黑蜘蛛。

    颜菀倚着门框看这场晨间闹剧——玻璃窗滤进的秋阳正爬上牛英涨红的脸，她想起高一开学初自我介绍时，周沫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慵懒的周末简笔画："我爸说沫是泡沫的沫，但你们可以叫我Weekend。"

    此刻的Weekend像只餍足的猫，指尖叩击桌面的节奏与教室后排的挂钟共振。

    颜菀翻开英语笔记，泛黄的纸页上爬满荧光笔标注的谓语动词，像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士兵。

    这一个月她终于学会将焦虑熬制成墨水，那些曾盘踞在错题集上的红叉，正被公式与定理编织的银网逐个捕获。

    牛英突然撞过来的手肘惊飞了字句间的飞鸟。

    草稿纸上歪斜的函数图像像被揉皱的琴谱，颜菀用铅笔尖轻点某处："看这个极值点，像不像化学课爆炸的钠球？"

    她们的笑声惊动了窗外的悬铃木，一片枯叶飘进来，恰好盖住习题册扉页刘亭的签名。

    谁都没发现走廊阴影里的窥视者。

    刘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劣质指甲油裂开细纹。

    她看着颜菀为牛英捋起散落的额发，那截白皙手腕上还系着自己去年送的星星编绳——如今却像道未愈合的刀口，日夜剐蹭着她偷走物理笔记参赛的旧疮。

    更可怕的是，当颜菀抬头望向窗外时，她竟条件反射躲进消防栓的金属反光里。

    原来真正溃烂的不是谎言，而是说谎者从此只能活在镜面背面的余生。

    曾经颜菀带着好友去找刘亭，却连半句话都未能递上。

    刘亭将她们彻底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颜菀只得托人塞去一张字条，潦草字迹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期许："好好读书，我们永远等你。

    "可暮色四合时仍无回音，她将课本重重摔进抽屉，纸页碰撞的响动惊碎了满室寂静。

    次日牛英气喘吁吁冲进教室，指尖捏着皱巴巴的纸条："刘亭说……让你每天课间都去楼下找她。"颜菀攥着纸条边缘发愣，墨迹在褶皱间晕成模糊的云。

    明知频繁翘课会惹麻烦，她还是点了点头。

    至于对方为何要求每节课都要见面，当时她并未追问——那一刻她只是认为或许刘亭需要的，只是有人反复确认这段未断裂的羁绊。

    晨光斜照在讲台作业本堆叠的棱角上，颜菀垂眸望着课代表名单里自己的名字。

    语文老师总爱在她作文本批"惊才绝艳"，这般偏爱终是化作两枚烫金职务——课代表与副班长的徽章沉沉缀在胸前。

    她将收作业簿的夹子抵在腰间，目光却总忍不住越过走廊，望向尽头的三年五班。

    因此交作业成了最隐秘的期待。

    她总在最后一沓作业底页夹带几页笔记，青涩的簪花小楷里藏着《赤壁赋》的批注，还有半块未拆封的樱花橡皮。

    即便预备铃催得急，她仍要踩着细碎步子在两个教室间来回丈量。

    后来连教务主任都记住了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娘：抱着作业本跑得发辫松散，却在拐角处总要驻足理一理刘海。

    那些穿梭的时日织成透明的茧，将她与刘亭的日常裹成共生关系。

    偶尔被催作业的同学生气抱怨，她也只是笑着将碎发别到耳后，转身时课本在臂弯里颠簸出轻快的节拍。